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2 / 2)

胃不可擋 寒烈 3529 字 2023-04-30

待胖阿姨的身影消失在落地杉木透雕四季花卉屏風後頭,唐心一手支頤,一手把玩青瓷茶盞,悠悠地嘆出一口氣來,「這么懂得享受生活,我對這家店的老板更加好奇了。」

「不要衛儻的聯系方式了?」惟希打趣。

「那不一樣!衛儻是能滿足我視覺上的享受,而這家店的老板……」唐心毫不諱言自己的花心,「可以滿足我的口腹之欲。」

惟希搖頭失笑。

隔不太久,胖阿姨陸續將冷菜熱炒送上,五香素雞、涼拌魚皮、糟毛豆和醉蟹是本幫菜常見的四色涼菜,尤以一味醉蟹做得最為出神入化。三兩大小的雌蟹洗凈,用老板特制的花雕酒腌制,一人一只盛在潔白細膩的瓷盤里送上來,一旁另配有赤粳米粥。

「稻米濕氣重,赤粳熱,白粳涼,大閘蟹味寒,所以搭配赤粳米粥比較好。」胖阿姨向兩人解釋,「吃一角醉蟹,搵一口熱粥,頂愜意勿過了。」

惟希取過醉蟹來,揭開蟹蓋,只見半凝半結仿佛膠質、豐腴飽滿的蟹黃,手微微一動,蟹黃也跟著顫動,有撲鼻的酒香散發開來。只輕輕一吮,咸鮮的蟹黃一整塊滑入口中,嫩滑細膩鮮美之極,再佐以一勺溫潤的粳米粥,回味綿長甘甜,簡直使人為之嘆息。

「很久沒吃到過這個味道了。」惟希吃掉一角醉蟹,輕喟。

唐心斯斯文文地拿桌上備著的小剪刀剪開蟹腳,用銀質細簽將蟹腿肉仔細地推出來,放入口中,細細品味,隨後小聲嘀咕,「難怪古人要說『缸頭白下清糟醉,杯面黃隨熱酒浮』,我以前總覺得醉蟹味道不過如此,無非就是一個咸字,今天才曉得以前吃的醉蟹都是西貝貨,這個才是人間真絕味。」

惟希點頭贊成。

兩人吃完午飯,直至結賬,小武師傅都沒有露面,只有笑呵呵的胖阿姨,遞上兩只精致的蟹青底繪墨荷的小紙袋,「這是我們小武師傅自己秘制的杏脯,有健脾消食生津止渴的效果,給你們小姑娘飯後解解膩。」

「謝謝!」唐心甜蜜地微笑,接過紙袋,「阿姨你們店的菜真好吃,我以後的午餐都預定你們家了!」

胖阿姨樂呵呵地,卻並沒接這個翎子。

chapter 6清糟醉螃蟹2

傍晚下班前,唐心推門進來問:「希姐,我約了人吃飯唱歌,先走啦!」

「別玩太晚。」惟希叮囑。

「收到!」唐心嬌俏的身影隨著由近漸遠的聲音翩躚而去。

如此天真快活,如此不知人間疾苦,惟希覺得辦公室里最後的一抹陽光,都似被她帶走。取過手包,惟希走出辦公室,鎖門下班。樓下的保安看見她從電梯里出來,同她打招呼,「下班了?前面隧道口發生車禍,整條馬路擁堵,徐小姐要是趕時間,最好繞行。」

「好,多謝。」惟希穿過中庭,推門而出,果然門口整條馬路車流塞成一條長龍,從大廈地庫里開出的汽車甚至沒辦法駛上車道。惟希心想幸好由於駕照審證,她還沒去辦理,所以這幾天都是搭地鐵上班,恰好能避免陷在車陣當中。

「徐小姐,」一側有干凈清朗的聲音招呼惟希,「能否借一步說話?」

惟希回眸望去,看見蒲良森長身而立在大廈廊柱旁,一件全手工定制寬肩細腰窄臀的煙灰英式西裝,內搭淺灰細麻襯衫,下著無褶煙灰西褲,穿一雙小牛皮便鞋。惟希暗暗想,難怪邵明明這樣條件的都會女郎,都要為蒲生愛不愛她而患得患失。蒲生確實得天獨厚,天生便是衣服架子,很多人穿西裝總能穿出一股鄉村企業家和房產中介的味道,他卻是一副霸道總裁模樣。

如此教人賞心悅目,惟希卻不想和他有太多接觸,也不打算知道他是如何獲得她的姓名工作地點等個人信息的。畢竟憑他的身份,若對什么人起了疑心,想了解對方身家背景,實在不是什么難事。

「徐小姐要是方便的話,我們一起去前面咖啡店……」蒲良森彬彬有禮。

「有什么事,就這里說罷。」惟希打斷蒲生,她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准備和調查對象有過多接觸。

