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低聲下氣地說道:「鮫人……海里有鮫人……」
「我的母親是在海中被襲擊的。襲擊我們的是鮫人。」
碧鯪女子說道:「他們和鬼王峒的魔鬼一樣殘忍。後來我們才知道,鮫人與鬼巫王已經結盟,共同對付我們碧鯪族。鮫人同意鬼王峒把我們當作采珍珠的奴隸,條件是碧鯪族不能再有成年的男子。這些年我們碧鯪人越來越少,現在剩下的只有三百多人。」
「當年有一個叫岳……」
程宗揚還沒說完,老者已經全身發抖地喊道:「他是魔鬼!就是他!給我們碧鯪族帶來厄運!」
程宗揚一拍桌子:「老吳!請族長下去喝茶。」
吳戰威半扶半拖地把情緒失控的碧鯪老者帶下去。程宗揚接著問那個碧鯪女子:「他為什么叫那個人是魔鬼?」
「聽說他褻瀆了海神殿,還帶走了老族長最漂亮的女兒。」
「然後呢?」
碧鯪女子咬了咬牙,「我們被鬼王峒屠殺不久,族長的女兒回來了,還為他生下一個孩子。老人們都說是他褻瀆海神,才給我們碧鯪族帶來厄運。族長的女兒剛回來,就被他們捆起來,送給了鬼巫王。」
「他的女兒呢?」
碧鯪女子身體微微發抖,「她是魔鬼的女兒,比魔鬼更邪惡……」
程宗揚訝道:「她不是個白痴嗎?」
「即使是白痴,她的靈魂也和魔鬼一樣邪惡。」
程宗揚和謝藝對視一眼,悄聲道:「看來你們大帥沒干什么好事啊。」
謝藝板著臉道:「不過是在海神殿一邊干女人,一邊指揮戰斗,難道算是褻瀆嗎?」
程宗揚咧了咧嘴,「讓我說,這肯定算。如果你們大帥不巧是霸王硬上弓那種,搞的又是海神的後裔,那就更算了。」
謝藝只輕蔑的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你們碧鯪人能夠變身嗎?像人魚那種?」
碧鯪女子流露出一絲哀傷,「我們在岸上生活得太久了,只有受海神眷顧的碧鯪人才能保留變化的能力。但他們都已經戰死了。」
「一個都沒有了嗎?」
程宗揚懷疑地問道。
碧鯪女子搖了搖頭。
程宗揚想起月光下的小紫,她童稚的身體,天真的笑靨,還有那條銀白色的魚尾和深碧的尾鰭。
「對了,」
程宗揚道:「你們知不知道周圍的山林里,哪里有霓龍絲?」
「霓龍絲?」
碧鯪女子茫然道。
「是一種很細的絲,有各種顏色,非常漂亮。」
碧鯪女子想了很久,最後搖了搖頭,「沒有。」
程宗揚徹底失望了。
碧鯪女子離開後,程宗揚攤開手,很抱歉地對祁遠說:「真不巧啊,霓龍絲竟然沒找到。」
祁遠嘿嘿一笑,朝吳戰威伸出手,「拿來吧。」
吳戰威悻悻然從囊里掏出五枚銀銖,拍到祁遠手里,一邊狠狠瞪了程宗揚一眼,嘟囔道:「這小子可真能騙人的。」
「你們這是干什么呢?」
祁遠拋了拋銀銖,笑嘻嘻道:「在白龍江口我跟吳大刀打賭,賭你是不是逗我們玩的。一注五個銀銖。多謝程頭兒幫忙,讓老四發了筆小財。」
屋內哄堂大笑,連雲蒼峰也不禁莞爾。程宗揚尷尬地笑道:「你們早看出來了啊?怎么不早說,讓我也好下兩注,掙吳大刀點銀子花花。」
「得了吧。」
吳戰威道:「這趟跑了個空腿,我們還好說,貨掙的不少。又托雲老哥的福,撿了條商道,你這小子怎么跟掌櫃的交待?」
「交待什么?」
程宗揚輕松地拍了拍衣服,「你們跟掌櫃的說一聲,我炒了老板的魷魚,主動跳槽,不給她老人家干活了。」
