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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夏天,烈日加上久雨之後蒸蘊的濕氣,非常悶熱。石雁兒微黑俊俏的臉蛋兒紅撲撲的,挺而俏的鼻尖上掛著細密的汗珠。由於天熱,襯衫解開倆扣兒,含苞欲放的小胸脯兒在瘦窄的襯衣下顯得漲鼓鼓的,兩三個走在身側的小男生賊眉鼠眼的總是偷偷看。她還是穿著那件碎花布的褲子,一雙腿倒是結實豐滿,和纖細的小腰肢顯得不甚相稱。

我不禁嘆了口氣,她家里賣果子掙的錢大部分拿出來給她老爹買葯了,剩下的還要供她姐倆上學,也真是夠苦的。馬車過來,幾個學生只顧著往一邊閃,也沒抬頭看。

我笑著招呼她:「石雁兒,不是放暑假了么?這是去哪兒?」

石雁兒聽了抬起頭來,靈動的大眼睛看到了我們,她先瞥了玉兒嫂一眼,沒有說話。她娘死的時候她已經不小了,可能戀母情深,所以對玉兒嫂這個後母從不叫什么,讓她帶的,小燕兒也不叫玉兒嫂媽媽。

她又看了看我,說:「俺們田校長家的地,雨後草長得可快呢,校長叫俺們幫忙鋤鋤地。」

他媽的,這個田胖子倒是會使喚人,我問她:「干完活了?」

石雁兒脆生生地應了聲:「哎,干完了,俺們正要回去呢。」

我看了看坎坷不平的泥路,說:「回家要十好幾里地呢,上車吧,我送玉兒嫂回趟娘家,回頭送你回去。」

石雁兒俏生生的大眼看了看玉兒嫂,玉兒嫂陪著笑臉說:「雁兒,天熱著呢,快上來吧。」

石雁兒沒吱聲,倒是聽話地把鋤頭放到馬車上,爬了上來。

我「得兒」一聲,趕著馬車繼續上路,玉兒嫂拿出我買給石雁兒的牛仔褲給她看,看得出她很高興,年輕女孩哪有不愛美的,一下子有了條新褲子,還是挺時髦的城里衣服,她怎么會不喜歡呢?

我扭頭看了她一眼,她手里抓著那條褲子不舍得放下,可是眼神和我對上,卻沒說聲謝謝,而是馬上躲開了目光。我有點奇怪,石雁兒一向挺喜歡我的,平時見了我也挺親熱,最近偶爾見到她時,卻顯得有點冷淡,我當時自然還不知道在石頭家那晚被她看到了我和玉兒嫂親熱,所以只是念頭一閃,沒太往心里去。

馬車到了苗家村,村子在半山上,馬車上不去,我把馬車拴在一棵柳樹下,樹下有草,我還帶了小半塊豆餅,放到馬前讓它吃,然後帶了玉兒嫂和石雁兒上山。

想不到玉兒嫂姥姥家門前真夠熱鬧的,低矮的石頭堆砌的牆,壘成一圈,中間那間破舊的房子就是她的家了。玉兒的姥姥有兩子一女,玉兒娘死得早,兩個兒子,長子也早死,大兒媳婦和老太太住在一起,二兒子曲林子整天不務正業,也不總回家。

此刻一個潑辣的娘兒們正叉著腰站在院子里扯著脖子破口大罵,一個粗壯的漢子站在她身後,可能是她的丈夫。玉兒姥姥和大舅媽兩個寡婦人家站在那兒,讓那出語如珠的潑婦罵得抬不起頭來。一院子看熱鬧的人見兩口子那架勢也沒人敢應聲。

我皺了皺眉,問玉兒嫂:「這娘兒們是誰呀,怎么罵得這么難聽?」

玉兒嫂輕聲說:「是我……二妗子。」我聽了才知道是她那個離了婚的二舅媽,曲林子以前的老婆。

我帶著玉兒嫂擠進去,她攙住姥姥,問:「姥兒,咋地啦?」

老太太七十多歲的人了,頭發居然全是黑的,牙齒健全,面色紅潤,清貧的生活並沒有使她的身體變得枯老蒼白。我想她年輕時一定是個大美人兒,才能養出苗小玉這種漂亮的外孫女兒吧。

老太太見外孫女兒來了,氣得嘴唇直哆嗦,說:「她……她……

,你二舅剛死,這不,爭地來了。「

那潑婦聽了「喲兒」一聲,陰陽怪氣地說:「這叫什么屁話,誰爭地來著?那是俺該得的,那二畝山田可是俺和曲林子一塊兒臉朝黃土背朝天,一鍬一鍬開出來的地兒,他死了,那地就是俺的,誰能和俺爭?」

玉兒嫂漲紅著臉,輕聲說:「二妗子,您別介,這事兒你有想法,村里還有支書、有村長咧,姥姥這么大歲數了……」

那潑婦一揚手,說:「你是什么潑賤貨,這兒有你說話的地兒?

你這個掃把星,沒有你,你家里哪有這些個天災人禍?你還腆著個臉兒裝起人樣來了。「說著更不堪的臟話流利快速地罵了起來。

玉兒嫂臉兒一白一紅的,她老實巴交的,面對這潑婦,訥訥的說不出話來。

我看了心疼玉兒嫂,也實在憎惡這惡婦,走上前說:「閉上你的臭嘴,你是誰,到這兒來干什么?」

想不到她倒認識我,臉色一轉:「喲兒,許站長,小玉兒還真是有辦法咧,不知用了什么法寶,居然請了您這位大財神來撐腰……」

我一看玉兒嫂臉色更加難看,一下子打斷了她的話:「曲林子是我站上的職工,人死了我自然要來看看,還要送些撫恤金,你嚼什么舌頭,放什么屁?」

那潑婦聽說還送錢來,倒不在意我罵她,眼兒一亮,說:「呵,這給公家干活的就是好,撒尿淹死了還給錢呢,你們兩個老不死的,人家許站長還給錢呢,那二畝地總該歸我吧?」

我冷笑一聲,說:「你不是已經和曲林子離了婚嗎?」

那娘們一怔,硬著嘴說:「離婚?政府不是說了離婚自由嗎?怎么著?可那地……」

我一下子截斷她的話說:「你離婚誰也干涉不了,你要是離婚時提出跟他分家產,我告訴你,按法律規定,不管是不是你掙的,你老公都得分你一半呢,現在,白紙黑字,離了這么多年了,就算全是你掙回來的,也沒你的份兒,曲林子死了,他沒兒沒女,老娘就是第一順序繼承人,如果老娘不在了,就是玉兒嫂都有資格分他的家產,就是你,一分錢也拿不到,這是法律,你懂嗎?」

潑婦被鎮住了,她囁嚅著說:「俺…俺們庄戶人都是男人當家,俺哪懂…,當時也沒提……」

我接口道:「沒提?現在是板上釘釘的事了,你再鬧也沒用,不信你就去打官司,我坦白告訴你,打官司訴訟費你就得拿個千兒八百的,打輸了你一分錢也拿不回來了,而且你輸定了,我見過的事兒你能比嗎?怎么,不信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