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招搖來使(1 / 2)

六朝清羽記 紫狂 5582 字 2020-07-30

回到江州已經是四更時分。程宗揚筋疲力盡,一回去就倒頭大睡,直到第二天中午才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先是一抹綠色。由於是冬季,幾盆花草都放在室內避寒。小紫案上本來放了一株文竹,半尺多高,可一夜之間這盆文竹就長出丈許,柔軟的嫩枝攀住窗欞,頂端幾乎觸到房頂。

窗台一盆吊蘭更是枝葉繁茂,枝條一節節從窗口直拖到地上,幾乎占滿半面牆。

程宗揚拍了拍腦袋。自己昨晚太累,結果吸收的死氣變成真陽外溢,重演自己在大草原時的一幕。

小紫軟綿綿地倚在榻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程宗揚捏了捏她的鼻子:「怎么不喊醒我?」

「你睡得好熟呢。」

小紫笑道:「那些文竹和吊蘭一節一節的長,看起來真好玩。」

程宗揚探了探丹田,自己吸收的死氣還剩下三分之一,其余都已經流失,不過反正都是撿的,他也沒有什么心痛。

程宗揚壞笑道:「這你可吃虧了。如果你用嘴巴給我爽一下,這些真陽都是你的,修為至少升個一大截。」

小紫笑眯眯道:「那樣好麻煩。」

她拿出一根中空的銀針,「只要把它從你的下面,刺進丹田,一下子就能把真陽吸干凈。要不要試一下?」

看著尖銳的針頭,程宗揚禁不住地打了個哆嗦,半晌才叫道:「死丫頭,你也太毒辣了吧!」

說著程宗揚一把抱住小紫,狠狠把她壓到身下。小紫卻沒有躲閃,而是低叫一聲,聲音里充滿柔媚的韻致,一邊故意抬起嬌軀在他身上摩擦。

雖然隔著衣物,程宗揚還是一下子呆住,被她的媚態勾引得險些流出鼻血。

趁程宗揚發愣的時候,小紫咯咯一笑,從他身下鑽出。「大笨瓜,醒了就趕緊練功吧,不然什么都沒有了。」

程宗揚惱道:「死丫頭,把我弄硬了就拍拍走人。小心我一會兒走火入魔,還要用你的小嘴拽火。」

「好啊。記得叫我啊。」

小紫笑著晃了晃銀針,然後掩門出去。

程宗揚悻悻盤起腿,用了一個時辰把殘余的死氣煉成真元。昨晚真陽外溢也不是沒有好處,身上的傷口已經愈合,兩手的虎口恢復如初,幾乎看不出受傷的痕跡。

丹田的氣輪旋轉起來,真氣絲絲纏樓散入經脈。程宗揚發現,這次真氣耗盡之後,氣海的容量似乎大了許多。

轉化完最後一縷死氣,程宗揚拔出珊瑚匕首,試著將真氣送入其中。

一股寒意從匕首中涌出,流入經脈。那種感覺與真氣相似,仿佛匕首中蘊藏驚人的力量,但流過經脈之後並沒有留下絲毫痕跡,似乎自己缺少什么,無法吸收里面的力量。

程宗揚盤腿想了半晌:此前自己也常用這柄珊瑚鐵制成的匕首對敵,但從沒感受到這股寒意;難道是修為進入第五級坐照的境界才能夠感應?匕首里的寒意到底是什么東西?能不能為自己所用?

說到底,自己對珊瑚鐵並沒有多少。

在建康時,自己雖然買了不少書,但都是市面上常見的大路貨,像這種聲名顯赫卻極少有人知道用處的東西,也許一些大宗門的典籍里才有記載。

程宗揚腦中一亮:說到典籍,自己身邊也有啊。他揚聲道:「卓賤人!」

房門微微一響,進來的卻是夢娘。程宗揚有些奇怪,「卓賤人?」

夢娘搖了搖頭,然後道:「主人說,老爺如果有事就讓奴婢過來。」

「死丫頭又搞什么鬼主意?」

程宗揚收起珊瑚匕首,一邊打量夢娘幾眼。自己吸收過死氣之後需要發泄一下,可死丫頭叫夢娘過來干嘛?

