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1 / 2)

胃不可擋 寒烈 3742 字 2023-04-30

「陸驥。」她的聲音略啞,仿佛嘆息。

陸驥隔著三步之遙的距離,深深地望著惟希,眼里是溫柔得幾乎能醉死人的光,「你好嗎?」

換一個女孩子,被年輕英朗高大如陸驥這樣的男人這般深情地注視,大抵一片芳心頃刻間都要化成春.水了,惟希卻只是淺笑著,「公干?」

陸驥微笑,遙遙指一指大廳最深處的小舞台,「遠房的一位表妹在這里彈琴,今晚第一次上班,家母叫我送她過來,順便給她撐撐場。」

惟希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一個黑直長發白紗裙的年輕女郎坐在舞台正中的貝森朵夫鋼琴前,正在演奏拉赫瑪尼諾夫的第二鋼琴協奏曲。惟希專注地聽了兩小節,忍不住想,鍾放骨子里總歸還是充滿情調的,在這燈紅酒綠的歡.場,教一個清凌凌的女孩子彈拉赫瑪尼諾夫,真是有種說不出的巨大反差。

「不趕時間的話,坐下來喝杯茶吧,我們也許久不見了。」陸驥神色溫柔,語氣再誠懇不過。

惟希想一想,點點頭。本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難免有碰上的一天,與其拉拉扯扯,不如當面講清楚的好。

陸驥伸出手臂,半引半護著惟希穿過擺放有半月型沙發的等候區,來到他舞池邊正對小舞台的餐桌前,體貼地替她拉開椅子,等她落座,自己才在她對面坐定。惟希微微側頭欣賞舞台上青春女郎的鋼琴表演,陸驥溫聲問:「這里是空調風口,你冷不冷?」說著欲伸手招服務員給惟希取件披肩過來。

惟希搖搖頭,「別麻煩了,我一會就走。」

陸驥眼里流過一點點失望,可臉上還是溫柔的微笑,「吃過晚飯沒有?這里的台式香菇雞肉油飯很好吃,糯米香軟彈牙,味道濃郁厚正,你一定會喜歡。」

惟希隔著餐桌,透過桌上搖曳的熏香蠟燭的燭光,望著陸驥。兩年過去,他還是像以前那么溫柔體貼,無論何時何地,首先照顧對方的感受。可是,有時候,溫柔並不代表仁慈,而是一種含蓄的殘忍。

陸驥生得眉目周正,臉型棱角分明,身姿英朗,然則神色溫煦,總給人溫暖的感覺。惟希回首往事,淡淡地想,假使不是因為徐惟宗將人打得重傷入院,事情被母親鬧將開來,最後弄得一發而不可收拾,累及她在紀律部門的工作,她和陸驥此時也許已然步入婚姻殿堂,從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也許孩子都已經能滿地亂跑。

哪怕是母親鬧得最凶的時候,趁她上班跑到公.安.局,在她辦公室里公然叫囂「你是警察,只要你一出面那些流氓自然就怕了,哪里還敢和我們斗」這樣的話,令得她被整個部門同事側目、教領導喊去嚴肅批評教育的時候,他都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的不耐煩來。恰恰相反,他仿佛沒聽見單位里的風言風語,照樣等她一起下班,照樣約她去道場進行格斗對練。陸驥知道她家里的情況後,每每到了周末,為幫她避開王超英女士的無理糾纏,甚至把她帶回自己家吃飯。

惟希記得陸母是個極和藹客氣的人,見兒子帶她回家,嘴里迭聲說怎么又瘦了?是不是單位里工作太忙壓力太大?等她坐定,陸母就取過茶幾上的一果盤石榴,一股腦塞在陸驥懷里,「你看看小徐的黑眼圈!女孩子要愛惜自己的身體,男朋友也要懂得關心才對!去給小徐榨杯石榴汁出來,美容養顏的!去去去!」

