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話瞬間消解了她的懷疑。她的眉頭舒展開,嘴角上揚的同時,眼角的魚尾紋忽地加深幾分。「竺可兒?這名字好!好聽!」她走近我,抬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神里全是陌生的喜悅,「詩苑之前一直想要個小妹妹,說我老不在家,有個妹妹陪著她就好了……竺可兒,好,這名字真好!真大方!」

她並不了解竺可兒,不了解她的個性,她的經歷,她的喜惡。但血緣把她和我連結在了一起,也間接地把竺可兒變成了我母親素未蒙面的家人。我看到,她的眼角閃過一絲淚花,被她抬手不著痕跡地抹掉。她大概也不知道找什么話題,沒來由地問我:「你多大了?也喜歡跳舞嗎?」

「我馬上18了。」我裝作竺可兒的模樣,思考了一下,替我這個生物學的妹妹回答,「我小時候喜歡跳拉丁舞,但是我爸媽嫌耽誤學習,不讓我去了。」

「怎么能這么管小孩呢?不像話!」母親皺著眉搖搖頭,「你爸媽知道你認了個姐姐嗎?要是知道的話,我們兩家約個飯,我勸勸他們——我最後悔的就是因為詩苑學舞吵了那么多沒用的架,現在、現在……」她又抹了抹眼角,嘆息,「算了,不提也罷。」

我啞然失笑。她倒是一點都沒變,還是那么愛干涉別人,如今竟然想起去規勸竺可兒的爸媽了——只是那對偏離人類道德的夫妻,能否真地肯聽她誠懇的忠告?

母親深吸了一口氣,平靜了心情,拉著我的手,和我一起坐到了沙發上:「說到底,你們是怎么認識的?」

「我親生父母找到了我,要我捐一個腎臟給他們的小兒子。」我來的路上便想好了這番說辭,攥著我的衣角,小心翼翼避開所有關竅,模糊地解釋,「認識他們後我查了一下,發現我上面還有一個姐姐,找來找去,就找到了詩苑。」

母親倒沒注意我說辭的模糊不清,反倒是很驚訝地反問:「所以詩苑已經知道她親生父母准備找她捐腎了?」

「什么?!」

我震驚地幾乎蹦起來——我的親生父母也把主意打到過我頭上?他們找過我?可是,我怎么不知道?!

母親並不理解我的震驚,只是不理解地看著我。我沉吟片刻冷靜情緒,回答:「她不知道,我是順著登記的領養信息,用家里的關系找到她的。怎么,他們也打過詩苑的主意?」

「沒錯。」

母親提起這件事,臉上泛起一絲毫不掩飾的厭惡:「當初他們沒能找到詩苑——詩苑一直在國外,他們通天的本事也找不到她。姓董的那家直接聯系的我。笑話,當年他們嫌棄詩苑是女兒,寧肯把她扔進糞坑里淹死都不肯在家里多添一雙碗筷。如今詩苑脫離他們家順順利利長大了,倒想起來要她身上一顆腎了?——我直接拒絕了,跟詩苑連提都沒提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