程宗揚朝夢娘招了招手。夢娘順從地屈下膝,跪坐在他身邊。程宗揚盤膝坐在地上,一手攬住她的腰,一手從她襟領間伸進去,握住她胸前那團豐膩飽滿的美肉。

夢娘就像平常一樣安靜地任他撫摸。

程宗揚心里嘆口氣:這么一個絕色美人兒卻是看得吃不得,想起來就憋悶得慌。

程宗揚打起精神:「死丫頭讓你過來做什么?」

夢娘道:「主人說,請你去看看一個叫小狐狸的人。如果你摸阿夢的身子,就對你說:小狐狸快死了。」

程宗揚怔了一下,然後叫道:「什么!」

程宗揚如風般的沖進大帳,只見孟非卿、侯玄、斯明信、盧景、崔茂、王韜諸人都在,一個個眉頭緊鎖、臉色陰沉,卻沒看到蕭遙逸的身影,只有一床被衾整整齊齊鋪在地上。

程宗揚大叫一聲:「小狐狸!」

一把揭開被子,下面空盪盪沒有半個人影。

程宗揚的心頭像被人用鈍刀狠狠割了一下。

謝藝死時,自己也在旁邊,但自己與蕭遙逸相處那么久,交情的深厚還要超過當日與謝藝的交往。

小狐狸就這么被死太監一掌打死,連臨死前的最後一面都沒見到,程宗揚頓時有種折斷手足的痛楚。

「誰叫我?」

帳後的帷幕一動,蕭遙逸從里面出來。

程宗揚的眼珠險些掉在地上。這家伙居然一件衣服都沒有穿,就那么光著露著鳥,一臉神氣活現地走過來。

程宗揚鼻中的酸意還沒退去,禁不住笑罵道:「干!你這個死狐狸,我還以為你死了!」

「少咒我!撒泡都不讓人安生。我大冬天脫這么干凈的挨扎,以為很輕松啊?」

蕭遙逸雖然在笑,臉色的蒼白卻掩也掩不住。他趾高氣昂地走了幾步,然後毫無征兆地一頭栽倒。

侯玄一把接住他,吼了一句:「就你多!」

然後黑著臉把他扔到被褥上。

「你以為我想啊?我不是腎經受創,憋不住嗎?」

蕭遙逸嘀咕著趴好,露出背上密密麻麻的銀針。

侯玄盤膝坐下,深吸一口氣,然後斂息凝神,雙手輪番捻過銀針,將真氣一縷縷渡過去。

蕭遙逸趴在被褥上,嘴巴還不閑著。

「死太監本來就沒想要我死,不過他下手真狠,直接把我的修為清了。我上八代加下八代!我練二十多年,很簡單嗎!他還不如一掌拍死我。」

盧景翻了翻白眼:「他若是拍死你,江州之圍也解了。」

蕭遙逸叫囂道:「我送他兩個蛋,他也沒這個種!」

崔茂朝他腦袋上拍了一把,「閉嘴吧你!」

來的路上,程宗揚已經想明白了。一是蕭侯,二是江州刺史的頭銜救了小狐狸的命。他身為晉國官員,宋軍越境剿匪,再怎么說也不能把晉國的地方官剿了。

何況蕭遙逸還是世家出身,有名的蘭陵蕭氏,看樣子秦翰與蕭侯也有些交情。

如果宋國官軍把他干掉,王茂弘再裝聾作啞也只能在朝野的壓力下出兵,與宋軍對陣。這么看,姓秦的死太監也是心思縝密的人。

侯玄的額頭冒出絲絲白氣,一盞茶時間之後,他松開手,一縷指風點在蕭遙逸腦後。

蕭遙逸精神一振,蒼白的臉孔浮現血色,手腳的力氣一恢復,立刻想爬起來。

孟非卿虎目一瞪,「趴著!」

蕭遙逸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孟非卿。老大一開口,只好乖乖趴下。孟非卿把一顆葯丸塞到他口里,「含著!」

