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章 談笑釋兵權(2 / 2)

賈母心里委屈憋悶的似連腸子都攪拌到了一起,一言都不想說。

她一輩子享福受用,何曾受過這等憋屈?

原來她只有面對賈琮時,才會時不時被氣一場。

但那會兒她縱然受了氣,可占著祖母的身份,想罵照樣罵他。

然而現在,她竟連罵他丫頭的資格都沒了……

還好王夫人心里沒那么大的怨氣,或是因為王家被發罪的消息,還沒傳到她耳中……

她溫言笑道:「都是好孩子,合該有此福祉。如今隨太子進了宮,往後若得當,再出來,回家逛逛。你們好些都是打小兒在家里落草的,這就是你們的家。」

這番話,倒是讓不少人紅了眼眶。

賈家這邊,則是王熙鳳紅了眼,落下淚來,同平兒道:「你這一進宮,也不知幾年才能再見……」

平兒跟著滾下淚珠來,哽咽喚了聲:「奶奶……」

說罷,就要跪下磕頭。

王熙鳳忙上前一把攙扶住,落淚道:「好平兒,進宮後但凡能做點主,別忘了傳個信兒出來,讓我知道你還好!」

平兒聞言大為感動,猶豫了下道:「等我在宮里安穩了,就問問我們爺,看能不能接奶奶和姑娘們進宮逛逛……」

王熙鳳聞言,點點頭道:「好!」

賈母:「……」

王夫人:「……」

一屋子娘兒們正說著,忽然見東府的尤氏和秦氏婆媳二人竟也來了。

賈母雖自己是寡婦,卻不大喜歡寡婦,見之眉頭微皺,有些嫌棄。

然而尤氏和秦氏之後,居然又跟進來一個內侍。

這些都不敢怠慢了。

賈政都趕了來,問道:「不知天使有何吩咐?」

那內侍不敢當賈政的禮,避開後溫言道:「因太子殿下傳諭旨,將東府中所有人都接入宮中,一如舊時相處。咱家原本以為都收拾利落了,不想有人發現,竟還有遺漏……」

賈政、賈母等人聞言一怔,然後瞬時看向一臉無辜的尤氏婆媳。

賈政忙解釋道:「天使誤會了,此非琮兒……此非太子身邊人,實乃……」

未等賈政說完,那天使就微微欠了欠身,道:「政公,還請不要為難奴婢,奴婢初次為太子殿下辦差事,斷不敢有任何馬虎之處。既然太子殿下說了,東府內所有人都接入東宮,那不管是掃地的還是煮飯,一個都不能少。太子殿下金口玉言,卻沒有還口的余地。」

說完,那內侍面帶微笑站在那,雖不帶戾氣,然也沒有任何通融的余地。

知道不能挽回後,賈家一屋子人看著尤氏婆媳,不由都面色古怪起來。

尤氏倒也罷,雖也是難得艷麗,但到底已近三十,漸漸年老色衰,且她當初和賈璉的勾當,也並未隱瞞的多徹底。

想來賈琮不至於如此飢不擇食。

可秦氏……

饒是賈家姑娘多為絕色,可在秦氏面前,終究或顯青澀,或顯清冷英氣,總不如秦氏嫵媚多姿。

將這樣的小寡婦收進宮里去,那位想做甚?

……

賈琮自然沒想到會鬧出這樣一個烏龍來,他不過隨口一句吩咐,誰曾想到那太監如此呆板。

他就算再色令智昏,也不可能將一老一小倆寡婦搶進宮里亂來。

若如此,哪怕他是武王獨子,多半也要挨一頓家法……

他也壓根不知道賈家發生的種種,此刻,還有更肅重的事等著他來思考斷定。

皇城大明宮,奉先殿內。

先帝靈柩供在內殿,外殿的地上,卻隨意的擺著幾個蒲團。

武王坐在盤腿坐在中間一只蒲團上,周圍坐著李道林、趙崇、屠尤、劉志四大國公。

武王身後不遠處,則站著古鋒及金銀二軍。

賈琮來時,他們已經說了好一會兒話了。

面對外人時,武王總顯得十分從容。

即使李道林等人到最後幾乎置武王的生死於不顧,任崇康帝以龍禁尉圍了龍首原上的武王府,也沒有任何反應。

但此刻,武王似絲毫沒有秋後算賬的打算,只淡淡說著當年的事。

李道林等人時不時的附和一句,倒也熱鬧。

直到賈琮到來……

待賈琮見完禮,而諸臣與他也見罷禮後,古鋒送上來一個蒲團,放在武王身邊,賈琮落座。

武王指著賈琮道:「看著太子,朕心甚慰,也十分驕傲。如今的天下,是他們的了。」

李道林目光復雜的看著賈琮,點點頭道:「太子之才,堪稱絕世,臣平生所見,無人可出太子之右。」

鄭國公屠尤笑道:「皇上許不知,臣家那小子,素來心高氣傲,雖然從未說過,但臣看得出,他心服的人沒幾個,連李大哥家的子重,他也只當是兄弟好友。唯獨對太子殿下,臣第一次聽他說口服心服一人。」

