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3章 一刀一刀剮著自己(1 / 2)

面對江振業的威脅和妥協,江彥丞遲遲不曾表態。

以為自己反將了一軍,至少打了個平手,江振業蒼白而病態的面上露出了一絲笑意,反問道:「怎么?你原本是打算拿到錢就做了我?我相信你做得出來,因為你是我的兒子。」

「不管你承認與否,血緣關系是改變不了的。你是我的兒子,想繼承我的東西,就必須要保證我的生命安全。一年半,我所求不多,我不想不明不白地死。」江振業說,他如此有自知之明。

是的,一年半的時間,如果他沒事,那就是他的病情得到了控制。既然他熬過了天命,又有什么好掙扎的?

江振業在商海里翻騰了三十多年,一手建立起龐大的商業帝國江氏集團,怎么甘心拱手讓人?至少,他不肯在癌症里死去,不肯在人生最後一次的利益交換中認輸。

江彥丞聽著江振業明顯得意的語氣,微微地彎起了chún角——

人生真是有意思,許多事不由自己。

江振業以為他要的是他的錢、是他最在乎的江氏集團。

可江振業根本是想錯了,江彥丞只想讓他一無所有,甚至想讓他死。

無論是江氏集團還是汀蘭庄園,於江彥丞的意義不過是報復,他根本不在意江振業的財產,他對於金錢沒有任何執念。

假如沒有遇到江太太,他的態度絕不會如此溫吞,居然還能心平氣和地站在這里,聽江振業跟他談條件。

江振業憑什么跟他談條件?

然而,不過是因為一個變數,從前不可能的,現在都變得可能了。他有了軟肋,所以江振業可以活著。

江振業的運氣太好,誤打誤撞,碰上了活下去的籌碼。

不,不是,是他江彥丞的運氣太好。

人的運氣都有定數,在某些地方花光了運氣,在另一些地方就不得不欠缺,他把所有的運氣用在了他的愛人身上,那么,他願意承擔在仇人身上的背運。

江彥丞這個人,在遇到他的太太之後,一次又一次地開始認命。

「好,一年半的時間,我保證你的生命安全。如果你有命繼續活下去,我會給你養老送終。你畢竟是我的生父,哪怕你是只畜生,可誰讓我身上流著一半畜生的血。」江彥丞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他連自己也一並嘲諷了。

假如江太太在這里,她肯定不喜歡他這樣說。

「你還算識時務。」江振業明顯松了一口氣,人老了,又病入膏肓,他明白自己翻騰不起什么,最壞的結果是同歸於盡,他沒了命,而他的兒子沒了錢。說到底,還是他吃虧。

於是,江振業的態度也緩和了,跟江彥丞掏心掏肺道:「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你大哥和你阿姨肯定都會埋怨我,把什么都給了你,沒辦法,我沒得選擇,只能這樣辦。」

江彥丞冷笑:「自己作的孽,總是要還的。」

他不同情江振業的處境,也不覺得成玲玲和江哲宇可憐,江家從骨子里爛得透透的,他自己又好到哪里去?

可這樣一個他,還妄圖得到譚家的小姐,那么,他就不得不背負著這個爛透了的江家,頂住所有的流言蜚語、明槍暗箭。

只要他退開,或者江振業死了,他就一輩子也洗不清罪名——一個害死了自己的生父、企圖侵吞家產的惡人,他的聲名如此狼藉,怎么配得上他的太太?

洗白這種事,哪里有那么容易?

那天,從譚家老宅一步一步走出來的時候,江彥丞就已經想明白了……他想洗白,沒別的辦法,只能拿刀一刀一刀地剮著自己。

內里剮不干凈,表面至少得剮干凈了,那些陳年的舊傷口,狹隘的、自私的、屬於他個人的舊傷口,都得一一剮去。

「你不是跟譚家七小姐領證了嗎?為什么我聽說你們已經分手了?」江振業忽然問道。

江彥丞的眼睛一眯,臉sè波瀾不驚:「我有你這種好父親,分手是遲早的事。攀高踩低的戲碼,三十年前你就玩兒過了,人人知道你的德性,你兒子又能是什么好東西?」

他不是自嘲,只是譏諷。他說得也沒錯,譚家哪里看得上江振業的兒子?

江振業望著雪白的天花板,連呼吸都不順了,慢吞吞地說:「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生病以後,經常會夢見你的媽媽……」

「我夢見,和她第一次見面的場景、我們結婚的場景,還有她懷了你的時候,我們有多么高興……」

聽著這些從未親眼見過的場面的描述,一個渣到了骨子里的男人訴說著跟前妻的種種恩愛與歡樂,江彥丞的臉sè徹底yīn暗了下來,眼眸變得危險之極。

「說到底,你是我的第一個兒子,現在是我唯一的兒子,這些話我也只能跟你說……你媽媽肯定是想讓我去陪她,但我還沒活夠……遲早是要見面的,我想請她等一等我,別太著急……」

江振業還在幽幽地說著,他的聲音有氣無力,眼神充滿著懷想,似乎是心虛,又似乎只是懷緬,除了站在他病床前的江彥丞,估計三步以外的人都聽不見。

「元媛啊……」

「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