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名妓與女捕(2 / 2)

香艷殺劫 秦守 9191 字 2020-08-01

說完凝眸一笑,飄飄若仙的走了出去。只剩下任東傑一個人站在原地,看著自己欲罷不能的雄姿,苦著臉長長的嘆了口氣。

玉玲瓏剛一現身,屋外的眾人就安靜了下來,也不再向前擁擠了。這青樓名妓的容光姿色雖看的他們口水都快滴了下來,可是卻自有一股不可冒犯的凜然氣質,使他們不敢接近。

謝堅乾咳一聲,勉強擠出笑容道:玉小姐,妳總算出來了!妳……妳沒事嗎?那個傢夥沒把你怎樣吧?

玉玲瓏略一施禮,神色冷淡的道:小女子很好,有勞世子掛懷。

謝堅側目打量著她,瞧見她雙頰猶帶暈紅,眉梢眼角間都有股掩飾不住的春意,頓時疑竇大起,忍不住道:真的沒事嗎?那個客人又在哪里?

玉玲瓏沉下俏臉,不悅的道:世子問這話,是想管束小女子的行動嗎?

謝堅討了個沒趣,尷尬的道:不不……在下只是……只是關心妳罷了。

玉玲瓏漠然道:多謝世子的好意。那位公子早已離開了,如果不信,世子盡可入內查看。

謝堅遲疑著,忽然一咬牙道:為了玉小姐的安全,在下的確是要親眼看看才能放心。

他硬著頭皮,繞過玉玲瓏,大步闖進她的閨房。只見里面空盪盪的哪里還有半個人影?只有那兩扇敞開的窗戶,似乎正在秋風的吹拂下微微晃動……

他一呆之下,玉玲瓏跟了進來,俏臉上如同籠罩了一層寒霜,冷冷道:世子既然這樣不信任小女子,那還來找我干什么?說著眼圈仿佛有些紅了。

謝堅大急,額頭的汗都冒了出來,打躬作揖道:不不……我怎會不相信玉小姐呢?在下實在是太過緊張妳的安危了。抱歉抱歉……玉小姐你千萬體諒在下的一片癡情。

玉玲瓏怒道:那你帶著這么一大群人來做什么?可是想用強逼迫小女子就范嗎?

謝堅無言可對,突然跳了起來,沖到門口破口大道:你們這些混帳王八蛋,還不給我滾的遠遠的!玉小姐喜歡耳根清靜,誰再敢來騷擾她一律殺無赦!

將軍世子震怒了,擁在門外的這群人本就是靠他壯膽才敢跟來的,這下全被嚇得屁滾尿流,一哄而散的走了個乾乾凈凈。

謝堅回過頭來,誠懇的道:他們已被我罵走了,玉小姐這下能原諒我了嗎?

說完又深深鞠了個躬。

玉玲瓏突然撲哧一聲嬌笑起來,橫了他一眼,半是嗔怪半是撒嬌的道:啊呦,世子怎么客氣起來了?人家是跟你開玩笑哩。好啦,那副吳道子的名畫在哪里?小女子還等著世子來解說呢。

謝堅大喜過望,忙不迭的招呼隨從將畫軸取了過來,在桌面上展開,隨即擺出很有品味的架勢開始高談闊論。

玉玲瓏姿勢優雅的坐在他身邊,靜靜的聽他口若懸河,沒有露出半點不耐煩的樣子。她一向都知道跟男人打交道,什么時候該硬,什么時候該軟,什么時候可以對他不假辭色,什么時候卻又要給他少許希望和甜頭。

這就是她作為名妓,能夠在短短時間內紅得發紫,又能至今不被任何人染指的原因。

jz※※※

距離怡春院只有十來步遠的街對面,鬧哄哄的簇擁著一群過路人,男女老少都有,正圍在一起觀看牆壁上新貼出的告示。

告示是剛剛貼上去的,上面蓋著本城知府的大印,除了工整墨黑的正文外,還畫著一個人的半身像,赫然是一張懸賞通緝的榜文。

眾人一邊注目細看,一邊搖頭嘆息,臉上都有不忍之色。

原來那位姓呂的侯爺昨夜被害了,而且是在自己的書房里被人割斷了喉嚨。

連堂堂的侯爺都敢殺,這真是反了天了……唉,世風日下呀。

聽說聞訊趕去的捕快們看見凶手了,可惜被他當場逃脫。喏,凶手就是這個樣子,如果見到要趕快報官,能得到一萬兩銀子的賞金呢!

