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章 談笑釋兵權(1 / 2)

「寶姐姐……」

滴翠亭上,湘雲、探春等人目光擔憂的看著寶釵。

原今早薛姨媽一家從東府搬至後街一套小院內,她們就覺得奇怪。

不過猜測許是為了避嫌,不讓人說薛家攀附富貴。

而賈琮之前托付寶釵幫忙照看家里,可如今東府已經不再是賈琮的家了,寶釵也便舍下了……

李紈、鳳姐兒等猜測還深一層,搬出東府,許是為了方便待嫁。

但她們未說出口的是,除卻太子選正妃,會大張旗鼓的如民間操辦婚事那般娶太子妃進宮。

其她如良娣、孺人等,都是先進宮當了秀女,再有太後、皇後過目,才能選進東宮去的。

若進不得宮,一切都休談。

可是太子正妃……

還可能么?

別說前兒夜里薛姨媽鬧那一出,就算沒那一出,古往今來,可有商賈出身的太子妃和皇後?

再加上前兒夜里那一出,斷瞞不過人去,如此,寶釵的正室路就算絕了。

否則,必有人彈劾。

到那時,才會更加尷尬。

寶釵何其驕傲的女孩子,怎會受此羞辱?

可當不了正妃,若能進宮也好,賈琮必能安排妥當,現在當個良娣,日後少不了一個皇妃,甚至皇貴妃也有可能。

偏今兒一早薛家一家人都搬了出來,又錯過了機會……

連內宅閨閣姑娘們都知道一個理兒,許多事,一步慢,步步慢。

可是這一切,又能怪得了誰?

所以湘雲、探春等人都不知該如何安慰……

寶釵靜靜的坐在那,白皙的俏臉如杏花一般,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方緩緩抬起眼簾。

一雙杏眼雖微紅,但始終留有一分堅守和堅強,不曾落下淚來。

她強笑了聲,道:「不妨事的。」

蓮花池內,六月的荷花已經開了。

可那氤氳著晨露的荷花花瓣,似也沒此刻隱隱凄然的寶釵美艷。

寶玉站在亭內,怔怔的看著此時的寶釵,忽然覺得,這位寶姐姐,似比林妹妹更美……

正這時,忽見二人從園外而來。

踏過竹橋,一丫頭遙遙招手,人還未至,就大聲高興道:「姑娘,平兒姑娘來請姑娘一並進宮哩!」

寶釵聞言一怔,眼神中閃過一抹茫然,湘雲、探春姊妹等人卻激動起來,一起去拉寶釵,道:「好姐姐,三哥哥來接你來啦!」

未幾,就見平兒和寶釵身邊的鶯兒一道走來。

平兒就要給幾個姑娘見禮,卻被探春一把抬住,道:「好姐姐,你這是想讓我們給你提前磕頭不成?」

平兒紅了臉,忙擺手謙讓。

熱鬧稍許,平兒就同寶釵溫婉笑道:「好姑娘,我尋的你好苦。三爺派宮人來給咱們搬家,卻總尋你不到。到後街一問,才知道來了這邊。快隨我去罷,一會兒就該出發了。」

寶釵這會兒也回過神來,微笑道:「好端端的,你尋我做什么?」

迎春聞言一愣,迷糊道:「不是說琮兄弟接你進宮嗎?」

探春等人卻感覺到好像有些不對了,忙拉了拉迎春,讓她不要插口。

平兒卻是個極伶俐的,看出寶釵眼底深處的苦色和隱隱偏激之色,忙賠笑上前,拉住寶釵的手,柔聲道:「好姑娘,你可千萬別多心。好些事都是陰差陽錯,誰都不曾料到會發生。但只要咱們自己一笑了之,那些陰差陽錯也就是一場頑笑罷了,誰還當真?三爺什么樣的人,姑娘最是明白。你既了解他的心,就別和自己較勁生氣,不然到頭來心疼的還是他。