祁遠和吳戰威都是一怔,雲蒼峰卻面露笑容,抱拳道:「請一位上覆尊上蘇夫人,程小哥有意與我雲氏商會合作,往後有生意需要幫忙,一切好說。」
「本來我打算回到白龍江口再提這事的。這一個多月,有幾位兄弟幫忙,我程宗揚多謝了。」
程宗揚鄭重地一拱手,「老四、老吳,還有小魏,這趟南荒走下來,大家都是生死之交。我也不瞞大家,白湖商館我是回不去了,如果有意和我一道走,有我程宗揚的,就有各位兄弟的。」
幾個人彼此看了一眼,吳戰威和小魏頗為意動,祁遠卻露出苦笑。「這批貨是掌櫃的,我就是跟大伙走,也得先把貨給掌櫃的送回去。祁老四沒什么本事,但受人之托,不管怎么說也要把事情辦了。」
正說著,那個碧鯪女子突然推開竹門奔進來,手里拿著一團潮乎乎的物體,「是這個嗎?」
程宗揚猛地站了起來,她手中拿的東西自己見過。在神殿時,那些礁石上生滿了這種細絲般的海藻,可自己從沒想到這會是一種絲。
那些海藻很長,比最細的發絲還要纖細,在陽光下呈現出鮮艷的綠色。程宗揚試著抓起一把,除去水分,藻絲像煙霧一樣,輕盈得似乎沒有絲毫重量。
「山里面沒有你說的絲,但海里有種藻和你說的很像。我們碧鯪人最不喜歡這種海藻,它雖然很細,但比頭發還結實,不小心陷到里面,很難逃出來。」
程宗揚壓抑著心頭的激動,小心問道:「雲老哥,你看看,這種絲能織成衣物嗎?」
雲蒼峰拿起來看了一下,皺眉道:「這絲太細了。深海有種鮫絲比它結實得多,織出來的鮫納入火不燃,堪稱珍品。這種絲即使十股合一,織出來也薄如蟬翼,用來當窗紗也嫌太薄了。」
薄?怕的就是它不夠薄,程宗揚還有些擔心,「韌度呢?」
「當然不能和棉紗相比,略用些力就能扯斷。」
雲蒼峰試了試,「彈性倒是很好。程小哥莫非想用它來織衣物?」
說著雲蒼峰笑道:「這個不成的,即使能織,織出來的紗也輕薄易損,沒人會穿,遠不及棉布實用。」
程宗揚笑逐顏開。
「要的就是透亮,換成棉布就沒用了。」
雲蒼峰只笑著搖了搖頭,對他的異想天開不置可否。
他轉過臉,「這海藻只有一種顏色嗎?」
碧鯪女子道:「顏色很多。生在礁石上的有黑的綠的,生在珊瑚上的有紅有白,如果礁石里含有銅,顏色會是黃的。你說是七彩的,我才想起這些藻絲。」
程宗揚拍板道:「我每種都要。告訴你的族人,我真金白銀的收購。要完整沒有切斷,而且曬干也不會褪色的。」
碧鯪女子雖然不僅他們要這些海藻做什么,但看出祁遠很開心。她挽起那些藻絲,轉身去通知自己的族人。
突然間峰回路轉,霓龍絲有了著落,祁遠也喜不自勝,但心里還有點沒底。
拿海藻來冒充霓龍絲,這位爺也真干得出來,「程頭兒,這成嗎?」
「只要比頭發結實就沒事。」
「成。」
祁遠撓了撓頭,猶豫道:「程頭兒,既然東西找到了,掌櫃交待的活也結了,你……」
不等祁遠說完,程宗揚就拍了拍他的肩,「你在她手下也干了不少時候,怎么還這么天真呢?我不回去也就算了,如果回去,肯定沒好事。」
祁遠嘿然不語。
程宗揚攀住祁遠的肩膀,用力摟了一把:「不管你什么時候來,都少不了老四你的一份。」
然後程宗揚抬眼望向凝羽。他們兩入之間的關系,眾人心里都明白。祁遠他們只是在白湖商館打工的,想走不是難事。但凝羽是蘇妲己的侍衛長,無論如何蘇妲己也不會讓這個對自己了如指掌的人離開。
在眾人的注視下,凝羽淡淡道:「我不回去。」