眾人只顧交頭接耳,誰都沒有想到,那通緝的人物此刻赫然就在人群之中。

他也正在看著這張懸賞的告示。滿街的人中只有他才知道,上面畫的就是他自己。

可惜,可惜,任東傑一邊微笑著,一邊喃喃自語道,畫的並不像呀,看來這萬兩紋銀,怕是沒有人能領到了。

的確,告示上的人像,是照著他昨夜那副不修邊幅的潦倒模樣畫的,加上當時環境昏黑,對方也沒把他看清楚,因此面容上只有三四分相像,至於神韻更是差遠了。

只聽旁邊一個老者嘆道:本城近來劫難不斷,接二連三的發生駭人聽聞的血案,看來是沖撞了哪路凶神,才會引來這血光之災。

任東傑心中一動,忙對著老者抱拳道:請問老人家,本城近來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可以說來聽聽嗎?

老者打量了他幾眼,悄聲道:這位公子是剛入城的吧!告訴你也無妨,自半月前至今,這里已經發生好多起凶案了,聽說被害的全都是江湖上響噹噹的腳色呢,你說怕人不怕人?

任東傑哦了一聲,淡淡道:江湖上紛爭不斷,隨時隨地都會有人死於非命,官府只怕想管也管不了。

老者苦笑道:可不是嗎?官府方面一直是茫無頭緒。更氣人的是,也不知是哪個官老爺下的命令,居然把全城的六扇門公人,全都交給一個新來的女捕頭指揮,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他說到這里沉下面孔,不滿的道:你想她一個小女娃子,年紀輕輕的又懂得什么了?不去做針線女紅,偏要學著男兒漢舞刀弄拳,這不是胡鬧嗎?她一連忙碌了這么多天,把全城搞的雞飛狗跳,卻什么線索也沒查出來!

任東傑聽到這里頓時了然,大感興趣的道:是呀,女孩子哪里當得了捕頭,簡直是兒戲嘛,不過,這位女捕頭姓甚名誰,可有了婆家嗎?

老者道:她叫鐵木蘭,平日里總是男裝打扮,又是那樣的脾氣,有誰敢娶她進門?三言兩語爭執起來,還不被她踢得連翻幾個筋斗啊?弄不好小命都去了半條!

任東傑不由伸出手,摸了摸自己昨夜挨了兩腳的屁股,深有同感的苦笑道:不錯,這樣的女孩子確實不好駕馭,稍有不甚就要吃個大虧……

話還沒說完,那老者突然指著長街的另一頭,低聲向他說道:說曹操,曹操就到了。公子你瞧,鐵捕頭已經來了!

任東傑哪里還待他說第二句,立刻就轉頭望了過去。

只見長街的彼端塵土飛揚,密如雨落的馬蹄聲中,一匹雄壯的青蔥馬撒開蹄子,如同離弦之箭般沖了過來。

眨眼間,青蔥馬就沖到了近前,眼看就要撞到人群中,卻突然一聲長嘶,兩個前蹄高高抬起,硬生生的停了下來。

幾乎在同時,鞍上坐著的騎士輕靈的縱起,以一個極漂亮的姿勢翻身躍下,穩穩的站在了青石路上。

好俊的馬,好俊的騎術,好俊的人!

不,應該說是好美的人!