蒲良森挑眉,隨即微笑,「聽明明說,徐小姐是她的『好友』,我不希望造成你對我的一絲誤解,進而影響我和明明的感情。」

惟希聞言,微微頜首,「您有什么值得我誤解呢?您多慮了。」

說罷,她向蒲生揮手,不再多言,拎著手包快步走下大廈階梯,融入到下班的人.流當中去。

蒲良森站在原地,凝神注視短發女郎的瘦直背影很快被人潮淹沒,一雙好看的眼睛斂起淡淡的冷光,旋即一笑,取出手機撥打一組熟爛於心卻又鮮少通話的號碼。

彼端很快接聽電話,渾厚的聲音震動耳膜,「你好!」

「衛儻,我是良森,約上你女朋友,一起出來吃飯罷。」

「改天罷。」衛儻並不轉彎抹角,「最近事忙,得閑一定約你。」

「一言為定?」蒲良森笑問。

「一言為定!」衛儻鄭重其事。

掛斷電話,蒲良森若有所思地降手機抵在下巴上,衛儻為人磊落,說一不二,他既然沒有否認,便是承認徐惟希確實是他女朋友了。難道一切只是巧合?但他隨即輕勾嘴角,哲學家認為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巧合,有的只是巧合的假象罷了。他也不覺得保險調查員身份的徐惟希是久不在江湖走動的衛儻的女朋友,兩人齊齊出席他和明明的訂婚宴,僅僅是一個巧合。

怎么能在勾起了我的興趣後,又一走了之呢?蒲良森在心里輕笑著自語。

彼時彼刻,接完電話的衛儻正准備出門。

蒲良森來電前,他剛收到夏朝芳一條語音留言,噪雜的背景中夾雜著女孩兒泫然欲泣的求救:「儻哥,我在塔利亞,你快來……」

衛儻抿緊嘴唇,他很少出入這些娛樂場所,這並不妨礙他知道塔利亞是以繆斯九女神之一司管喜劇及牧歌的女神命名的夜.店,客人以年輕潮人居多,是本城著名的夜生活場所。這個時間段還未到夜店的營業高峰,聽背景聲音,倒像是年輕人聚會用餐的吵鬧場景……衛儻取過扔在玄關壁龕里的車鑰匙,出門驅車趕往塔利亞。

當衛儻的車停在塔利亞門口時,夜色才堪堪彌漫在浦江兩岸,江面上的游輪亮起靡麗的霓虹燈,映得江水迷離如錦。衛儻無心欣賞美景,只管將車交給門口負責代客泊車的泊車童,取過停車號牌向里走。門童見身材健碩高大的衛儻行來眉目生威,不由得暗暗替將要面對他怒火的人捏一把汗。

夜店還未到開場時間,衛儻直接上電梯往頂樓與夜店相連的餐廳而去。塔利亞的位置在浦江邊上,正對著彼岸萬國建築博覽群,頂層有大片臨江露台,一年四季都能欣賞到最教人驚艷的江景。與之相連的餐廳也有兩個面積相對小些的露台,供客人在天氣晴好的夜晚,一邊在露天進餐,一邊將浦江兩岸美妙絕倫的景色收入眼底。衛儻經過露台,沒在舉杯歡飲的年輕人中看到夏朝芳的身影,他加快腳步向里面更隱秘的包房走去。

餐廳深長的走廊盡頭,一間包房門口立著兩名身材高大魁梧穿黑衫黑褲的年輕人,兩人雙腳分開站立,雙手交疊握在身前。其中一人在衛儻走到門前時,伸手攔住他的去路,「對不起,這間包房里是私人聚會,請先生止步。」

衛儻濃眉微凝,「我來接朋友。」

另一名黑衣年輕人客氣地開口,態度卻異常堅決:「恐怕你的朋友並不在里面,你如果要接朋友,還是打電話請他自己出來罷。」

衛儻不怒反笑,「兩位職責所在,我也不想壞了你們的規矩,那就各憑本事罷。」說罷驀然出手捏住攔他的年輕人手腕,那年輕人試圖以另一只手格開衛儻,卻不曾想衛儻揉身而上,一旋腕使力將年輕人的手臂整個拗向其背後,年輕人悶哼一聲,身體不由自主地隨著這股力半擰著身體。另一個年輕人見勢不妙,剛打算上前助拳,卻見衛儻上身朝旁邊一倒,壓在被他擒住的年輕人身上,一腳穩如松岳,一腳快如閃電般急彈向另一個黑衣人的左腿腿窩。黑衣小伙兒被踢個正著,左腿一軟,單膝跪倒在地。衛儻趁勢起身,一把推開門進入包房。

包房里亮著幽暗的燈光,空氣中彌散的味道令衛儻皺眉。有兩員妙齡女郎,穿著裹.胸包.臀超短裙,腳踩防水台高跟鞋,抱在一處,在包房附設的小舞台上,互相撫.摸對方的玲瓏起伏的曲線,旁若無人地親吻。房間另一頭的長沙發上,一男一女衣衫半褪,糾纏得難分難解。更有男男女女坐在桌旁,說笑嬉鬧。看到衛儻進來,其中一個頭頂一片茂密黑發,腦袋兩側剃得只余青虛虛頭皮的男子推開身側女伴,站起身來,一手夾著香煙狠狠吸兩口,指指衛儻的頭,「你是誰?好大的膽子,也不看看小爺是誰,竟然敢闖小爺的場子!」

周圍幾個幫閑頓時起哄:「真是瞎了眼,還不給我們羅少爺賠禮道歉?!」

衛儻輕笑,輪廓鮮明的臉頰上帶出一絲不以為然,「羅少爺?沒聽說過。」

羅少爺被當眾下了面子,氣得一張長得還算周正的臉微微有些扭曲,「我曾祖父是開.國.將.領!我媽是上市公司董事長!我是……我是……」他在衛儻沉冷的目光注視下,倏忽竟說不上來自己究竟有什么值得炫耀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