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夢到醒不來的夢(2 / 2)

清夢壓星河 刀下留糖 1907 字 2023-04-29

「不是。」

嚴謹行愣住。

「什么?」

賀星河逆著風,凝視了他一會兒,「不是為了她。」

說完就走,不再回頭。

嚴謹行看著他緩慢離開的聲音,唇抿成一條直線,嘆了口氣,踩下油門開車離開。

賀星河走到公司門口沒費多少力氣,偌大的公司,因為他爸的原因,沒有幾個人敢走在他前面或者太過靠近他,小賀總是殘疾人這件事情公司上下人盡皆知,是公開的秘密,但他不樂意被區別對待,他們就只好配合他,離他遠遠的。

兩三步走到門口,卻看到那里有人在拉拉扯扯,一站一坐,站的人賀星河認識,是公司的安保人員,穿著公司統一的制服。

坐著的是一個已然上了年紀的老婆婆,屁股底下攤了個蛇皮袋,懷里抱了個簽筒,邊上還放著一個破舊的小布包,和安保人員在爭執,嘴里念念有詞。

她說話言語邏輯很清楚,情緒也平和,倒不像是精神有問題的孤寡老人,就是死賴在公司大門邊不肯走。

安保人員站在老婆婆身邊好言相勸,肉乎乎的臉上神情為難,「阿姨,公司門口不讓擺攤,你快走吧。」

老婆婆兀自搖著簽筒,眼皮子都不抬一個。

賀星河皺了皺眉,走過去,問道:「怎么了?」

安保人員本來就急,聽到這聲音一扭頭竟然看到了小賀總,緊張地手腳都不知道哪里放,剛欲開口,被他揮揮手打斷。

賀星河走到老婆婆面前,彎下腰,看了眼她手上劣質的簽筒,說:「這里不讓擺攤,你要多少錢,我給你,你拿了錢走吧。」

紙張搖晃的娑娑聲頓時停住。

老婆婆似笑非笑地抬起頭,從身後摸出一個二維碼遞了過來。

「十塊錢。」她說,「支持支付寶、微信、現金、銀行卡。」

賀星河點點頭,從口袋里拿出錢包,抽了張紅色遞給她。

「我給你一百,夠了嗎?」

老婆婆接過錢,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褶子,渾濁的眼睛緊緊盯著他。

賀星河皺眉,「怎么了?」

老婆婆臉皮抽搐下,彎下身子把地上的簽筒、二維碼一股腦兒收到蛇皮袋里,包袱款款地往前走去。

邊走邊嘀咕:「怎么一個兩個都這德行……」

賀星河見她離開,也不作逗留,揮手示意安保人員可以回去了,自己也轉身慢慢地往公司里走。

「喂,小伙子——」

身後蒼老的聲音響起。

賀星河停下腳步,轉身去看,老婆婆背著蛇皮袋子站在離他幾米遠的地方,冬天蕭索,縱然有陽光,天色也像是蒙著一層散不去的霧,她傴僂的身形看著有些單薄。

「小伙子,我這有個東西想賣給你,你要不要?」

一旁的安保人員橫胡子瞪眼睛,上來就想推搡她,「你這老人家沒完了是不是!給你錢你還賴上了!」

賀星河按住他肩膀,沖他搖頭,自己走到她面前,問:「你要賣給我什么?」

老婆婆在破舊的小布包里掏啊掏,找了半天,最後樹皮一樣皺巴的手掌遞到他面前,粗糙的手心里躺著一枚小小的玩意兒。

是一枚黃色的星星胸針,款式簡單,像是女孩子會用的東西。

賀星河盯著那個胸針看了好一會兒,仿佛受了蠱惑,手下意識地伸了過去,還沒碰到,被老婆婆拿另一只手一巴掌拍開。

「要錢的!」

賀星河喉結滾動,眼神熱切,看著胸針說道:「多少錢?」

老婆婆把胸針放在掌心搓了搓,「這要看你願意給多少了。」

說完又詭異地笑了聲,渾濁的眼里閃過一絲清明,「年輕人,不是所有丟了的東西都可以用錢買回來的,你要想清楚。」

賀星河沒有猶豫,摘下了手腕上的表,遞給她,「這個給你,把胸針給我。」

安保人員一看,急眼了,膽子一肥上來勸阻他:「小賀總,這胸針看著就不值錢,她讓你拿這么名貴的表去換,這老婆子明顯就是來坑人的!」

「誒誒誒,你怎么說話的!誰坑人了!」老婆婆嗓音尖銳,「我又沒強買強賣!老太婆我活了這么久,做買賣講的就是一個公平,怎么就坑人了!」

她氣哼哼的,手掌一收,放進口袋,另一手提著蛇皮袋轉身,「不買拉倒!」

賀星河急忙拉住她的手臂,急切道:「我買!」

他把腕表遞到她眼前,「三百萬,換你的胸針,夠不夠?」

老婆婆從鼻頭里哼出一身,滿臉不樂意地接過手表,把胸針遞給他。

小小的胸針邊緣已經掉漆,明黃色依然黯淡,掂在手心里沒有什么重量,是飾品店中賣的最普通的那種。

可是他撫摸著這枚胸針,內心竟然有了奇異的安定感,仿佛漂泊的旅人終於見到彼岸的家園。

剎那間,許多畫面走馬燈一樣在腦海里緩緩滑過,信息爆炸般充斥在腦海,神經鼓脹,針扎般的痛。

三百萬的腕表被隨意地丟進蛇皮袋,安保人員的臉上都出現一絲肉疼,老婆婆卻十分無所謂,甩了甩背上的蛇皮袋,說道:「小伙子,丟了的東西還能買回來也是一種幸運,好好收著,以後別再丟了。」

賀星河揉了揉發疼的腦袋,把胸針放進西裝外套的口袋,皺眉問:「我丟了什么?」

老婆婆嗤笑:「你丟了什么,你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會知道。」

賀星河默然不語。

「去睡一覺吧。」她笑,因皺紋遍布而顯得鋒利的臉柔和了些,風吹動滿頭白發,蛇皮袋里的簽筒撞擊到別的東西,發出沉悶的聲響。

「也許睡一覺,就找回來了呢,反正天意在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是你的,時候到了,自然也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