這個騎士雖然一身男裝,穿著的是衙門里公人的服飾,姿勢和動作上都有意的模仿著男性,可大家還是很容易就可以看出,她是個百份之百的女人!

因為這世上絕沒有哪個男人像她這樣好看,這樣充滿了生機勃勃的青春之美!

她有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眸子里總是射出帶著警惕的光芒,仿佛把每個人都當成潛在的罪犯。可是顧盼之間,卻又偏偏顯得嬌俏生姿。那杏靨桃腮的秀色,更是掩也掩不住,把她的美麗完全展現了出來。

大街上一時間鴉雀無聲,每個人都在呆呆的望著她,視線都情不自禁的被她吸引。

任東傑自然也在盯著她,兩只眼睛還在閃閃發光。

面前的這個美貌少女,果然就是昨夜在瀟湘別院碰到的那個玄衣捕快,那個劈了自己數十刀,又狠狠的踢了自己兩腳的女孩子!

他當時雖然沒有看清她的臉,卻牢牢的記住了她動人的曲線和高挑的身段,還有她那雙令人怦然心動的美腿很少有女孩子像她那樣,有一雙這么結實、這么勻稱、這么修長的美腿。

現在他當然也記住了她的名字,一個很符合她性格的名字鐵木蘭!

不知何時,人群突然開始騷動起來,七嘴八舌的議論聲也逐漸響起。議論的中心,當然都是這個突然出現的女捕頭。

她就是鐵木蘭嗎?哇哇,可真是個小美人啊,我今天還是第一次見著。

是啊!她才剛調到本城不久,連我這住在衙門附近的,都很難得見到她的花容月貌呢。

豈止是花容月貌,你瞧她那張小嘴,那腰身,還有那大腿。天哪,這美人兒全身上下,沒一處不讓人著迷呀……

聲音不大,都是壓著嗓子悄悄說的,頂多只想傳進周圍三五個人的耳朵,可是隔著老遠的鐵木蘭卻偏偏聽見了。

她雙眉一蹙,俏麗的臉龐頓時氣的發紅,挺起胸膛昂著頭,站的更加筆直了,表面上雖然是一副既堅強又潑辣的模樣,可是心里卻著實有幾分委屈。

想不到上任十多天了,大家仍然沒有把她看成是執行公務的捕頭,還是僅僅把她當成品頭論足的物件。

她雖然渴望著引起人們的注意,渴望著能得到所有人的交口贊揚,卻不希望大家注意的只是她的臉蛋和身材,贊揚的只是上天賜予自己的美麗!

她本來就是個思維很獨特的女孩子。老爹原本給她取的名字是鐵慕蘭,可是長大以後,她卻嫌這名字的脂粉氣太重,配不上捕快威風凜凜的身份。

於是她自作主張改了一個字,這一改整個意思都不同了。

要知道,她最崇拜的就是巾幗英雄花木蘭,因為花木蘭做到了許多男人都做不到的大事!從小她就立誓,要做這個時代的花木蘭,而且要更堅強、更勇敢,就像是用鋼鐵鑄造的女斗士!

所以她就把名字改成了鐵木蘭!

她決心像花木蘭那樣,靠自己的努力去拼搏出事業和名聲,而不是自降等級,成為靠美色來取悅男人的玩物。

可惜要實現這個理想,卻實在是太……太難了……

她才剛剛離開師門,一上任就遇到了多起武林人物被害的棘手血案,而昨夜在呂溫侯被殺的現場,凶手居然還是在她的全力追捕下,從從容容的逃逸無蹤。

換了別人,面對如此不利的局面,恐怕早就失去信心了,可是鐵木蘭卻咬著牙堅持了下來,她暗暗的發了狠,無論付出什么樣的代價,都要把罪犯繩之以法。

突然,鐵木蘭嬌軀一震,隱約覺得人群中有個身影有點眼熟。

她忙睜大雙目仔細望去,發現那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只有小半個側面對著自己,似乎正在專注的觀看牆上的榜文。

這個人……瞧他這身形、這個頭、這臉部的輪廓,和昨晚遭遇的那個凶手,足足有七八分相像!

