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殺神(2 / 2)

劉漢常胖嘟嘟臉上露出一絲貪婪笑意,舔了舔嘴唇,突然看向一個方向,說:「咦,那不是新任陸明府嗎?來來,你我去和陸明府相見,一切由陸明府發落!」他所指的方向是不遠處的一個小樹林。

尤老三和阿牛都呆呆的看過去,心說原來新任明府在樹林中。

兩名執刀對望,也有些猶疑的看向小樹林,心說尋了半天,原來新明府在樹林中歇息嗎?

尤五娘卻是咬緊了紅唇,輕輕搖頭,「孤男寡女,瓜田李下,若不然,請明府來這邊敘話吧!」

陸寧本來正在觀察著這些人,畢竟,里面有自己的朋友,也有自己的下屬,借著這個機會,對他們多一些了解,今生的記憶,對這個世界的觀察和理解,對人性的認識,怕不太靠譜。

聽劉漢常言語,陸寧原本有些奇怪,這劉漢常認錯了人么?轉眼看去,他感官敏銳,卻看不到小樹林中有人。

又聽尤五娘的話,陸寧便明白了劉漢常的意圖,不由得看了尤五娘一眼,心說這女孩子倒是冰雪聰明。

陸寧倒不是愚鈍,人心之險惡,他前世都見得膩了,但他對男女之事並不敏感,一時沒想到那方面去而已。

此時心中便有些惱火,劉漢常這廝,膽子也太大了吧,抄家亂局中,你來尋上司,本是獻殷勤來的,怎么會冒出這些荒唐的念頭?莫名其妙亂七八糟,簡直是精蟲上頭。

其實劉漢常膽子倒真沒那么大,他本想帶尤五娘到那密林中,稍稍輕薄一番寥慰心意,再嚇唬這美嬌娘一番。

這美嬌娘本來就夾帶私逃,吃了虧又敢說什么?自己又沒真做什么,那新任陸明府只是個農家,雖然拼了軍功,但想也知道是個頭腦簡單的莽漢,自己難道還拿捏不住嗎?還說不定以後這東廳西廳是那新任明府掌印呢?還是自己的話更管用?

甚或,以後這新明府事事仰仗自己,自己真能和這美嬌娘有些際遇呢。

卻不想,這美嬌娘,卻是一口回絕,顯是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劉漢常臉上就有些掛不住,沉聲道:「尤五娘!你可是不想我在明府面前為你圓轉?!那就莫怪我了!你可想清楚,新明府只是農人,我幫你美言,可保你上青雲,我若惡言,卻能令你入地獄!」兩名執刀,都是他的心腹,至於幾個佃農,他更不放心上,這些話,自傳不到新明府耳朵里。

尤五娘冷笑,「劉佐史,我倒是勸你,今日放我走的好,若不然,以我之美色,如你所說,一個農人,我必可令他專寵與我,到時候,劉佐史呀,到底誰上天堂,誰入地獄呢?!」

顯然,她骨子里卻是極為剛烈,此時卻是豁出去了,什么都不在乎了。

劉漢常臉色一滯,眼中漸漸露出了凶光,看了眼四周,荒荒阡陌,不見人蹤,他冷冷的道:「那婆娘,時下我便可令你入地獄,你若再敢無禮,便試上一試,我就問你,去還是不去?!」

他怒火中燒,y u火卻是更盛,那蹂躪面前這高傲美嬌娘令其屈服的念頭卻是入魔了一般,卻不僅僅是方才想小小輕薄一番了。

尤老三一直默不作聲,此時心下一沉,看到劉漢常那凶狠目光,心知只怕這家伙並不僅僅是嘴上恐嚇,忙賠笑道:「佐史公,小妹無禮,佐史公莫怪!」

劉漢常卻不理她,盯著尤五娘俏臉,「我問你,去還是不去?!」

尤五娘卻是咬著紅唇,冷冷道:「不去!」

她絕不是什么忠烈巾幗,但話趕話到了現在,要拉下臉再去求這個惡心的矮冬瓜甚至說不得還要被他肆意羞辱,那真還不如死了算了!

劉漢常就笑了,看了看身旁兩個執刀,微微頷首,「好,好得很啊!」

「咳咳……」陸寧咳嗽了一聲,覺得戲看得差不多了,對各人都有了些了解,再下去變成喋血大戲,卻是不美,「劉佐史,尤五娘,我雖然是農人,可也沒那么糊塗吧,你二位覺得是吃定了我,一個說縣事將來你做主,另一個說專寵於你你話事,我倒覺得,不太可能呢?!」

其余眾人都是一怔,陸寧這話雖然有些詞句第一次聽,可大體意思都聽得清楚。

陸寧看著劉漢常微微一笑,「對,我叫陸寧,也就是你在找的陸寧!」

「你是陸寧?陸明府?!」劉漢常睜大眼睛,很懵圈很懵逼,心說這是什么事,這些人是故意演戲要我死么?可茫然看向尤家兄妹,卻見尤家兄妹臉上,同樣滿是震驚。

又看這農家少年,生得甚是清秀,可年紀,太小了吧?糊弄老子玩呢?

