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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窗下,是一張紫檀木雕富貴牡丹的長方形幾案,幾案後面是則是一張紫檀木雕刻著同樣牡丹紋的貴妃榻。貴妃榻上是鋪設著龍鳳紋的明黃sè錦褥和靠墊。
長寧公主身穿一身明黃sè的襖裙,就托著腮側身坐在榻上,似乎是正在沉思。杏眼桃腮黃金冠,一個側影已經是明艷照人。
紀曉蓮這個時候上前,長寧公主似乎才回過神來,慢慢地側轉過身子。
長寧公主今天的心情似乎不大好,看著懶懶的,只對著行禮下去的紀曉蓮輕輕地抬了抬手,並沒有說話,反而是旁邊榻上坐著的兩三個姑娘走過來,拉住了紀曉蓮笑著說話。
紀曉棠就聽著有叫紀曉蓮表姐的,有稱呼紀大姐姐,還有直呼紀曉蓮閨名的。
另外還有兩個姑娘,則是坐在榻上並未起身,目光卻也瞟向了紀曉蓮這里。
這些人幾乎是立刻就注意到了紀曉棠,就有探尋的目光向紀曉棠投射過來,還有人用目光詢問紀曉蓮。
紀曉棠的打扮,絕非侍女隨從。她的態度更是從容穩重,即便是在座的諸位貴女也無法生出任何輕視之心。
紀曉蓮撇下紀曉棠,本是想讓紀曉棠尷尬,然而紀曉棠卻在第一時間就吸引了屋內眾人的目光,更加沒有任何尷尬難過的表現。
這與紀曉蓮的期望不符,也是她方才後悔或許不該帶紀曉棠來的原因。
這種情況下,不將紀曉棠介紹給屋內眾女,就很不妥,於紀曉棠是怠慢。也不合禮數。
然而紀曉蓮還是假裝並沒有注意到這些,只是繼續上前,笑著跟長寧公主搭話。
她見到長寧公主太開心了,因而忽略了其他,所以有情可原。
「……接到公主的帖子,我開心極了,這幾天正想著要給公主請安。多日不見。公主越發神采照人。」紀曉蓮滿面陪笑。
長寧公主卻依舊懶懶的。只輕輕地嗯了一聲,目光掠過了紀曉蓮,就落在紀曉棠的身上。
「這是誰?」不像其他人只用目光示意。長寧公主問了出來。
紀曉蓮再想撂著紀曉棠不理也不成了。
「正要給公主引薦。……是老家來的堂妹,從沒到京城來過,所以跟了我來……」紀曉蓮這樣的話,可跟她在萱華堂說的不同。似乎紀曉蓮是自己qiáng要來的,而不是應主人之邀。
紀曉棠心中早就料到會如此。當下臉上卻依舊露出了明顯驚訝的表情,只是這表情並未在她臉上久留,就被她掩飾了過去。
一進門來,紀曉蓮和紀曉棠的種種早就落在屋內眾女眼中。心中各自思量不提。
「曉棠,還不快過來給公主娘娘見禮,在家中怎么教你的。」紀曉蓮招呼紀曉棠。
紀曉棠並未理會紀曉蓮話中的刺兒。一面上前,給長寧見禮。
見她行禮。紀曉蓮就微微地眯起了眼睛。就算是用最挑剔的目光來看,紀曉棠的舉止也讓人挑不出錯兒來,這對一個初次進京見到公主的女孩子,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要知道,外地官員進京,如果得到召見,首先就要由禮部安排演禮,也就是學習怎樣在皇帝面前行禮,就是走路、說話,一舉一動都有嚴苛的規矩要遵循,稍有不慎,就會犯了忌諱。
長寧公主面前,雖不能與皇帝面前相比,但是道理都是一樣的。
紀曉蓮和紀大太太都故意忽略了這一點,並沒有預先教紀曉棠怎樣在長寧跟前行禮,然而紀曉棠此刻做來,卻是絲毫不錯。
不僅絲毫不錯,且舉止嫻靜優雅,一看就是出身大家,自yòu有一流的教養嬤嬤教導出來的。
這樣的紀曉棠,幾乎立刻就融入了屋中的環境,可又卓爾不群。
「起來說話。」長寧公主似乎微微打起了jīng神,看著紀曉棠詢問,「你叫紀曉棠,是曉蓮的堂妹?」
紀曉棠起身,開口應是。
「你們紀家的老家是在任安府的……」
「回公主,是在任安府的清遠縣。」
「是了,我記起來了。」長寧又jīng神了一些,「紀曉棠,你是從清遠來?」
「是的,公主。」
「你父親的名字,可是紀文敏?你是紀文敏的女兒,剛剛進京的?」長寧公主問話的態度就有些急切。
「……正是隨家父奉侍祖母進京,剛到京不過數日。」紀曉棠回話卻還是安安穩穩的。
「你到近前來,我跟你說話。」長寧公主就朝紀曉棠招手。
屋內眾女,包括紀曉蓮的臉上都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紀曉蓮就要跟紀曉棠一起上前,其他幾個女孩子也慢慢走過來。
長寧公主卻不耐煩。
「你們自己說話去吧,我只跟紀曉棠說話。」長寧不讓眾人上前。
眾女只得停步。
「公主今天怎么了?」紀曉蓮退到一邊,低低的聲音詢問身邊圓臉的女孩子。她現在也看出長寧情緒不好。
「不知道怎么了。」吳佳言小聲回答,「來的極早,一來就不大高興,讓我們自己喝茶說話,她自己只坐著發呆,並不理人。」
坐在另一張貴妃榻上的楊翩翩就輕笑了一聲,等紀曉蓮去看她,她卻轉開了臉,對紀曉蓮熟視無睹。
長寧公主此刻正讓紀曉棠到貴妃榻上坐,紀曉棠自然不肯。
「我讓你坐,你就坐。你不肯坐,才是不給我面子,對我不敬。」長寧公主就唬下臉來。
屋內眾女雖小聲各自說話,但眼睛耳朵無不關注著長寧這里,頓時就都轉過臉來,看著長寧公主和紀曉棠。
紀曉蓮心中暗暗興奮,紀曉棠就要觸怒長寧了!