「我要去鬼王峒。」
此言一出,程宗揚頓時一呆。樂明珠卻得意地朝他比了個勝利的手勢,一副「我把她說服了!看我厲不厲害!」
的表情。
「不行!」
程宗揚斷然道:「那太危險了!」
「我要去。」
凝羽口氣雖然冶漠,卻有著不容說服的決心。
程宗揚一拍桌子:「那大家來表決!要去的舉手!先說好,少數服從多數,咱們商隊都回去,你也不能留下!」
樂明珠第一個把手高高地舉起來,「我!我!」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伸那么長,小心脫臼!」
樂明珠白了他一眼,「我願意!你管我!」
「還有誰?」
蘇荔毫不猶豫地舉起手,接著是武二郎,然後是謝藝。
這幾個都在程宗揚意料之中。但接下來小魏、易彪都舉起手,就讓程宗揚大感意外了。易彪的兄長被鬼王峒的人煉成行屍,去報仇也能理解,小魏跟武二郎那沒骨氣的家伙差不多,在花苗族也有相好的,這都能說得過去。可易彪一舉手,雲氏商會的護衛們也都一一舉起手,剩下雲蒼峰也只好苦笑著舉手。
情形就此脫離了程宗揚的設想,這邊吳戰威猶豫了一會兒,最後拍了拍易彪的肩,也把手舉起來。最讓程宗揚崩潰的是祁遠。看到那家伙偷偷摸摸想舉手,程宗揚終於忍不住抱怨道:「老四,你添什么亂呢?」
祁遠臊眉搭眼地小聲道:「鬼王峒那事不辦妥了,小津也不安心……」
「小津是誰?干!不會是剛才出去那姑娘吧?」
「怎么說人家也救我一次不是?咱老祁是有良心的,知恩圖報……」
「得了吧。」
程宗揚打斷祁遠還絮絮叨叨的辯解,環顧一周,終於找到自己唯一的盟友。
朱老頭哭喪著臉道:「我說凝姑娘,咱們可是說好的,到這兒咱們就回去,進了熊耳鋪就給錢,你可不能說話不算話啊……」
相好的,這都能說得過去。可易彪一舉手,雲氏商會的護衛們也都一一舉起手,剩下雲蒼峰也只好苦笑著舉手。
情形就此脫離了程宗揚的設想,這邊吳戰威猶豫了一會兒,最後拍了拍易彪的肩,也把手舉起來。最讓程宗揚崩潰的是祁遠。看到那家伙偷偷摸摸想舉手,程宗揚終於忍不住抱怨道:「老四,你添什么亂呢?」
祁遠臊眉搭眼地小聲道:「鬼王峒那事不辦妥了,小津也不安心……」
「小津是誰?干!不會是剛才出去那姑娘吧?」
「怎么說人家也救我一次不是?咱老祁是有良心的,知恩圖報……」
「得了吧。」
程宗揚打斷祁遠還絮絮叨叨的辯解,環顧一周,終於找到自己唯一的盟友。
朱老頭哭喪著臉道:「我說凝姑娘,咱們可是說好的,到這兒咱們就回去,進了熊耳鋪就給錢,你可不能說話不算話啊……」
請續看《六朝清羽記》九
第九集
【簡介】
程宗楊與眾人失散,獨自遇見了美人魚般的小紫,能夠變身的幼稚少女是受到海神眷顧的意外嗎?小紫向程宗楊指出了一條通往鬼王峒的道路──龜紋古道,卻走進了巨大的古代遺跡,在這荒圮的亂石堆中潛伏著巨大危險……
一行人終於抵達鬼王峒,本以為當是數萬甚至數十萬的恐怖勢力,才能夠蠶食鯨吞的令南荒臣服旗下,但這片深幽不見底的地塹里,除卻奴隸,鬼王峒竟然沒有多少人馬,花苗所預定的暗殺計畫,透出一線曙光;而程宗楊也終於見到了讓謝藝在茲在念的女人──碧姬,但,情況似乎不是他所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