蕭遙逸嗚嗚囔囔地說道:「咽了不就得了,還含著……」

孟非卿沉著臉道:「含著是讓你少說兩句!」

蕭遙逸哼嘰道:「我就當自己是啞巴得了……」

「秦翰雖然沒有傷他性命,這一掌卻讓他八脈齊斷,丹田也受了重創。」

孟非卿道:「這金針續命一共一百零八針,我們六人聯手施展一遍,大概能維持一個月。」

程宗揚皺起眉。「意思是下個月還要給小狐狸扎這么多針?」

孟非卿點了點頭……侯玄只行針一盞茶工夫,此時額頭已微微見汗,看起來比他單騎破陣還耗精力。王韜第一個出手救治,這會兒臉色發青,盤膝坐在一旁閉目調息。

程宗揚忍不住道:「這針法是不是每用一次都要大耗真元?」

「不錯。」

孟非卿道:「如果一人出手,一百零八針用完要耗去一半的真元。好在我們六兄弟都在此地,六人聯手,這點修為還損耗得起。」

「這死太監!也太狠了吧!」

秦翰這一掌雖然沒有要小狐狸的命,可不但廢掉星月湖八駿之一,還把其他六人都牽制住。

要護住蕭遙逸不變成廢人就必須大耗真元,但星月湖強敵環伺,眾人修為不進反退,又被困在江州,遲早被一網打盡。

「這樣不妥!」

程宗揚道:「不用打,咱們就耗死了。死狐狸,你先塞住耳朵。」

蕭遙逸咬著葯丸,含含糊糊道:「干嘛?」

程宗揚也不跟他廢話,抓住他腦袋,把他耳朵堵上,然後抬起頭。「小狐狸這傷有沒有得治?」

眾人神情凝重,都沒有做聲。

程宗揚出主意道:「光明觀堂擅長醫術,能不能請他們看看?」

六人同時搖頭。「絕不能讓光明觀堂的賤人知道此事!」

星月湖諸人對光明觀堂的戒心根深蒂固,況且蕭遙逸身為第八駿玄騏的事一直沒有曝光,諸人謹慎也在情理之中。

程宗揚只好退而求其次:「我在南荒認識一個人,雖然和岳帥有些過節,但和我還有點交情。」

孟非卿道:「你是說鴻羽殤侯?」

程宗揚還沒開口,盧景就說道:「不妥。」

斯明信陰沉著臉默不做聲,此時開口道:「我去一趟太泉古陣。」

「赤陽聖果?」

侯玄道:「還是我去,我的修為多少比你強一點吧。」

盧景怪眼一翻。「你能離得了江州嗎?還是我去!」

崔茂道:「太泉古陣我去過一趟,比你們熟,我去最合適。」

王韜呼出一口濁氣,開口道:「赤陽聖果據說長在火山口,我的焚天斧不懼火焰,還是我去。」

程宗揚聽得一頭霧水。「為什么要去太泉古陣?」

孟非卿道:「小狐狸丹田受創,一般葯物即使能保命也保不了他的修為。光明觀堂和黑魔海的殤侯,我們都信不過,但要為他續脈復元也不是沒有法子。據說太泉古陣有一種赤陽聖果能重聚丹田、恢復真元。我們去碰碰運氣。」

程宗揚立刻舉起手臂:「我正好要去一趟太泉古陣,大伙兒說說那東西長什么樣子,我順路把它采了。」

侯玄皺起眉頭。「你要去太泉古陣?」

「是師帥的遺命,要我去太泉古陣一趟,找一塊紅色的大石頭。」

王哲要自己把九陽神功修到六陽再去太泉古陣,現在自己已經是第五級坐照的修為,雖然第六陽凝出的光球小了一點,好歹也算一個。恐怕王哲吩咐自己的時候,也沒想到自己的進境這么快吧。

程宗揚提出由自己前往太泉古陣,一向行事決斷的孟非卿卻沒有做聲。

沉默中,蕭遙逸叫道:「喂,諸位老大!還得多久啊?天氣很冷,我這么光著,很容易著涼啊。」

侯玄道:「再等兩分鍾。督脈接通就行了。」

蕭遙逸瞧瞧眾人,「喂,你們別蒙我啊,我剛才聽到你們幾個在說太泉古陣——是不是跟我有關系?」

程宗揚道:「跟你有個屁關系,好好養你的傷吧。」

蕭遙逸少見地嚴肅起來,他盤膝坐起身,認真道:「我雖然被死太監打了一掌,但至少在這兒沒人敢要我的命。江州之事方起,我們八個誰都少不了。如果人手不足導致城破,就是找到赤陽聖果也沒有半點用處。孟上校,我建議:江州解圍之後再討論此事。」