鐵木蘭越看越是懷疑,一顆心不由咚咚跳了起來,粉臉激動的泛起了淡淡的紅暈,看上去倍增嬌艷。兩眼中卻射出淩厲的光芒,冷電似的掃視在這個男子的身上。

一陣秋風吹來,暮秋的寒意更重了。任東傑的額頭上忽然滲出了幾顆汗珠,他不用看也能感覺到,那個美貌女捕頭的視線正牢牢的盯著自己,心里不禁暗呼不妙。

如果被對方確認,自己就是昨夜和她交手的不速之客,那么她肯定會認定自己是凶手的。雖然這個誤會最終可以解釋清楚,但那總是太麻煩,何況還牽涉到桃花夫人的聲譽問題。

唔,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任東傑打定了主意,轉過身剛想溜之大吉,突然眼前人影晃動,這美貌女捕頭竟無聲無息的掠了過來,迎面攔住了自己的去路,冷冷道:站住!

站住!你還想逃?

好動聽的嗓音!清脆的如同出谷黃鶯,雖然特意加重的語氣里透出森寒和嚴厲,卻仍然掩不住少女特有的那種嬌嫩。

任東傑心中一震,但馬上就恢復了鎮靜,裝出被嚇了一大跳的樣子道:怎么了?鐵捕頭,妳……妳是在跟我說話嗎?

除了你還有誰?鐵木蘭雙手叉腰,冷笑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我總算把你給認出來了!

什么?鐵捕頭認得我嗎?任東傑滿面驚奇之色,怔了怔,忽然又笑嘻嘻的道:我一向只和怡春院里的姐兒們打交道的,幾時這么幸運,連本城最漂亮的女捕快也認得我了?莫非是大家在哪里見過嗎?

閉嘴!鐵木蘭聽出他語帶調笑,嬌靨不禁一紅,目中卻露出怒色,喝道,少在本姑娘面前裝蒜!我知道,你就是我昨晚遇到的那個人!

昨晚?我只記得喝醉了,迷迷糊糊的也不知去了哪個花魁的閨房。任東傑索性一裝到底,嬉皮笑臉的道,啊,原來竟是撞到了鐵捕頭啊,真是失敬失敬。

鐵木蘭氣的臉都白了,杏眼圓睜,怒叱著飛身掠上,出手如風扣向對方的腕脈。

她知道昨夜的那個對手武功極高,所以這一招已用盡全力,而且後面還隱藏著三種變化應對他的反擊,豈知自己的手才剛伸出去,竟真的把對方的脈門給拿住了!

鐵木蘭萬萬想不到自己居然能一擊奏效,一時間倒愣住了。

妳干什么?任東傑大聲驚呼,抖動著胳膊肘試圖甩脫控制,小臂上有一股不大不小的力道涌了過來。

鐵木蘭不及多想,自然而然運足了真力,想要把他的右臂反扭到身後。只聽咯蹬一聲輕響,對方驀地發出慘叫聲,一只手肘竟被硬生生的扭脫了臼。

哎呦,哎呦……任東傑痛的齜牙咧嘴,額上冒出了黃豆大小的汗珠,扯著嗓子喊道,救命呀……官差打人啦……救命……

人群頓時為之嘩然。

身為捕頭抓不到罪犯,本就已令大家不滿了,這時又無端端的毆打平民,更是激起了眾怒!

