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嗜愛 弱水千流 3542 字 2020-07-31

從小生長在禁止槍支流通的國家,田安安敢指天發誓,她這輩子都沒有摸過手.槍。

和封家的人不同,安安不認識手.槍的型號,無法一眼就判斷出槍支的火力與性能,此時此刻,那快冰冷刺骨的金屬體就靜靜地躺在她的掌心,涼涼的,很光滑,看上去甚至十分精致。

她只知道,只要扣動扳機,子彈就會從黑洞洞的槍口激.射而出,瞬間貫穿封刑的身體,奪走他的生命。

那么這場噩夢,就真的結束了。

安安深吸一口氣,緩緩地,模仿著封霄一貫握搶的動作,將手.槍舉了起來,正對坐在黑色沙發上的俊秀男人,他沉默而安靜,微垂著眸,混血深刻的五官在燈光下顯得異常柔和。

殺了他?

當然應該殺了他。他是她男人的敵人,只要封刑活在世上一天,永遠都是封霄的威脅。無論在任何時候,她都應該毫無疑問地站在封霄身邊。

這個人是封霄的死敵,心理變態手段極端,並且無數次想置封霄於死地,只有封刑死了,封家內部的巨大隱患才會消失。殺了他,是最明智也最正確的做法。

只是為什么,為什么要把槍交給她?她沒有殺過人,甚至從來沒有握過槍……讓她殺了封刑?出於什么目的?

安安的五指死死收握,然後又松開,幾秒鍾的沉默後,她蹙眉,轉過看向立在她身旁靜靜等待的高大男人。

封霄的容顏英俊而清冷,察覺到她的遲疑和猶豫後,筆直的長腿邁開,在她身後站定。她感受到他清淡怡人的男性氣息從背後靠近,修長的雙臂抬起,繞到她的身前,包裹住了她握搶的雙手。

他的十指冰涼,她手背的溫度幾乎都被這股涼意驅離。

這是一個十分親昵的姿勢,他棱角分明的下頷,就輕輕地抵在她的頭頂,她嬌小的身軀被完全圈抱在他懷里,她甚至能聽見他胸膛下規律而有力的心跳。安安心頭微微發窘,由於慌亂而顯得蒼白的小臉,有些發熱。

「……」微顫的小手被冰冷的大掌握得緊緊的,她看了眼封刑越來越沉的臉色,忽然有些不忍,遲疑了瞬小聲提議,「我沒有殺過人,還是你來吧。」萬一一不留神沒打中要害,弄個半死不活的,封刑豈不是太可憐了么?

他也算是叱吒風雲的人物,臨到頭,或許不應該再讓他承受不必要的痛苦吧。

正思忖著,男人低沉微涼的聲音卻靜靜響起,漠然道,「安安,這件事必須由你來完成。現在,殺了封刑。」

「……」安安的眸光微動。

必須由她來完成?這是為什么?她以為這只是封霄心血來潮的游戲,卻沒有想到,是有特別的原因么?她很困惑,這時槍口正對面的封刑卻挑起唇角,漂亮的雙眸里蔓延開一絲了然的笑意。

須臾的詫異後,他的面色重歸一片平靜。幽深漂亮的眼微抬,看向田安安:「你應該聽他的話,殺了我,那樣會為你帶來很多的好處。」封刑頓了下,接著復又繼續道,「清理門戶的事由封家的女主人來做,當然再合適不過。」

封刑是如此的坦然和從容,那張臉上的笑色幾乎在某一瞬間,刺痛了安安的眼睛。她也曾經幾次面臨死亡,卻永遠無法像他這樣鎮定自如。仿佛他面臨的不是死亡,而是一場名流薈萃的舞會。

仿佛是鬼使神差,安安微微蹙眉,聽見自己低聲問了一句話:「你也不怕死?」

那個「也」字其實有點微妙。封刑注視著她,不由想起幾個鍾頭前,他准備把她往天台底下扔的場景。他問過她同樣的一句話,現在,這個女人原封不同地反問自己?有點兒意思。

封刑勾起唇角,「成王敗寇而已,沒什么可怕的。」他往後仰靠在沙發上,即使面臨死亡時也無比高傲,眉頭微揚,笑意更濃,這一回卻是朝封霄開口,流利的美式英語悅耳醇厚:「動手,痛痛快快的,讓我像封家高貴的嫡子一樣死去。」

嫡子……

安安心頭一沉。原來封刑是封家的嫡子,這么說來,他之前那些令她莫名其妙的話也都能解釋了。封家嫡子,理所當然是龐大家業的繼承人,只是七年前那場變故之後,封霄成了高高在上的王者,而他一敗塗地,甚至不得已流亡到羅馬,以「瑞希」的身份苟延殘喘地活著。

他在等,一個讓自己東山再起的機會,殺死封霄,奪回封家的所有。

田安安無聲地嘆了口氣。只是很可惜,無論是七年前,還是七年後,封刑都輸了,這一次甚至比上一回還慘。

因為她篤定,封霄會置他於死地。在這個男人眼中,所有威脅到她的存在,都應該被徹底地毀滅。

更何況,封刑剛剛的那句話其實很愚蠢——他明知道封霄是他們父親的私生子,還強調自己嫡子的身份,這何嘗不是一種絲毫不加掩飾的諷刺?是死到臨頭讓他神經短路,還是……他是故意的?

他希望封霄憤怒,不這么輕易地殺了他,然後給自己留存一線生機?

會是這樣么?

