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zzsss12019年7月13日1、生死存亡陣雲高,狼烽夜舉。
黃昏,不遠處升起一股黑煙,盤踞在空中成了一片烏雲。烏雲壓頂,如垂天之幕。
流星,數不清的流星,落進樊城,燃起了通天大火,將樊城變成一片火海。
燃燒在火海中的樊城,已經搖搖欲墜,但終究還是沒有陷落。大火照亮了江面,像一面透徹的鏡子。
襄陽城的頭頂,也是yīn雲密布,飄灑著如開春時節般紛飛柳絮般的雪花,在城垛子上積起了薄薄的一層白色,仿佛連城牆上的血跡都開始凝固。
樊城和襄陽隔江相望,漢水像一條白色的絲帶,將他們隔開。一邊是烈火焚燒的地獄,一邊是絕望的冰天雪地。
一名濃眉大眼的中年漢子,手按城堞,遙望著北方。
北方沒有夕陽,只有在樊城燃燒起來的大火,將北方的天空照映地一片血紅,紅徹了天際。但是這里,好像就是天的盡頭。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北方早已不是漢人的天地。對於南朝的子民來說,他們的天,到此為止。
漢子的眉頭越皺越緊,心事重重。
「靖哥哥,今天才是大年初八,就上城頭來察看樊城戰事了?」身後走來一名四十多歲,貌美端庄的女子,關切地問。
這兩人,正是名震中原武林的郭靖黃蓉夫婦。
江山危在旦夕,兩人義不容辭,攜全家老小,布衣客卿,助京西安撫使守衛襄陽。
郭靖將手往北一指,說:「蓉兒,你看,那道道流星,皆落樊城。我恐怕……」郭靖沒有再接著說下去,那樣的結果並不是他想要的,他甚至不忍從自己的口中說出來。
「恐怕樊城會陷落?」黃蓉很快接上了他的話。
郭靖沉默,點了點頭,目光從愛妻的身上移開,繼續往北方眺望過去。
漢水北岸,烏雲更加濃重,火勢也更加猛烈。
「那是回回炮!」黃蓉說,「西域機石,能飛三百步,落則玉石俱焚。」
黃蓉如數家珍般地說著元軍的攻城器械。
「回回炮……」郭靖的手指不停地敲打著城垛子上的冰渣,說,「好厲害的殺器,當之無不潰爛成泥!」
黃蓉摟住了郭靖的腰,將頭依偎在他的肩上,低聲說:「靖哥哥,你說……我們這次能夠守得住襄陽嗎?」
「……」郭靖沉默了一會,才輕聲地說了句,「放心!」這兩個字像是安慰,又像是敷衍。其實在他的心里,也沒有答案。
襄陽城廓的千步外,不知從什么時候建起了一道高牆,像一個巨大的水桶,把整座城池都罩在了桶里。高牆越築越高,有些地方甚至已經高出了襄陽城牆。
圍牆隔絕了襄陽和外界的所有聯系,包括糧草水源和援兵。江面上,千帆張揚,封鎖了襄陽援救樊城的道路。
想必,元軍是要先破樊城,讓襄陽徹底成為一座孤城。但是襄陽只能袖手旁觀,任由chún齒相依的樊城自生自滅。
「若是守不住……」黃蓉仍然輕輕地說,「我們讓襄兒、芙兒逃出城去,你和我在城里殉國吧……」
郭靖的目光終於離開了北方的烽火,低頭去看妻子。一個女人,能說出如此大義凜然的話來,讓他熱淚盈眶。
忽然,遠處殺聲四起。
郭靖又朝著遠方望去,濃煙中,無數兵丁舉著火把,像成群的螢火蟲一般,開始朝著樊城破敗的城牆涌去。他們的頭頂上,劃著巨大弧線的流星火球仍然不絕,落在城頭,迸射出無數耀眼的火光。
。
城頭如飛蝗一般的火矢雨落而下。在烈火中,竟然還有忠義之士在殊死抵抗。
「蓉兒,別擔心,我們可以守得住,」郭靖繼續安慰道,「六年了,襄陽從未失守過。這一次,雖然艱難了一些,但肯定也能守得住的。」
遠處元軍開始登城,乒乒乓乓的兵器相交之聲打成一片,如同一場送葬的水陸道場。
「嗯,我們可以守得住……」黃蓉笑著說,眼里不知不覺已泛出了淚花。
「蓉兒,你可記得,過兒當初送給我們的那把玄鐵重劍嗎?」郭靖忽然問道。
「當然,我放在房間里。」黃蓉抬起頭說。
「那你可記得,你從桃花島帶來的《武穆遺書》嗎?」
「傻瓜,那是為了幫助你守衛襄陽,我特地從桃花島里偷出來的,怎么會忘了呢?」
「你說……」郭靖頓了頓,「《武穆遺書》乃是漢家兵法,若落到元人的手里,又該如何是好?」
「你胡說什么,襄陽不是……」黃蓉本想說襄陽不是好好的嗎,可是抬眼就看到在烈火中搖搖欲墜的樊城,說話頓時沒了底氣。襄樊本就是一體,如果樊城失守,襄陽必定不保。
「當年岳武穆中興宋室,橫掃殘虜,氣吞萬里。若是這遺書落在元人手中,後果不堪設想!」郭靖沉重地說。
「那……你的意思……」黃蓉問。
「獨孤大俠的玄鐵重劍,重逾八十斤,若將此劍熔了,把《武穆遺書》鑄進其中,或能逃過一劫。」郭靖說。
「還有靖哥哥你的降龍十八掌和九yīn真經,都是天下武術絕學,絕不能讓元人得到。蓉兒這就按你的意思,將遺書和秘籍鑄進劍身之內。他日若是忠義之士重新匡正天下,或許有用。」黃蓉說。
「那就鑄成一刀一劍,劍曰倚天,刀曰……」郭靖沉思道。
「屠龍!」黃蓉脫口而出。
「好!快去吧!」郭靖拍拍黃蓉的背。
「那你……」黃蓉又擔憂地問。
「我再在城頭站一會。」
事實上,郭靖的一會,就是一個晚上。直到第二天清晨,依然像一具雕像般,一動不動。
風雪仍在飄舞,在他的身上落了厚厚一層,甚至連眉毛上,胡子上,都像是一夜之間忽然白了。
漢水對面的元軍,像是瘋了一般,不停地朝著樊城進攻,一個晚上幾乎沒有斷絕過。樊城就像一個大火爐,火勢也從未減退。城上城下屍積城上,血流成河。
「郭大俠,這么冷的天,站在外面干什么?」一個體態臃腫,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裹著厚厚的錦衣,仍凍得簌簌發抖地向他走來。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襄陽守備,京西安撫使呂文煥。
呂家的勢力在整個朝廷中屈指可數,呂家的人也頗受皇上倚重。呂文德奉命駐守襄陽,呂文煥是為副使。可是不久前,呂文德病故,呂文煥成了襄陽守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