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破浪一斬(1 / 2)

憑攔而望,商水翻覆,曲折出城,是為觀瀾。

孟奇站在觀瀾堂內,看著水面起伏的河流,看著夜色之下的燈火,只覺天高曠遠又紅塵錦綉,萬家煙華盡入江流,出世入世在這一刻結合得渾然一體。

「唐家老祖宗不愧是外景強者,挑的修煉之地真有講究……」孟奇心情不錯地眺望欄外,打量堂內。

他剛才是故意在唐明月面前用非常冷酷高深的話語說要殺唐恕,因為若不提前打招呼,暴起發難,會讓唐明月心生疑惑,懷疑自己的目的,進而懷疑自己的身份,不配合自己的行動,而在借勢用勢,翻手為雲覆手雨後第一時間告知唐明月,只會讓她覺得自己有深遠謀劃,做事不依章法,難以測度,不愧是歷經艱辛刀法有成的回頭浪子。

當然,這種故作高深,故作冷酷,氣勢壓人的感覺很爽,哈哈哈哈!

孟奇內心大笑,頗為得瑟,至於殺唐恕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有仇報仇,有怨抱怨,仇不過夜!

咱就是這么小氣記仇的人!

當然,在殺唐恕之前,得將他知道的事情問出來。

所以, 換白衣,裝高深,扮冷酷,除了滿足自己的喜好,更為重要的是之前的大實話,營造氣勢,從心理上壓制唐恕,如此他才會坦白,如此在殺他之時才不至於使用壓箱底手段,暴露身份。

唐恕好歹是積年九竅,內功深厚,真氣能夠外放,護體攻敵皆是不凡,縱使不還手,普通的開竅高手急切之前也打不破他的護身罡氣,而面對性命之危,他絕對會爆發潛力,若不事先制造出他的心靈破綻,值下失敗的種子,自己光靠開竅刀法,不用劍不用外景招式,很難殺掉他。

正當孟奇思忖之際,唐明月蓮步輕移,走了進來,手中捧著一套白袍,眼中對哥哥的崇拜溢於言表:「二哥,忍爺爺安排好爺爺的護衛後就會過來。」

「好。」孟奇接過白袍,踏入觀瀾堂東暖閣,除去勁裝,將它換上。

一面用特殊銅料制作的鏡子聳立於孟奇面前,幾有人高,一眼看去,非常清晰,不知經過了什么工藝。

看見鏡中之人素衣白袍,冷酷雄偉,配上腰間長刀,棱角分明的線條,產生了一種奇異的魅力,不同於劍客時的瀟灑冷峻,也不同於高僧時的出塵恬然,而是刀者的陽剛酷烈。

「不錯,不錯……」對這幅造型,孟奇非常滿意,若自己能初步感應天地,那還會與周圍環境互相應和,給人完美無瑕的感官。

他輕咳一聲,收斂住得瑟心情,恢復古井無波的狀態,踏出了東暖閣。

「二哥……」唐明月眼前一亮,定了定神,關切地道:「二哥,你在外面到底受了什么苦?」

「此事說來話長。」我還沒編好……

「等我喉嚨盡復再講。」到時候就找不到我了……

孟奇沙啞著聲音回答,與此同時打量著觀瀾堂內布置,想要找個什么事情「打發」時間,免得和唐明月說多了露陷。

「好。」唐明月知道二哥喉嚨被刺客所傷,說話有些艱難,剛才在祠堂內厲聲喝問,也是拼了命,如今自然要好好調養一下。

觀瀾堂布置清雅,除了放置香爐、古董的閣子,就是幾排書架和書桌、椅子,孟奇正待做鑒賞古董狀,忽地眼前一亮,看到觀瀾堂橫匾之下有一副字。

這幅字筆走龍蛇,洋洋灑灑上百,懸掛在那里,映照著水光,略有浮動之感。

「觀瀾帖……」孟奇讀出了名字,緩步走了過去,立在帖下,雙手負後,微揚頭顱細讀。

帖上之字談不上太出眾,言辭也無文采飛揚之感,但一氣呵成,酐暢淋漓,自有氣派撲面。

「憑欄擊水……」仔細看時,孟奇目光突然凝固,只覺帖上一個個墨字仿佛化成了一道道波浪,讓人窒息地「涌來」,鋪天蓋地,成連綿不斷之勢。

大浪滔天,洶涌波瀾,及至最後幾字,孟奇眼前忽有一道刀光亮起,鋒利沖霄,快得難以想象,一刀之下,波浪裂開,大江裂開,竟以一己之力擊破了自然之勢!

