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認一生做人善良正義,何況我不愛與人交際,根本沒得罪過什么人。是誰,這樣殘忍地想要置我於死地?

那夜的記憶像是碎了一地的鏡子,我只能從模糊破碎的倒影里推斷出自己究竟遭遇了什么。我記得那個人很高,力氣很大,肯定是個男人。我記得在我尋找門禁卡時,他快步走上來,抓住我的頭發,按著我的腦袋對准鐵門重重一擊。我記得我被撞得眼冒金星、意識渙散後,被他像個破布娃娃一樣扔在地上,接著又抓著我的衣領拎起來,青筋暴起的手狠狠掐住了我的脖頸,指尖的繭子磨蹭著我的肌膚。在我失去意識之前,他似乎張口對我說了句什么,但我耳邊全是嗡嗡的耳鳴,什么都沒有聽清。

我唯一記不清的是他躲在陰影里的臉。

如今,我雖然撿了一條不屬於我的性命,每每想起那個夜晚,卻總是渾身僵硬,手腳一片寒冰。揮之不去的恐懼讓我整夜難眠,噩夢里全是那雙緊緊扼住我喉嚨的大手。我想要活下去,可是我無法遺忘,無法釋懷。我的心里燃燒著熾熱的火,那火是煉獄,是仇恨,是死而復生的決心。

既然上天讓我繼續活下去,那我必須要找到他,給這件事一個了解。

我用兜帽和口罩遮住臉,快步走進別墅區,從門口的裝飾花盆里翻出備用鑰匙,打開,側身閃進門。

這不是我曾經的家。我來的是我的未婚夫張勇的住處。

我與張勇交往三年,他剛剛向我求婚,我遇害那天手指上還戴著他送給我的兩克拉鑽戒,在我被人抓住頭發狠狠撞到鐵門上的時候,我眼神模糊渙散,卻依舊能清晰看到這鑽石在路燈的光線下流光煥彩,瑩瑩閃爍。

張勇並不在家。我坐在他的家里,心跳快得有些不成樣子。

他肯定是認不出我了。我說我是譚詩苑,他會信嗎?我得說一些屬於我們兩個的小秘密來說服他,可是我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什么特別獨特的回憶——從那年他在巴黎和我偶遇,死纏爛打把我追到手後,這些年我們都在異地戀,實在是聚少離多。

張勇並不是個很聰明的人,一個靠著父母任職的富二代,才能平平,好在對我真心。我如今只是個大病初愈的女高中生,沒錢也沒渠道復仇。雖然他有些無能,但是能多一個幫手,總歸是好的。

大門「咔噠」一聲打開。我欣喜地站起來,想上前迎接,卻聽到張勇正在講話,和他對談的,是一個嬌嗲甜美的女聲。

我心里「咯噔」一下,連忙閃身,躲進了回廊後的屏風里。

還好竺可兒身材嬌小,塞進屏風折迭處綽綽有余。隔著縫隙,我看到張勇放下手里的大包小包,轉頭便擁抱住他身邊的女子,低頭吻著她的唇,我甚至能看到他探出了自己的舌頭,塞進了那女孩嬌艷的紅唇之間。他一只手摟著女孩的後背,另一只手沿著她的臀線游走著,在她豐滿挺翹的屁股上流連許久,又向下鑽進那女孩的超短裙里,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勾當。

未婚妻還躺在醫院里,他倒是移情別戀得挺快。我捂住嘴巴,面色發紅——並不是因為傷心,而是因為憤怒。

我竟然相信了他?還因為他,接受了上海市舞團的工作邀約?我恨不能穿越回三年前,抽自己一巴掌——一個不學無術的富二代說一生只愛我一個人,我竟然就那么輕易地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