陸驥笑呵呵地捧著一盤石榴進廚房去了,陸母順勢拉過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拍了拍,笑眯眯地問:「小驥在單位里沒有什么不順心的事吧?他大了,有什么事都喜歡埋在心里,也不肯跟我們說,你是他女朋友,阿姨請你幫我們多關心關心他。他現在正是事業的上升期,容不得有一點馬虎閃失,你要是看見聽見什么對小驥不利的,可一定要提醒他啊……」

陸母說得語重心長,仿佛一點沒有聽聞外頭風言風語,只是滿心為兒子和著想,對她的態度更是慈愛可親,沒有一絲一毫的不喜。

等陸驥榨好石榴汁出來,只見她們手拉手坐在沙發上聊天,便露出一個微笑。當天吃飯的時候,陸母一徑往惟希碗里夾菜,「多吃點肉啊,小徐。女孩子還是稍微豐.滿點好看。」

這頓飯,惟希吃得食不知味,如坐針氈。

惟其惟希不是那種木知木覺把頭埋在沙子里就覺得安全了的鴕鳥,所以心里才更加煎熬。她本來就是以犀利和敏銳而獲得認可的偵.查.員,陸驥當時是年輕有為的副隊長,職業生涯正處在上升期,同事們或明或暗地議論,說她的事情如果不能獲得及時而徹底的解決,恐怕要影響陸驥的升遷。惟希如果自私些,盡可以假裝自己沒有聽到這些竊竊私語,繼續享受陸驥的溫柔呵護,可惜,她做不到。

隔了兩天,她對陸驥說:我們分手吧。這句話出口的一剎那,惟希還天真地抱有一線希望,只要他不放開她,那么哪怕再苦再難,她也會頂住所有的輿論壓力,和他在一起。而他當時靜靜凝望她片刻,最終輕道:「我尊重你的選擇。」

惟希記得自己那天是強忍眼淚轉身離開他的視線的。回到家里,她一個人躲在浴室里狠狠哭了一場,哀悼自己的初戀,也痛恨自己有這樣的母親和弟弟。第二天,惟希照常上班,安靜地將已填妥的辭去公職申請表交至領導辦公桌上。領導知道她家里的情況,並沒有多加挽留,只是語重心長地勸她,必要的時候,要懂得狠心。齊家方能治國,家和而萬事方興,如果她家里的這種情況不能得到妥善的解決,不管她將來去哪里工作,都會為她的前途埋下隱患。

惟希想,她到底也學會了狠心。

「我吃過飯了。」惟希取過桌上的玻璃杯,啜一口沁涼的檸檬水,示意陸驥不用刻意招呼她,「我一切都挺好的,你呢?」

陸驥深深注視她,「我還是老樣子,上班下班,偶爾和朋友打打球,生活談不上無趣,也談不上豐富多彩。」

惟希留意到他手上並無戒指,干凈修長的手指修剪光潔的指甲,顯示出他仍像以前一樣,還是有點小小的潔癖和強迫症。

「看來也是,身材保持得挺好,沒有發福。」惟希半是感慨,半是打趣。

陸驥剛想說什么,那邊鋼琴表演已經結束,白紗裙美少女娉娉婷婷地自小舞台上下來,步步生蓮般走到他們桌邊,怯怯地輕喚:「驥表哥……」

惟希忽覺周身冷颼颼的,伸手撫一撫手臂上根根直立的寒毛,起身告辭,「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我送你。」陸驥連忙起身,急切道。

惟希笑起來,「我有開車來,不麻煩你了。再見。」

說罷朝陸驥和一臉羞怯的白裙美少女微微頜首,毫不遲疑地退場。

有些人,一旦錯過,就是錯過了。時光總會將最初的尖銳傷口慢慢磨舊成記憶里的一處瘢痕,往事如同沉沙泛起,以為會痛,其實最終無非一笑而過。

陸驥才要追上去,一旁的女郎已先他一步將一只纖纖素手搭在他的臂彎上,「表哥——」

陸驥輕喟,止住了追趕的腳步。

chapter 9雞湯手擀面

惟希繞過影壁,出得門來,又碰見正在門口等泊車童取車的衛儻,他高大健碩的身影惹得兩個經過的女郎媚.眼輕睞。

衛儻似無所覺,只朝惟希挑眉。他今夜第二次遇見惟希,稍早的時候,她周身帶著一股不容錯認生人勿近的凜冽殺氣,這時卻仿佛卸下了寒光凜凜的甲胄,還原她這個年紀該有的柔婉平和。

