夢里夢到醒不來的夢(1 / 2)

清夢壓星河 刀下留糖 1907 字 2023-04-29

2018年,a市市中心醫院。

白色的病床上,那個單薄嬌小的身影靜靜躺在那里。

賀星河忽然就明白了自己內心深處那種錐入心肺的痛是怎么回事,他走過去,慢慢坐到床邊的椅子上,打量著她。

鼻間是醫院若有似無的消毒水味,在美國治療的那幾年,他對這個味道已經分外熟悉。所有的醫院好像都會有這個味道,所以他對這里也有一種強烈的抵觸和厭惡。

但再深的抵觸和厭惡也抵不過聽說她病了昏迷不醒時那一刻的心慌意亂,他好像失去理智,不管不顧地放下手里所有的事情,為了讓自己走得快一點,更快一點,甚至用了最反感的拐杖。

這到底是為什么?

病床上的阮清夢沒辦法給他答案,她只是安靜地躺著,雙眸緊閉,臉色蒼白。

這應該算是他們第二次見面,可是他仿佛已經認識她很久,無論是她身上的味道,還是她的聲音,都給他一種強烈到沖擊的熟悉感。

自從當年那件事過後,到美國出院,賀星河都陷在一種恍惚的困境里,他試圖去分辨自己的記憶,還有在夢里尋找出線索,但都無果,直到阮清夢出現。

在手機里聽到她聲音的那一秒,賀星河竟覺得恍然如夢。

意識離開了大腦,剩下的全是碎片般的畫面,那些曾經在葯物作用下已經變得模糊的記憶剎那清晰,夢里的場景和這些年他小心隱藏的模糊回憶交織纏繞,重疊輪換,最後全都指向她一個人。

但他們說,她醒不過來,明明只是持續高燒,可是就是昏迷不醒。

賀星河的喉頭無意識地上涌出酸澀,喉結滾了滾,發出一聲如受傷小獸的嘶啞之音。

伸出手,指尖都還在顫抖。

阮清夢的雙臂放在被子下,只有左手露出被子邊沿,皮膚透著一種病態的蒼白,細瘦的小臂似乎可以看到青色血管。

賀星河將自己的手伸過去,輕輕地握住了她的左手,掌中的皮膚微涼,他執起她的手指,用自己的指腹緩緩摩挲。

不想放開,他們好像天生就應該十指相扣。

窗台上的春蘭和瓜葉菊纏繞相生,屋外陽光輕柔地灑在窗邊瓷磚,被極高的樹木斑駁後只在病房里落下破碎的影,柔光流淌在賀星河清雋的側臉,在阮清夢的身上打著圓潤的光圈,她整個人像是躺在了夕陽的淡金色光里。

他們一個隱於陰影中,一個躺在光影下,唯有緊握的雙手,在明暗交界處始終不曾分開。

這時候的屋里實在太安靜了,因為靜,一些聲音就被放大,被耳朵輕易捕捉。

阮清夢靜靜睡著,嘴唇時不時囁嚅,說著語不成句的音,夢話說得太輕,只能聽到氣音。

在說點什么呢?

夢里都還能念念不忘的,高燒到四十度都還記掛著的,是什么呢?

賀星河俯下身,將耳朵湊到她唇邊,細細分辨她從嗓子深處擠出來的微不可聞的幾個音節。

「星……河……」

「賀星河……」

走廊里人聲、腳步聲混到一處,外面是吵鬧的,此間是靜謐無言的,一道門隔出了兩個世界。

賀星河握著她的手,嘴唇張開又合上,喉頭只有模糊的碎音。

他想說點什么,但無論說什么似乎都是詞不達意。

最後眼眶微微泛起了紅。

「阮清夢,是你嗎?」

他輕聲叫了聲她的名字,無盡溫柔纏綿,也是極輕極輕的氣音,生怕自己音量太高,驚擾到了夢里的她。

墨色瞳孔中柔情的波滿溢到能滴出水,他不語,片刻後再開口,聲音中已多了篤定。

「是你吧。」

*

嚴謹行抱著拐杖跟賀星河一塊走出中心醫院,眼神沒忍住,往他身上看了兩眼。

「看什么?」賀星河淡淡道。

嚴謹行緊了緊懷里的拐杖,斟酌了一下,問:「你和阮小姐……認識啊?」

賀星河拉開白色寶馬的副駕駛座,垂下眼瞼,沉聲道:「我說過了,不認識。」

「不認識你那么緊張干嘛?」他疑惑不解。

賀星河不說話,使了點力,車門在嚴謹行面前「啪」一下關上。

嚴謹行:「……」

白色寶馬穩穩地啟動發車,嚴謹行駕駛著車子出了車庫,轉頭問賀星河:「送你回家還是公司?」

賀星河閉著眼睛揉揉鼻梁,「公司。」

嚴謹行嗯了聲,調轉車頭,往t.z公司方向駛去。

半小時後,車子在公司門口停下,賀星河下了車,又從後座拿了拐杖,敲敲車窗,看窗戶落下,里頭嚴謹行對他眨了眨眼。

「你先回去吧。」說完欲走。

「老賀!」

賀星河回頭:「怎么了?」

嚴謹行欲言又止,幾番躊躇,瞄了他兩眼,才說:「鄒慶慶回國了。」

「是嗎?」賀星河雲淡風輕,「那預祝你們新婚快樂。」

嚴謹行急了:「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你都為了她這樣了,我怎么可能和她結婚!」

賀星河頓住。

嚴謹行撓了撓後腦勺,猶豫道:「老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