安安的眸光驟然一凜——封刑,他根本是一頭無比狡猾的狐狸!她仰起脖子,晶亮的目光落在封霄臉上,她的男人神色冷漠,薄唇勾起的淺笑十分優雅,就像一個正統的中世紀貴族。

很顯然,封刑的伎倆在他面前不值一提。他揚起的唇角森然含笑,嗓音低低的,沉沉的,竟然十分地輕柔溫和:「封刑,你不知道,你的命對我的田安安來說有多重要。」

封刑臉色微變,卻並沒有被輕易看穿心思的狼狽和窘迫。他微微抬起下巴,璀璨的眼眸毫無所懼地與封霄對視,平靜道,「願賭服輸,既然我當初敢回來,就有承擔任何後果的准備。動手。」

封霄黑眸冰冷地注視著他,淡淡道:「如你所願。」

話音落地的同時,安安明顯感受到,他握住她雙手的十指略微收攏。晶亮的大眼眸子里劃過一絲驚色,電光火石之間,「砰」的一聲輕響已經乍起。

盡管早就有心理准備,可是當扳機真的扣動的瞬間,田安安還是被嚇呆了。她眼睜睜看著封刑深邃的眼睛閉上,高大挺拔的身軀在沙發上重重一震,然後歪倒下去,仿佛一顆參天筆直的喬木,應聲倒地。

落地窗外的無數封家人的目光,都無聲地注視著一切。

死了……他死了?

安安驚愕地瞪大眼,幾乎不敢相信,就在幾秒鍾之前,自己的雙手開槍,結束了一個鮮活的生命。盡管她知道他該死,盡管她知道,他必須死。

恍恍惚惚中,她聽見封霄的嗓音在空盪盪的會客廳里響起,像一個最後的宣判,冷凝而沉穩有力,朝耳麥道:「告訴所有人,封刑已經被夫人就地格殺。」

高度緊綳的神經在剎那之間松懈下來,她腦子空白了一瞬間,驀地天旋地轉,陷入了一片沉重的黑暗。

封霄將她軟綿的身子一把抱起,轉身面無表情地走出了別墅大門。徐梁和羅文神色凝重地迎上來,視線在昏過去的田安安臉上流轉一遭後,抬起,看向封霄,神色恭謹而嚴肅:「先生。」

兩人的目光看向會客廳里的黑色沙發,相視一眼,都沒有說話。

他抱緊田安安,邁開大步走向停在庭院中的黑色轎車,眼也不抬地沉聲下令:「封刑的屍體,帶走。」

當一切風浪平息時,彌漫在夜色之中鉛雲終於不堪重負,電閃雷鳴之後,落下了豆大的雨滴。連綿成串,珠玉一般簌簌落下,沖洗著整座山頭,整個世界。

深秋以來,第一場鋪天蓋地的大雨,就這么不期而至。

喧囂的b市在大雨的沖刷下煥然一新,仿佛一切黑暗與罪惡都會被沖得干干凈凈,日升月落,再重新到日薄西山,太陽和星月周而復始地重復著亘古不變的規律,送走舊景,迎來新生。

距離田安安昏迷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個白天,封宅主卧的黑色大床上,白皙嬌小的女孩兒雙眸緊閉,安安靜靜地躺著,臉色略微蒼白,秀麗精致的眉目無意識地緊皺,像是陷在一場夢魘當中。

私人女醫師來過,診斷的結果並無大礙,只是高度緊張之後神經不堪負荷,所以才會陷入久久的沉睡。她身上雖然有多處淤青和傷痕,但是沒有被侵犯的痕跡。

封霄沉默地坐在床邊,微涼的指腹一遍遍地撫摩她柔滑的臉頰。

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幫她清洗身體,手腕上的淤青,甚至脖子和耳後的齒痕,都像是一記重拳硬生生打入他的心臟。世界上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封刑,為達目的,封刑一貫無所不用其極。

很顯然,他那位兄長曾經試圖染指田安安,最終沒有得逞。

封霄可以想象,面對封刑,她是做了怎樣激烈的反抗,才能保住清白。

他薄唇緊抿,低頭在她的眉心處落下重重的一個吻,然後起身,臉色陰沉地走出了主卧房門。下樓梯,徑直走向封宅的地下室。

與往常的冷清不同,地下室里端立著兩個面容沉肅的高大黑衣男人。端著突擊步.槍,神色冷漠地立在地下室最里側的密碼門前。羅文捧著一個游戲機坐在單人沙發上,聽見腳步聲後抬起頭,頓時恭恭敬敬地起身:「先生。」

封霄表情冷淡,冷冽的視線落在那扇密碼門上,低聲道:「醒了么?」

「四個小時前,麻.醉槍的葯劑就已經過了。」羅文恭謹答道,「他十分安靜,醒來之後沒有請求過見任何人,也沒有要求食物和水,甚至沒有說過話。」

封霄淡淡嗯了一聲,羅文往旁邊讓開一步,密碼門的兩個黑衣人低低地喊了聲先生,隨之,其中一個轉過身,快速地在密碼鎖上按下一串數字,鎖「咔噠」一聲開了。高大的黑衣青年推開房門,恭恭敬敬地比了一個手勢。

光影一閃即逝,房門開啟,又合上。

與大廳里慘白通亮的世界不同,密碼門的另一端,光線黑暗壓抑到極點。這個屋子的地板顏色不一,黑色地板上,有些地方呈現一種偏黯的褐色,像是被鮮血浸泡過。屋子里的擺設簡單得過分,一盞黯淡的白燈,懸掛在天花板的正中央。

往下,是一把質地堅硬的金屬座椅,上頭坐著一個男人,四肢被縛,神色譏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