「公主有命。就恕我冒昧了。」紀曉棠不卑不亢,依舊笑著道,就真的在公主旁邊側身坐了下來。
「這就對了。」長寧的臉sè立刻緩和了,然後迫不及待地問紀曉棠話。「你在清遠,可知道……哦……」
只是話說了一半,長寧就臉sè泛紅,遲疑了半晌,終究還是沒有將心底最關心的那個名字問出口。而是耐著性子問紀曉棠關於清遠的情況。
「昨天在慈寧宮。我聽母後和皇兄說話,就提到了清遠,還提到了你父親。謝氏反賊真的如此大膽……」長寧就問紀曉棠那夜紀府是如何被圍。最後又是如何獲救的。
紀曉棠此刻已經猜出長寧想要知道的是什么了。
「說起那夜,確實驚心動魄……」紀曉棠娓娓道來,說到紀府如何獲救的時候,自然就提到了祁佑年。
「多虧任安衛所的祁千戶及時趕到……」
長寧公主的眼睛立刻就亮了。
「你當時在場是不是?阿佑怎樣帶人救的你們。你細細的告訴我!」長寧心急之下,就抓住了紀曉棠的手。
屋內眾女早都停了說話。都在傾聽紀曉棠的敘述,到此刻,就有人恍然地露出了微笑。
長寧抓的頗為用力,抓痛了紀曉棠的手。卻毫不自覺。紀曉棠就頓了頓,沒有立刻回答長寧的話。
長寧心急,依舊沒有發覺是她抓痛了紀曉棠。只當紀曉棠不知道她口中的阿佑就是祁千戶。她的性子,本是從來不知道矜持為何物的。只有涉及到祁佑年,卻才有幾分女兒家本能的害羞。長寧自己不肯說,就下意識地往旁邊看了一眼。
「紀三姑娘想來還不知道,那位任安衛所的祁千戶,就是京中大名鼎鼎的小威武候爺,也是咱們公主嫡親的表哥。」鄭梓在旁邊輕笑著說道。
這么一說,即便紀曉棠也能明白。
「不要理她,你快說。」長寧白了一眼鄭梓,繼續追問紀曉棠。
「我當時並未看到祁大人,只看到一支箭……」
紀曉棠本就頗善講故事,這兩年因為常帶著長生,這項技能越發突飛猛進,一段祁佑年如天兵降臨的故事說出來,眾人仿佛身臨其境。
長寧兩眼放光,早已經松開了紀曉棠的手,兩手交握抱在xiōng前。
「我恨不得我當時就在那里……」能夠親眼看見祁佑年從天而降,被救下的是她,而不是紀家的人。
眾女都隱約知道長寧的心事,紛紛贊起祁佑年來。
長寧聽的越發開懷。
「後來呢……」長寧又向紀曉棠追問後續。
紀曉棠知道長寧要聽的是什么,略一思忖也就接著說了下去,祁佑年的身影始終穿chā其中,也沒少敘述清遠災民的苦難、忠心和英勇。
她並不想來參加這樣的茶會,但是既然來了,她就想做些什么。
今天在座的,包括長寧在內,身後的親長和家族無不有巨大的影響力。紀曉棠希望這些人更了解此刻民間的疾苦,做什么決定的時候能多考慮一下。
這樣的影響也許不會立竿見影,但是長久以往總是有益的。
紀曉棠講完了清遠的事,長寧與眾人還意猶未盡。
「任安的百姓都十分感念祁大人,若不是祁大人智勇雙全,也不能保得任安一方平安。祁大人憂國憂民,有百姓家里還供奉了祁大人的長生牌位。」
紀曉棠一番話,誇的是祁佑年,長寧卻當做是誇贊她一般的高興。
「你們任安府的人還算有眼光,有良心。」長寧的臉上露出笑容來,又問紀曉棠之後是否又見過祁佑年,還知道祁佑年些什么事,要紀曉棠統統告訴她。
「進京的時候,是見過的。」紀曉棠就道。
「快說,快說。」長寧又催紀曉棠。
紀曉棠欲言又止。
紀曉蓮早已經坐不住了。
事情正在向著與她設想的完全相反的方向發展。紀曉棠竟然與長寧公主相談甚歡,長寧撂下眾女不管,只跟紀曉棠說話,還讓紀曉棠與她同榻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