鐵木蘭只好放開任東傑,又替他把脫臼的胳膊重新接好,暗暗的嘆了口氣,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她不但失望,而且還相當的沮喪,想不到自己一向自負高明的眼力,居然也會出差錯面前這個色迷迷的傢夥顯然不是自己要找的罪犯。他雖然練過一些真功夫,可是充其量只是二流角色,根本不像昨夜和自己交手之人那樣神出鬼沒。

要知道高手裝瘋賣傻的戲弄敵手,那是常有的事,但絕不至於到這種程度,連手臂都給震脫了臼。

以後嘴里放乾凈些,別再胡說八道的討人便宜!鐵木蘭心頭煩躁,沒好氣斥責了兩句,轉過身自顧自的走開了。

她走的很快,腰桿還是挺的很直,閃亮的大眼睛里也依然帶著堅定而頑強的表情,仿佛是在宣示著強大的決心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難,她都會把案子查下去的,絕不會放棄自己的職責,更不會向凶手認輸!

她的背影消失了很久,人群也逐漸散開了以後,任東傑才活動著胳膊,喃喃道:除了屁股上的兩腳之外,又欠了我一下痛毆,這筆帳,我遲早要在床上向妳討回來。

突聽一個聲音笑道:哈哈!任公子果然不愧逐花老手的盛名,竟然敢向六扇門里的女捕頭討帳,本人實在是佩服。

隨著說話聲,一個人從旁邊走過來,滿面堆笑的作了個揖,竟是剛才一同等待玉玲瓏接見的那姓彭的漢子。

任東傑拱手還禮,奇道:閣下從前見過我嗎?怎么會認出我的身份?

姓彭的漢子笑嘻嘻的道:就算不認得任公子的面貌,也該認得出你天下罕有的手上功夫除了任公子外,還有誰能令手肘隨意脫臼,瞞過大家的眼睛呢?

任東傑展顏道:這種把戲,也只能騙騙這歷練尚淺的捕頭小妞,在彭兄這樣的行家面前就無所遁形了。對了,還未請教彭兄大名?

姓彭的漢子道:在下彭泰,只是江湖上的一個無名小卒而已。邊說邊有意無意的將右掌亮了出來,五根指頭上倒有三根戴著碩大的紅寶石戒指。

任東傑恍然道:原來是富甲一方的『賽陶朱』彭大老板呀,失敬失敬。難怪這樣財大氣粗,能送的起『翡翠珊瑚樹』那么貴重的禮物。

彭泰嘆著氣道:只可惜本人縱然手擲千金,也難買到美人的一笑。而任公子單憑一股男子漢的魅力,就輕易的打動了玉小姐的芳心。

任東傑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多謝老兄的恭維。可是如今這個年代,美人兒往往都是很現實的,也許我最終還是會在金錢的威力下大敗而回。

彭泰殷勤的道:不管怎樣,我都要恭喜任公子的。就讓本人做個東道,大家一起到『泰和樓』去喝上幾杯如何?

任東傑看看天色,離約會還有好長一段時間,正愁閑著無聊呢,當下爽快的答應了。

jz※※※

泰和樓是全城最大的一家酒樓,本來一天到晚都是座無虛席的,可是當任東傑和彭泰走上樓時,里面竟然只有寥寥四桌的客人。

最左邊的那一桌上,圍坐著的是六七條漢子,全都是頭帶白范陽氈笠,足蹬膝八搭麻鞋的老江湖打扮,正在大碗酒大塊肉的開懷暢飲,發出吆五喝六的猜拳行令聲。

為首之人坐在當中的位置上,身材略為纖瘦,容貌被竹笠遮住大半,微露的脖頸膚色白皙,有江湖經驗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個年輕女郎。她的面前已經放了好幾個空著的大碗公,看起來酒量一點也不輸給那些身為男子的手下。

和這夥喧鬧漢子成鮮明對比的是坐在相鄰酒桌上一個鶴發童顏的老道,面貌清矍,穿著洗得乾乾凈凈的舊道袍,襟角在無風自動的獵獵飛舞。

當他們望過去的時候,這老道半開半閉的雙目突然一張,射出兩道冷電似的逼人光芒,隨即又悄然斂去了,足見內功已經精湛到了深不可測的地步。

而在酒樓的角落之處,端坐著的則是兩個出家人裝束的尼姑。坐在上首的四十多歲年紀,面貌端庄,眉目間有股疾惡如仇的正氣。下首的只有十xx歲年紀,容色清秀照人,婀娜的身形雖然裹在一襲寬大緇衣之中,但仍掩不住窈窕娉婷之態。