還有一樁事要勞煩姑娘,也不知怎地,三爺就成了太子,金貴是金貴,可聽宮人說,他昨兒在東宮連眼都不曾合一下,今兒一大早,就立刻打發人出宮來接人。也不知宮里到底是什么樣的,連爺都這般不好熬……好姑娘,算是我求了你,你就和我們一道進宮去瞧瞧罷。我們爺最聽姑娘的勸了……」

一旁探春、湘雲二人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中的激贊之色。

怪道鳳姐兒幾百回在她們跟前嘮叨,說悔不該當初把平兒送給賈琮。

只看她如今這般表現,就知道鳳姐兒為何後悔了。

竟沒有一絲妒意,真真讓人敬服。

兩人正想助攻一回,成全平兒的苦心,卻見方才一直沒有落淚的寶釵,此刻卻淚如雨下。

她撫了撫平兒的鬢角,感動道:「怪道他從前和我說,平兒姐姐的心比金子還珍貴,比冰雪還潔凈……」

平兒聞言臉一紅,正習慣性的想謙讓自貶,寶釵卻愈發落淚成雨,哽咽笑道:「我明白這怨不得誰,也不曾和自己較勁,只盼姐姐能容我靜些時日緩一緩,現在過去,我心里實在過不去……琮……太子殿下那邊,有顰兒和平兒姐姐照顧著,必不會有事的。」

平兒還想勸,一旁探春卻嘆息一聲,道:「姑娘自去罷,寶姐姐她……要自己靜靜。沒事的,你讓三哥哥過幾日再派人來接就是。」

探春看出來,寶釵這是故意要給一個交代。

什么交代?

不過是讓出賈琮身邊一個又一個的位置,不然,她心里又如何過得去那道坎兒……

盡管那一夜,寶釵心里已經打定主意,若賈琮有個好歹,她必不苟活。

可是,這些心思,在沒有機會做到後,說出來只能徒惹人笑。

相比之前黛玉的勇敢決絕,反倒讓人看輕了去……

所以,寶釵為了活的有尊嚴些,只能選擇一讓再讓……

縱然想不透徹這些,只猜出了一半,探春都心疼的紅了眼,去抱了抱伏在欄桿上落淚哭泣的寶釵。

何謂造化弄人?

不過如此罷……

……

「啊……哈哈哈!」

平兒獨自回到東府,就看到一隊隊宮人將她們的箱籠搬上車。

而小角兒甚至晴雯、春燕、香菱等人,都開心的追跑笑鬧著。

平兒喊住了她們,嗔怪道:「這會兒了還瘋?」

春燕嘻嘻香菱嘿嘿小角兒嘎嘎,晴雯撇撇嘴道:「姐姐你說了進宮後一步不能多行一句話不能說錯,我們進去前,這不是最後再瘋樂一回嘛!」

「就你歪理多!」

啐怪了句後,平兒又道:「咱們就要離了這,走之前總要同西邊兒老太太、老爺、太太打個招呼,行個禮……」

春燕奇道:「姐姐先前不是說不好去見嗎?」

見了誰跟誰行禮?

平兒解釋道:「那是另一回事,這次是離別,不去告辭拜別,就失禮了。」又同噘起嘴不樂意的晴雯道:「只當看在老爺、太太的面,就是爺回來了,一樣敬著老爺。」

晴雯問道:「那要磕頭不?」

平兒想了想,道:「福禮罷。」

晴雯便不再說什么,一行人一起往西府而去。

……

榮國府,榮慶堂。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看著堂下站著大大小小一眾丫頭,平日里連進榮慶堂的資格都沒有,此刻卻只福身禮了禮,還說什么道別之言,所有人心中都浮起這句話來。

榮慶堂內的媳婦丫頭們,一個個艷羨的眼睛都紅了……

而賈母,則憋的快喘不過氣來。

她倒想端起架子訓兩句話,可想起那孽……那人的身份,這些好幾個都是他的女人……

論起來,倒比她還尊貴。

她若是不知好歹的倚老賣老,那人絕情起來六親不認。

如今連祖孫之情的情分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