驚心動魄的刀光幻覺之後,孟奇發現自己看到了《觀瀾帖》最後,鮮紅印鑒如新,上書「破塵」。

這便是唐家老祖宗的名字,「裂江刀」唐破塵。

孟奇閉上眼睛,回味《觀瀾貼》蘊含的刀意,心中油然浮現四個字:

「裂江刀法。」

《觀瀾帖》不是真意傳承,也不是武功秘籍,乃唐家老祖宗刀法圓滿時,氣梗胸中,揮毫潑墨,盡瀉心中刀意之作,將裂江刀法「勢」與「快」兩大刀道精義展現得淋漓盡致。

波浪連綿,其勢不絕,未有至快,方能斷江!

「老祖宗曾言,誰若能將《觀瀾貼》臨摹得七八成像,那他的裂江刀法足以傲視一方,能仗之突破外景了,二哥,你想嘗試?」親兄長歸來,翻手之間改變局勢,唐明月心情甚好,忍不住打趣了一句。

有時間修煉裂江刀法,我還不如多琢磨紫雷七擊、神宵九滅……孟奇腹誹了一句,柔和著表情對唐明月道:「我刀法大成來自別的際遇,裂江刀法還差了火候。」

唐明月看過孟奇斬向葉三的那一刀,知道他的刀法走得剛猛霸道的精義,與自家裂江刀法有所不同,聞言並不奇怪,捂嘴笑道:「一理通,百理明,二哥你已刀法有成,若再多看《觀瀾帖》,說不得裂江刀法就自然而然入門了。」

「有理。」孟奇正樂意如此,免得寒暄過往。

而且《觀瀾帖》所衍刀意包含的刀道精義與《天刀綱要》里面的部分闡述相近,孟奇之前一直參悟修煉,收獲不多,如今有珠玉在前,豈有不品鑒「臨摹」之意?

很快,他沉浸入波浪連綿,刀光裂江的意境之中,不斷地揣摩吸收,試圖以《天刀綱要》的相關闡述為根,以學過的阿難破戒刀法變化、寒風刀法、五虎斷門刀法等為干,將《觀瀾帖》所蘊之勢,所藏之快,化入自己的刀法里。

這種狀態下,孟奇忘記了外界之事,渾然無我。

唐忍、唐二爺、唐七爺各自入內時,皆目光一凝,只覺負手仰頭、專心看帖的孟奇有著說不出的感覺,仿佛他脫離了世間,與周圍環境融合,又似乎隨時會出刀,斬破自然,復歸紅塵。

他白袍冷酷,腰背挺直,形同槍桿,不算強壯,卻給人雄偉之感。

這也是唐恕踏進觀瀾堂時的第一眼感覺,其余長老守在門外,等待結果。

「二少爺……」被這種氣勢所奪,唐恕眼力只剩下孟奇,忘了唐七爺才是如今的代家主。

孟奇回過神來,再次閉上眼睛,審視著剛才的收獲,沒有轉身,聲音沉啞地道:

「為何要刺殺浣花劍派主事和他的親眷?事前二叔可曾知曉?」

唐恕看了唐二爺,只見他輕輕搖頭,於是肯定地道:「二爺不知情。」

唐二爺松了口氣,他不明白唐小二在外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經受了多少磨難,為何會變得如此可怕,不僅刀法霸道剛烈,而且做事也如他的刀法,雷霆萬鈞,不給人喘息和反應的機會,一連串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舉動後,已是悄然掌控了家中大部分局勢,其人其刀,都讓暗生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