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向導(1 / 2)

六朝清羽記 紫狂 3289 字 2020-07-30

阿葭雪白的胴體忽然一動,她低下頭,疑惑地看著自己身下。

一根黑亮的錐狀物體穿透蕨葉,像一根粗大的針頭,筆直刺進少女腹下。毒素一瞬間麻痹了阿葭的,她茫然坐在蕨葉上,看著那根腹針在自己體內越進越深。

那黑影從阿葭身後探出頭來,它碟形的額頭上並排生著四只眼睛,中間兩只大,旁邊兩只略小,黑亮的眼珠有著玻璃般的光澤。它昂起頭,伸出兩只尖長的前肢,勾住阿葭肩頭一推,少女僵硬的緩緩向前倒去。

妖物縱身跳到花苗少女光潔的粉背上,它像蜘蛛一樣生著八條尖腿,身上布滿黑色的絨毛。順著它毛茸茸的尖肢淌在少女潔白的上,留下閃亮的濕痕。在它腹下,有一根尖長針狀的物骼。此時阿葭伏著身子,白嫩的向上翹起。那妖物按住她的四肢,腹針從後捅進她的,在她中瘋狂地吸吮鮮血。

阿葭柔美的胴體迅速變得蒼白,肌膚失去血色,和那蛇彝少女一樣,變得幾乎透明。

「鐺」的一聲,精鋼打制的彎刀砍在妖物身上,發出金屬般的聲音。妖物絨毛上的濕滑無比,刀鋒劈在妖物背上,隨即滑開。

程宗揚沉著臉,太陽上那處傷痕微微閃亮。他左手也握住刀柄,斜過身雙手持刀同時劈出,砍在妖物細長的尖肢上。

這一刀程宗揚身手合一,用上了腰腹的力量。那妖物吱的一聲怪叫,前肢冒出幾點火花,被硬生生削去一截。淀出幾點似血非血的液體。

妖物有八條尖肢,一條受傷,另外七條同時放開身下的女體,向後一彈,沒入濃密的蕨葉。程宗揚跨前一步,彎刀劈開蕨葉,只來得及在妖物後肢留下一道刀痕,砍下一撮茸毛。

那妖物看起來有半人大小,其實體積並不大,細長的彎肢一蜷,就縮成皮球大小一團,滾進蕨叢。

藤蔓的葉片一陣搖動,忽然一條細絲從蕨葉間射出,黏在松樹的橫枝上。那妖物從蕨叢間疾射而出,轉眼就消失在密林深處。

阿葭靜靜伏在蕨葉上,眼中帶著一絲疑惑。她白皙的已經變得僵硬。剛擦拭過的淌出一串血跡,嬌嫩的被妖物的腹針刺穿,圓張著無法合攏。短短片刻時間,她體內的鮮血就被妖物吸食大半,肌膚血色全無。

夜色下,阿葭白嫩的臀部微微抬起,像皎潔的月輪般圓潤。就在幾個時辰之前,阿夕惡作劇地扯開這個花苗少女的裙子,將她雪白的裸露出來。就在剛才,自己成為她生命中第一個男人……

程宗揚提刀的手微微顫抖,忽然狂吼道:「老四!」

「是陰蛛。」

祁遠額頭汗涔涔的,臉色青得發黑。

「這東西靠吸血為生,白天躲在洞,只在晚上出來。說是蜘蛛,其實又跟蜘蛛不一樣。南荒人說,陰蛛是死物的怨氣所化,體內有大毒。這種蜘蛛只有雄性,繁殖的時候就把卵下到別的動物身上。那卵就會吸食寄主的血肉,成熟的時候破腹出來。」

花苗人用蕉葉包住阿葭的屍體,然後揀來干柴,堆在一起。

程宗揚沙啞著嗓子道:「他們在做什么?」

「燒屍。」

祁遠小聲道:「她體內如果被陰蛛產卵,就成了禍患,還是燒了干凈。陰蛛肢體的外殼比鐵還硬,刀砍水淹都沒用,就是怕火。所以有陰蛛出沒的地方,家家戶戶都要點火把。」

程宗揚喉頭動了一下。那些花苗人都表情凝重,蘇荔更是雙眉緊鎖,阿夕也一改平常的頑劣,抱住阿葭的屍體凄聲哭泣。

「怎么能抓到那只陰蛛?」

祁遠搖了搖頭,「沒法子。那鬼東西能吐絲,能鑽洞,在林子里一盪就是十幾丈遠,朝哪片葉子下一鑽就找不到了。」

程宗揚沉默半晌,忽然道:「是鬼王峒!」

「什么?」

程宗揚咬牙道:「那陰蛛是鬼王峒的人豢養的。林子里的蛇彝少女也是他們扔掉的試驗品!我娘的鬼王峒!這么毒辣的事都做!」

祁遠沒有作聲。在南荒,鬼王峒就是惡鬼的代名詞,相比於他們曾經做過的事,用人體豢養陰蛛根本算不了什么。

忽然一條大漢從林子里鑽出來,一邊走一邊高聲嚷道:「瞧瞧二爺逮了個什么玩意兒!嘿,還動呢!」

「砰……」

武二郎砸了一拳,把那東西毛茸茸的外殼砸出一條裂縫。

武二郎得意洋洋地說道:「二爺正在林子里納涼,這鬼東西居然從樹上撲下來想咬二爺!南荒這地方,連蜘蛛都長這么大!二爺也沒客氣,一把抓住這玩意兒,先把它幾條腿給擰了,這東西多脆啊……」