不過整間酒樓里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在另一頭的雅座上,那里有十來個少年,就像眾星捧月般簇擁著一個體態風流,艷光四射的美婦。

這些少年無一不是英俊出眾的翩翩公子,可是面上卻全都帶著討好獻媚的神色,有的在為這美婦捶肩,有的在為她捶腿,還有的用筷子夾起菜餚,乖巧的送入這美婦的口中。

任東傑凝目細看,眼光頓時一亮,只見這美婦的衣著實在大膽的令人吃驚。

明明是寒冷的暮秋,她身上的衣服卻單薄的仿佛是在夏季。一襲圓領窄袖的貼身輕衫,領口低至可隱約見到乳溝,露出大片豐滿雪白的酥胸。

她見到任東傑健碩的身形,目光也亮了起來,水汪汪的秀眸中立刻泛起嫵媚之色,毫不顧忌的沖著他拋了個媚眼,殷紅的朱唇邊漾開了嬌甜的笑意。

任東傑咕嚕的咽了下口水,腳下機械的跟著彭泰走向一張空著的酒桌,視線卻仍然牢牢的粘在這美婦的身上。

他一坐下來就努了努嘴,悄聲問道:

彭兄,你可知她是誰?

彭泰也壓低嗓音道:你不認識她嗎?專采天下男色的『奪命嬌娃』胡仙兒,我以為她早就和任公子有過露水情緣了。

任東傑低呼道:啊,原來是她!難怪有種從骨子里透出來的騷勁。那邊的兩個尼姑呢?又是何方高人?

彭泰眯起眼,露出猥瑣的笑容道:江湖上盛產美貌尼姑的名門正派是哪個,任公子總不會不知道吧?

任東傑眼睛更亮,道:莫非是恆山派的掌門靜慧師太,和她座下最美麗的弟子妙音女尼?好極了,我幾次誠心到恆山燒香拜佛,都沒有緣份見面,想不到今天能在這里一睹芳容。

他頓了頓,目光轉向最左的酒桌道:這夥人呢?一副綠林豪傑的打扮,難道是群打家劫舍的強盜混進了城里?

彭泰的聲音越發低了,道:大有可能。那強賊頭目狄龍不是公然在怡春院出現了嗎?嗯,我猜這夥人八成是他的同黨也說不定。

任東傑點頭道:狄龍只是祁連山寨里的二頭目,聽說他們的總首領『辣手紅顏』歐陽青虹,年紀雖輕可手段卻著實厲害,十有xx就是眼前這個戴竹笠的女郎。

彭泰道:一個女孩子作強盜首領,就算再厲害也畢竟有限。倒是她旁邊的那位老道士,就是武當派的前輩玄靈子道長!

任東傑吃了一驚。玄靈子在武當派的身份極高,是僅次於掌門的尊貴人物,多年前就已封劍退隱了,想不到竟會出現在這里。

兩個人一邊輕聲交談,一邊點了些精細可口的酒菜,不一會就由店夥送了上來,滿滿的擺了一桌,散發出令人流口水的香味。

任東傑卻不舉箸,沉吟道:奇怪啊!這四桌的客人全都是武林中名聲響亮之輩,平時各有各的行跡,怎么會全都來到了本城,而且還聚集在這泰和樓里?

彭泰神秘的一笑,道:何止他們,聽說近來風頭極勁的神秘女『金葉子』,還有峨嵋派的『玉女劍仙』柳如楓等高手,都在兼程趕來此間的路上。

任東傑聽到柳如楓的名字,頓時嚇了一大跳,險些聯手中的筷子都跌到了地上。

他定了定神,暗想自己今晚得到玉玲瓏之後就要趕快離開,免得又被柳如楓追到。不管這里要發生什么大事,自己都沒工夫去理會了。

他正在轉動著念頭,忽然腳步聲響起,一男一女慢慢的走上了酒樓。他們的年齡大約都在三十到四十之間,無論是相貌還是氣質都十分相稱,可以說是對天造地設的璧人!