侯玄道:「金針續命最多護你半年。」

蕭遙逸嘻笑道:「我能撐半年,外面的宋軍能撐兩個月嗎?」

孟非卿道:「就這樣定了。先解圍再論。」

臧修大步進來:「報告!城北傳訊,有船只沿江過來,要求入城。看旗號是建康來的官船。」

「朝廷有詔書?」

蕭遙逸第一個反應過來,「我和程兄一起去看看!」

江州城的西門是水門,兩座水泥堡壘像巨獸一樣守著近十丈寬的水路,城門是兩道數丈高的鐵柵欄。

宋軍沒有水師,這些天連試探性的攻擊都沒有。江州同樣也沒有水師,但隔江相望的?州卻有晉國最精銳的水軍。因此宋軍圍城月余,始終沒有試圖截斷江州的水路。

一艘三層的樓船馳入城門,後面還跟著幾艘中型船舶。樓船的桅桿上懸著晉國的旗號,眾人在碼頭上就能聽到船上的絲竹鼓樂。

程宗揚與蕭遙逸相視苦笑,晉國貴族奢靡享樂的作風真是到哪兒都改不了。

雖然明白人都知道星月湖是一窩反賊,占了江州沒安什么好心,但大家現在背靠著晉國的大樹,面子工夫不得不做。

算起來,星月湖眾人只有蕭遙逸和程宗揚能見得光,這會兒再不情願,也只能一臉畢恭畢敬地在碼頭恭候。

船只靠上碼頭,接著放下一具鑲金嵌玉的舷梯。程宗揚看得直咧嘴:這是哪家少爺當了宣詔使?連梯子都搞這么華麗。

船上露出一個胖乎乎的腦袋,程宗揚一愣,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一聲朗笑,一個華服男子出現在船頭,招手道:「小侯爺!程兄!別來無恙!」

蕭遙逸穿著厚厚的貂裘,剛才還一臉嚴肅的表情,立刻變得玩世不恭。

「我以為是誰呢,擺這么大架勢,差點一個頭就磕下去了。我若真磕了,你們這一船人還不得挨個給我和程兄還禮?」

張少煌笑罵道:「哥兒幾個千里迢迢來看你,你這小子就沒好話!」

程宗揚也笑道:「我剛才看見石胖子了,這會兒又躲哪兒了?」

「這兒!這兒!」

石超被幾名美婢扶著,氣喘吁吁地從船樓下來,遠遠就拱手作揖:「程兄!小侯爺!可有日子沒見了!」

說話間,船中又出來一群貴公子,為首的便是謝無奕和桓歆,接著是庾彬、袁成子、阮宣子、柳介之……一干人笑嘻嘻地出來,正是當日在鷹愁峪結義的世家子弟。

程宗揚啼笑皆非。一邊兵危戰凶,宋軍隨時可能攻城;一邊是晉國這些塗脂抹粉的世家公子,一個個美婢環繞、香囊隨身,讓人看見還以為是一群豪門惡少來出游的。

張少煌親熱地摟住蕭遙逸的肩膀。

「蕭哥兒!你不在建康,這個年都過得沒滋沒味。這不,我們幾個一商量,都來江州找你熱鬧了。」

桓歆道:「張侯爺,在建康你可說得嘴響:『小侯爺不辭而別,根本沒把我們這些兄弟放在眼里,到江州非要好好削他一頓不可』,怎么見面就這么熱絡?」

張少煌道:「熱絡歸熱絡,該削還是得削!阮哥兒!把帶的酒都搬下來!看我今晚怎么淹死他!」

蕭遙逸道:「十個金銖以下的酒我可不喝!」

張少煌道:「鼻子夠靈啊。玉泉釀!我帶了一百來壇!喝完正好過了正月,哥兒幾個拍拍走人,留你在江州喝風。」

石超扯住程宗揚道:「程哥!我可想死你了!這幾個月你不在,金錢豹我都沒心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