武二郎說得口沫橫飛,手中那只陰蛛足有尺許大小,幾條尖肢都被他擰折,其中一條還有著刀砍的痕跡。

程宗揚與祁遠面面相覷。

「你不是說陰蛛比鐵還硬嗎?」

祁遠撓了撓頭,尷尬地說道:「就算是鑌鐵,武二這家伙也能擰斷吧。」

「喂,老四。」

武二郎嚷道:「瞧瞧這玩意兒怎么做的,過來給二爺弄點蜘蛛肉嘗嘗鮮!」

祁遠過去小聲說了幾句,武二郎臉色頓時一變,抖手把那只蜘蛛扔在地上,拿腳踩住。

蜘蛛甲殼裂開的部位滲出殷紅的鮮血,那是陰蛛吸食後還沒有來得及消化的血液。

武二郎聽了祁遠的敘說,才知道這邊發生的事,他想安慰蘇荔幾句,卻不知道怎么開口。吭哧半天,才把陰蛛踢過去,「給你。」

蘇荔勉強笑了笑,「多謝。」

忽然那個叫卡瓦的花苗漢子奔過來,急切地說了幾句什么。

蘇荔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卡瓦用幾片葉子包住陰蛛的屍骸,另外兩名女子過來抬起阿葭的屍身,一同送進新娘所在的蕉葉帳篷里。

蘇荔把阿夕叫到一邊,面色冷峻地問著什么。阿夕時而點頭,時而搖頭,眼圈紅紅的,不停掉著眼淚。

祁遠低聲道:「族長問她,為什么拿走阿葭的衣物,讓阿葭一個人走到樹林里去。她說──她聽到一個聲音,以為是阿葭跟自己開玩笑,就趁阿葭洗澡的時候拿走她的衣服,騙她到林子里找衣服……」

阿夕忽然拔出短刀,朝自己胸口刺去。蘇荔劈手奪過短刀,厲聲呵斥,說得阿夕垂下頭去。

「她說,你們是給鬼巫王的貢物。如果你和阿葭都死了,巫王發怒,花苗人離滅族也不遠了。」

祁遠說著搖了搖頭,悄聲道:「這對姐妹送過去,說不定也活不了幾天。」

過了一會兒,卡瓦等人從蕉葉帳篷里出來,向蘇荔說了幾句。

祁遠露出古怪的表情,「他說:珂婭也沒辦法救活阿葭。」

「珂婭是誰?」

祁遠壓低聲音,「珂婭是花苗人最尊敬的稱呼,指的是天蠍降下的神女。」

說著祁遠自己都有些不信,「他們進獻給龍神的新娘竟然是神女?」

「神女很厲害嗎?」

祁遠搖了搖頭,「珂婭是傳說里才有的神靈,如果真是珂婭,花苗人只會把她供奉起來,就算滅族也不會送出去。」

那名穿著大紅嫁衣的新娘始終沒有露面,那間蕉葉搭成的帳篷靜悄悄的,沒有絲毫聲音。

阿葭的屍身被花苗人小心地放入火堆,女人們小聲啜泣著,一邊脫下手上的飾物,投進火中。

當花苗人把陰蛛的屍骸也扔進火堆,柴堆像被潑上汽油般,火焰猛然騰起,空氣中彌漫著鮮血的濃腥氣。

那具蛇彝少女的屍身也被抬出一並焚燒,將陰蛛可能留下的所有禍患都清除干凈。

人群陸續散開,只有阿夕固執地留下來,等待收取阿姐的骨殖。

「抱歉。」

一個聲音低低傳來,程宗揚扭頭看時,身後卻毫無人跡。

能一耳鋪是一處約有百戶人家的村寨,由於這里是進入南荒大山的隘口,寨里居然還有幾家商鋪。和蛇彝村不同,這里沒有供行商免費歇宿的大屋,倒有一家客棧。彎曲的街道用黑色的石頭鋪成,年深日久,形成龜背一般的裂紋。

眾人天不亮就動身,趕到熊耳鋪,太陽剛升過頭頂。想到要和鬼王峒的使者相遇,眾人都有些緊張。商議幾句,眾人在村口分開,程宗揚和雲蒼峰去尋向導,蘇荔帶著族人去拜見使者,商隊其他人由祁遠領著到客棧住下等待消息。

蘇荔叫來族人,將精心裝扮過的新娘和阿夕護在中間,進入熊耳鋪。武二郎忽然闖過來:「我跟你們一起去!」

「武二!」

程宗揚喝道。

武二郎不耐煩地說道:「二爺就是去看看他們長幾個鼻子幾只眼。」

程宗揚在背後嚷道:「不許動手!」

武二郎一馬當先,走在最前面,也不知道他聽到沒有。

祁遠領著眾人趕往客棧。雲蒼峰對熊耳鋪似乎很熟悉,帶著程宗揚彎彎曲曲走了半晌,拐進一條背巷,指著旁邊一間石屋道:「就是這里了。」

那房屋是用石片一層層堆積起來,表面生滿青苔。木制的房門半掩著,一名頭發花白的老人靠在牆角打盹。

雲蒼峰走過去,解下腰間的玉佩,「叮」的一聲,輕輕放在積滿灰塵的石桌上。

老者睜開眼,他頷下生著一叢山羊胡,上面還黏著飯粒,渾濁的眼睛白多黑少,一看就像個老糊塗。

「是雲氏商會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