武王聞言,微笑頷首,又看向了趙崇,趙崇苦笑了聲,道:「皇上,臣之子以前和李道林之子從小打鬧到大,也各有勝負。唯獨和太子作對時,屢戰屢敗,且敗的……一點脾氣也無。」說著,又對賈琮躬身道:「太子殿下,臣以前有眼無珠,多有得罪之處,望太子殿下海涵……」

說罷,一直躬身未平。

武王看向賈琮,李道林等人也一起看向了賈琮。

賈琮對趙崇的態度,其實意味著他對貞元勛臣的一個底線……

賈琮淡淡道:「宣國公的問題,不是得罪了誰。孤並非無容人之量,開國公曾當朝罵孤無恥,還數次要教訓孤,但孤並不生氣,也不記恨。因為孤知道,他還是個有信仰的軍人,他敢直抒胸臆,孤只有佩服的。而你的問題,和開國公的問題,截然不同。

宣國公,在孤的印象里,你與其說是一個老將軍,不如說是一個政客。從你與先帝合謀,算計自己的袍澤,算計你宣國公一系的武勛起,你就不再是一個軍中大將了。你還記得平涼候吳振么?

你為了和李道林爭權,為了壓他一頭,不惜先傷己,再傷敵。趙崇,你做到了,你讓李道林在貞元勛臣里的名聲臭了大街。

但自此引發的一系列的貞元勛臣自相殘殺,也皆因你而起。

孤實在信不過你,你連曾經一起出生入死的袍澤弟兄都敢往死里算計,這世上誰還敢信你,誰還敢用你?」

見面色驟然陰沉變化的趙崇,想要張口否認,賈琮輕笑了聲,擺手道:「怎么,這個時候,你趙崇還准備敢做不敢當?雖然此時連戴權都知之不詳,但先帝還是留下了些奏折文案的……趙崇,不要費力氣狡辯了,沒用的。」

趙崇聞言,面色登時煞白,他並不畏懼賈琮,可卻能感覺到上面那雙平靜無波眼睛清冷的目光淡淡望來……

一時間身上如同背負了座萬丈大山一般,壓的他連呼吸都艱難起來……

卻聽賈琮輕笑了聲,道:「宣國公不必害怕,孤不會殺你。父皇留下來的老臣,孤一個都不殺。」

此言不僅讓趙崇、李道林等人意外,連武王都微微揚起了眉尖。

賈琮垂下眼簾道:「不是孤婦人之仁,只是大乾動盪的時日已經太久了些,再動盪下去,恐傷國本。所以,孤留你一家的性命。具體如何,等旨意罷。」

趙崇一瞬間如同蒼老了數十歲,緩緩伏地叩頭道:「罪臣,謝陛下,謝太子不殺之恩。」

賈琮與武王對視了眼,武王輕笑了下,拍了拍他的肩頭,道:「放手去做,沒什么大不了的。若是趙崇心懷恨意,起兵造反,朕也會重新披掛上陣,替你平了他。」

賈琮笑了笑,就見趙崇跪地一下又一下的沉沉磕頭,泣不成聲道:「王爺,末將從無反心啊!!」

武王輕輕一嘆,卻不再理會,看了銀軍一眼,銀軍往後看了眼,幾名健壯的宮人出現,架著趙崇離開了……

李道林看著賈琮,沉聲問道:「不知太子,要如何發落臣等?」

賈琮奇道:「開國公自以為何罪?」

李道林沉默了片刻後,長嘆一聲,對武王道:「臣亦非純粹之武將了。」

武王點點頭,道:「可以理解,人生在世,誰人又能一世純粹?不過也不當緊,既然已非純粹的武將,那就不要再當武將了便是。往後得閑就多進宮來,與朕說說話。」

又對宋國公劉志、鄭國公屠尤道:「奉益、孟堅,你二人也一並來。」

劉志和屠尤聞言,除了領旨謝恩,還能如何?

這對天家父子,立威之後,又談笑間下了他們的兵權。

天家,天家……

卻聽賈琮又道:「父皇,兒臣以為讓開國公、宋國公、鄭國公這等當世名將就此終老,實在有些可惜。兒臣觀政,發現文華一道,朝廷設有太學國子監,以養天下文才。但於武備一道,卻並無顯學養才。所以兒臣想開設一門講武學堂,名曰皇家講武學堂。專為我大乾,儲備將才。父皇為當今天下舉世無雙的帝王之將,當任第一任山長。而開國公等人,則可為教諭。以後,凡是我大乾軍中游擊及以上的將官,務必出自講武學堂。縱然不是,至少也要進來進修學習一番。此為兒臣一點思慮,不知父皇以為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