男的臉容古朴,有一個比常人略高的鷹鼻子,衣飾相當的考究,看上去是個很有威嚴的中年人。

女的容貌算不上太美,可是那白皙到炫目的膚色卻足以彌補一切缺憾,美目中流露出的那種略帶滄桑而漠然的神情,更是構成了獨特的吸引力。

這種女人往往都是孤僻、乖張,一般人難以駕御的,要想征服她,過程中絕對充滿了挑戰。

任東傑正饒有興趣的打量著她,只聽彭泰低呼道:真想不到呀,連天禽夫婦都到這里來了。

任東傑頷首道:原來是他們。『金鷹銀鷺,雙飛雙宿』,這一對可是武林中出了名的恩愛夫妻呢,據說自成婚後就形影不離,一時半刻都沒分開過。

說話間天禽夫婦已經叫來了酒菜,銀鷺夫人冷冰冰的對店夥道:店家,跟你打聽一個地方,知道『逍遙山庄』在哪里嗎?

那店夥一愣,道:逍遙山庄?這地方早已不存在了啊。

話音剛落,金鷹先生豎起雙眉喝道:胡說八道!你當我們是外地人,就說這謊話來騙我嗎?

那店夥委屈的道:小人怎敢欺騙客官?本城中三歲小兒都知道,逍遙山庄的人早在三年前就死光啦,就連庄子都已被一場大火燒成了白地……

金鷹先生大怒,一掌重重拍在桌上,怒道:鬼扯!我們明明是接到庄主的請帖,這才不遠千里的趕來作客的,你說這鬼話想糊弄誰?

他越說越生氣,掄起了巴掌就要打人,但卻被銀鷺夫人給勸住了。

那店夥嚇得一疊連聲的求著饒,正在忙亂之時,任東傑忽然站起身,大步的走了過去。

他對著金鷹先生一抱拳,客氣的道:請問兄台所說的庄主,可是指昔年縱橫江湖的『逍遙神君』蕭天雄嗎?

金鷹先生面露喜色,道:是啊,蕭庄主是我夫婦的至交好友,我們這些年一直遠在塞外,和他的消息隔絕已久,想不到一回中原就接到了他的請帖……

他說到這里,突然住了口,因為他發現酒樓里每個人的神色都變的很古怪。

任東傑咳嗽一聲,勉強笑道:老兄會不會弄錯了?逍遙山庄三年前毀於一場大火,蕭天雄庄主一家二十余口全部遇難,這已是武林中眾所周知的事。

天禽夫婦對視一眼,臉上都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不可能呀!金鷹先生從衣囊中取出一封請帖遞過去,叫道,這上面的印鑒明明是蕭庄主的,我絕不會認錯!

任東傑接過細看,這是張普通的做壽請帖,上面寫著誠懇的邀請言辭,落款正是蕭天雄,日期是十月十三,下面還蓋了一個朱紅色的印鑒。

這時彭泰也走了過來,一看到這印鑒就陡然發出一聲驚呼,整張臉都變的煞白。

這……這的確是蕭庄主獨有的印鑒呀!他目中露出恐懼之色,口吃的道,我認得的,雕刻這印章的是位早已逝世的隸書名家,旁人是無法仿造的。

任東傑沉聲道:可是蕭庄主的不幸遇難,卻是個無可辯駁的事實呀,難道說……

他頓住了語聲,沒有說下去,銀鷺夫人卻自己接了口,輕輕道:難道說……這請帖是死人發出來的,我夫婦大白天的見了鬼不成?

此言一出,在場的每個人都感到脖頸涼颼颼的,心里不由自主泛起了一股寒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