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希望一眼看起來再賢良淑惠不過的周汶,和亦步亦趨守在妻子身邊的曹理光,轉頭輕聲向黃夫人建議,「現在門口圍了好多記者,伯母和文娟帶著寶寶和我們分開,從後門走,免得一群人驚擾到文娟和寶寶。」
黃夫人連連點頭,「對!對!」
「我陪弟妹一起罷,也好有個照應。」周汶提議。
「不麻煩大嫂,有護士陪我就好。」黃文娟拉開圍在病床邊的簾子,抱著已經入睡的新生兒。
曹理明這時才仿佛活了過來,上前幾步,試圖從妻子懷里接過嬰兒,「我來抱。」
黃文娟看也不看他一眼,來自雷霆保全的女護工將手提嬰兒籃捧到她跟前,她小心翼翼地將裹在粉藍色絎縫嬰兒被中的寶寶放入嬰兒籃內,在他熟睡的小臉上輕摸一下,才將提籃上的透氣遮光罩放下。
護工接過嬰兒提籃,一手扶住黃文娟,「可以走了。」
黃文娟點點頭,兩人率先走出病房,黃夫人與曹母隨後。曹理光拍一拍弟弟肩膀,攬住曹理明肩膀,兩兄弟低聲交談,倒把周汶落在了最後。
「保姆車恐怕坐不下這么多人,要委屈大嫂與我們同車了。」惟希與唐心在邵明明不解的眼光中一左一右夾住周汶。
「哪里好麻煩你們。」周汶試圖擺脫兩人。
「不麻煩。」唐心笑著一把挽住周汶手臂,「還要多謝大嫂對娟娟姐的『照顧』呢。」
周汶甩不脫唐心,只好無奈地點頭同意。
邵明明想說什么,卻被未婚夫阻止。
蒲良森若有所思地看一眼惟希和唐心將周汶帶往另一部電梯,而站在電梯口等候下一部電梯的眾人交談應酬之中竟無從注意黃文娟與護工上的那部電梯並未下行,反而與車庫背道而馳,不由的露出一絲微笑,「我們靜觀事態發展就好。」
邵明明縱有千言萬語,到底還是忍耐下來。
兩人搭電梯下樓,再一次被記者堵個正著,閃光燈幾乎能刺瞎雙眼。邵明明將架在額上的墨鏡重新戴上,一聲不吭地疾步走向保姆車。
記者們不停追問黃文娟什么時候出院,當看到黃夫人與曹母走出住院部大門,又一窩蜂地涌上前去,試圖從兩位被眼前陣仗驚得不知所措的中年婦女口中獲取最新消息。
曹氏兄弟不得不上前去推開記者的長槍短炮,為母親和岳母開道,以至無人注意周汶被唐心半拽著從旁經過。
惟希站在住院部底樓的大廳內等足十分鍾,才示意保安前去告知雖然放黃夫人與曹母一行人上車卻還圍在門口不肯離去的記者,他們的目標黃文娟早已從行政樓出口先行離去。
有記者不信,仍苦守在醫院門口,有的則悻悻離開。
惟希這才篤悠悠走向自己停在醫院車坪上的甲殼蟲,驅車駛向黃文娟家。
惟希趕到時,眾人都已到了。黃文娟帶寶寶上樓休息,黃夫人拉著曹母的手,兩個都挨過苦日子的女人彼此之間有說不完的話。曹氏兄弟一個訥訥不善言談,只默默握著妻子周汶的手,一語不發;一個此時空有滿腹錦言秀詞,卻沒法對妻子傾訴,只能打點起精神招呼蒲邵兩未婚夫妻和唐心。
「……只有檸檬水,招呼不周,請原諒。」
惟希進門看到這副景象,唯有一嘆。原本迎接新生兒出院應該是一個家庭最開心的時刻,然而恐怕她帶來的消息,將為這本已風雨飄搖的家庭,壓上最後一根稻草。
「看來除了黃先生,人都已經到齊。」惟希擺手拒絕曹理明為她倒檸檬水的打算,開門見山。「在場諸位有人還不認識我,容我先自我介紹:本人是由黃小姐委托的保險理賠調查員……」
惟希話音未落,曹理明已失去冷靜,「我怎么不知道娟娟委托了什么調查員?是不是你離間我們夫妻的感情?!你憑什么出現在我家?請你出去!!」
「徐小姐是我的客人。」黃文娟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自樓梯上響起。
她已脫去從醫院穿回來的衣服,換上一身素雅的居家服,人比惟希上次見時,稍微胖回來一點,但仍顯得瘦骨伶仃,臉上並無多少血色,一雙眼黝黑得見不到一絲明光,教人生憐。
「文娟……」曹理明輕喚,剛上前幾步想去扶她,卻又近人情怯,停在樓梯旁。
黃文娟再不肯看這個男人一眼,只管扶著樓梯的木質扶手,走下樓來,站到客廳一張擺滿兩人相框的桌前,背影纖瘦決絕。
「徐小姐,有什么盡管說,我說過,再壞還能壞到哪里去?」
惟希注意到黃夫人與曹母臉上的茫然顏色,曹理光不知所措的表情和曹理明緊張的細微反應,只有周汶,仿佛一切都與她無關地微微挑眉,露出一抹微笑。
惟希從隨身攜帶的背包中拿出取證袋,向在場所有人展示裝在其中的葯瓶。
「想必不少人會認出這是黃小姐孕期服用的孕婦葉酸。」惟希在或茫然不解,或遲疑不安的眼神中搖一搖葯瓶,「黃小姐不幸早產那夜,我與雷霆保全的衛先生陪保姆回來取生產用品,其中就有這瓶孕婦葉酸,已經吃得只剩幾粒。」
「這是我買給文娟的,」曹理明揚聲問,「有什么問題?」
惟希點點頭,「是,保姆也證實這是你買給徐小姐的。其中僅剩的幾粒葯丸經信氏實驗室檢驗,並非孕婦葉酸,而是米索前列醇。」
曹理明不明所以地轉向兄嫂,「那是什么?」
曹理光微微動一動嘴唇,周汶伸手輕輕按住他的手背,他不自在地轉開視線。
「是一種抗早孕葯物,」惟希向曹理明解釋葯物的作用,「用於人工終止妊娠,也可為足月卻未生產的孕婦催產所用。」
「娟娟的葉酸葯瓶里……怎么會有這個米什么醇?」曹母郁汀汀不解地問。
惟希望向這個嬌小的中年婦女,從她臉上看不到一點點愧疚不安,只有單純的疑惑不解。
「文娟!你以為……是我?!」曹理明恍然,所以妻子才對他這么冷淡,連一個眼神都吝於施舍,「我和你一樣期待我們的孩子,我怎么會做這種事?!」
「曹先生,我們做調查工作,不會空口白牙向委托人提交沒有真憑實據的調查結果……」惟希的話在客廳內激起一陣回音,「行事之人非常謹慎小心,葯瓶上除開黃小姐與保姆,並沒有留下其他人的指紋。」
曹理明聞言一愣。
惟希微笑,「這是此人的第一個破綻,至要緊是,他雖然記得擦去瓶身上的指紋,卻忘記能獲取此葯的途徑有限,只要稍作調查……」
在聽到「米索前列醇」這個名稱後就一直如坐針氈的曹理光終於不顧妻子周汶的阻攔,猛地站起身來,「是我做的!」
「大弟!」
「大哥!」
郁汀汀曹理明母子齊齊失聲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