惟希對衛儻一笑,露出一點點虎牙,「上次事情匆忙,今天又太晚,改天請衛先生吃飯。」

衛儻看著惟希的笑容,不知怎地,就想起夏朝芳來。兩人年紀相當,可是他相信,同樣的情況下,夏朝芳只會哭哭啼啼地向他求助,而假使是惟希,大約會自己動手把試圖輕薄她的人打得滿地找牙罷?想象這樣的場景,他臉上的笑容便不由得加深,「好。」

然後也不管惟希直眉楞眼的呆怔剎那,上了自己的本特利雅致,車子順暢地駛出夜.總.會的車道。就著後視鏡,衛儻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目送他的惟希,夜風撩起她耳邊的短發,著一件白衫的她看起來與金碧輝煌的歡.場格格不入,因此教他人群中一眼就望見她。也不知道老白的這個徒弟是否遇見了麻煩,衛儻暗忖,有時間要問問老白,免得她在鍾放這種積年的老狐狸手里吃虧。

衛儻認識鍾放,只是沒有什么過命的交情,但他深知此人的行事風格手段。他今夜來尋鍾放,緣於夏朝芳。

夏朝芳……思及夏朝芳,衛儻不由得微微嘆息,她被他們保護得太好了,雖說還不到不食人間煙火的地步,然而不知險惡,卻是一定的。葯.局事件後,衛儻第一時間安排夏朝芳辭職搬家變更手機號碼,伊嚇破了膽,哪里還敢反駁,自是乖乖聽話。衛儻又把原來照顧她一直到她高中畢業才回老家去的保姆齊嬸接了回來,繼續負責她的飲食起居,主要是確保她近期的安全。等這一切都安排妥當,衛儻回頭去調查當日葯.局上幾人的背景。

經他調查,發現當天的壽星羅少爺是含金湯匙出生的紅.三代,從小就被家人送到國外留學,如今算是學成歸來,可惜鎮日不務正業游戲人間,是社交媒體上的話題人物之一。不過憑羅少爺的身世地位,他根本不必用強使下作手段,自有一心想嫁入豪門的年輕女郎前赴後繼地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看羅某當時的反應,也不像是對夏朝芳印象很深,很感興趣的樣子。

衛儻遂將調查重點放在夏朝芳的女同事柳如眉身上,不查不要緊,一查之下,饒是見多識廣的衛儻,也忍不住皺眉。

柳如眉比夏朝芳大三歲,也才不過二十六歲,卻已有過數次人工流.產的經歷。自她十五歲父母離異,把她扔給年邁的外祖母時起,就經常逃夜不歸,和不同的男人出入賓館酒店,並伙同他人將當時與她外祖母同住的舅舅、舅媽、表哥三人毆打得不同程度重傷,其舅舅表哥甚至因此落下隱疾。她中專畢業後開始憑借自己年輕美貌的資本頻繁跳槽,每到一個新單位,都以勾引上司成為其情人為最終目的,幾乎每次都成功被包養。

這兩年,柳如眉的青春正逐年逝去,在做情.婦這條捷徑上漸漸失去了市場,她開始轉而尋覓年輕無知的女孩子,通過引誘對方吸.食毒.品成癮,而將對方控制在自己手中,由她從旁介紹,讓這些年輕女孩兒出賣自己的皮肉換取毒.資,她則從中抽取佣金,隱隱成為手握不少資源的老.鴇。

幸而當天夏朝芳還算機警,衛儻到得也及時,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替柳如眉提供毒.品和安排嫖.客的,正是鍾放的一個手下。

衛儻眉眼暗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