「尤老三,你來說,他,他真是陸明府?!」劉漢常怒喝。

尤老三滿臉的不知所以,心里更是暈暈的,陸大?陸明府?陸寧?對,陸大是叫做陸寧,但是,是陸明府么?這怎么可能?陸大才多大?還未及冠,怎么能做官呢?

尤五娘突然喝道:「不錯,他就是陸明府,劉漢常,你剛才說了什么你可知道?還不跪下領罪?!」也不管這小孩兒是不是在胡吹大氣,有了轉機就要利用。

聽尤五娘如此說,劉漢常猶疑難決,如果這農家少年是冒充縣令,自己就這樣被嚇住,那可太丟人了。

可是,如果他真是新縣令呢?

想想自己剛才說的一些話和剛剛要做的事,劉漢常心里突然有些發毛。

「太也無禮!」陸寧有些不耐煩了。

說著話,他走上一步,突然到了一名執刀面前,那執刀一驚,想向後退,便覺腿一麻,不由自主噗通單膝跪倒,明晃晃鋼刀出鞘,落在了陸寧手中。

「當」一聲,另一名執刀下意識抽刀,卻被陸寧刀背輕輕一碰,便覺得虎口巨震,手中鋼刀脫手飛出,劃個弧線,落到了幾步外,「噗」一聲插入浮土中。

執刀臉色大變,這,這是人嗎?好大的力氣,就好似,那輕輕一揮,便有金剛之力。

陸寧滿意的點點頭,被雷劈的好處就是,自己好似脫胎換骨,比前世還要硬朗許多。

明晃晃鋼刀架在了劉漢常的脖頸旁,陸寧眼神漸漸冷了下來,握著利刃,淡淡道:「你這小吏,敢在我面前如此無禮,殺你,如宰雞耳!」

語氣極為平淡,但冷森森殺意,好似從天而降!

還是農人裝束,還是那病怏怏的秀氣面容,可此刻,陸寧整個人,都如天兵出鞘,寒森森殺氣似乎刺得眾人骨子都隱隱作痛,尤老三退後幾步,不由自主便跪了下去,那兩名執刀,更是磕頭如搗蒜,嘴里期期艾艾的,語不成聲,自是在求肯性命。

尤五娘和其兄幾乎同時拜倒,便是阿牛,面對這已經陌生無比好似殺神轉世般的年少舊友,也早跪伏在地,動也不敢動。

直面陸寧之威的劉漢常,便覺耳鳴眼花,心臟跳的好似要從嗓子里跳出來,嗷一聲,向後癱倒,卻是暈了過去。

陸寧順手一拋,手中鋼刀「嗚」一聲,激射而出,竟在空氣中傳來風雷之聲,猛地射入旁側一棵古樹中,刀直沒至柄,那四人合抱之古樹,卻是劇烈抖動,樹葉刷刷如雨而落,若不如此卸力,好似整棵樹木也要隨這激射之勢飛出去一般。

威勢難當!

場中眾人更是駭得顫栗不已,不由自主用力磕頭。

尤五娘便覺遍體冷汗身子冰涼,下身涼颼颼的,好似已經失禁,她不敢抬首,身子顫得厲害。

好一會兒,卻聽這少年郎輕輕嘆口氣,轉過了身,那彌漫在空氣中令眾人顫栗的寒意漸漸消散,好似那一擲之威,化解了這殺神的殺意。

「都起來吧。」少年郎語氣也甚為平和。

眾人卻不敢起身。

「尤五娘,你若要走,現今便走吧,那銅,那金錠,送你做盤纏!」

尤五娘嚇了一跳,身下卻是一熱,這次卻是千真萬確的,再次失禁,她臉伏地,急急道:「奴,奴不敢……」

此時,尤五娘漸漸相信,面前的少年,就是新任明府,莫說明府了,就是這少年,現今說是當今天子,在這威勢下,也由不得人不信。

陸寧本想說些不是怪罪她的話,但隨之搖搖頭,好似說了也白饒。

這個世界的人,和自己的前世,思維有著很大的不同。

又撇了眼昏厥在地的劉漢常,「你兩個,抬他回去,請大夫醫治,若不死,叫他自掌嘴一百!」

「是,是,是!」兩個執刀連連磕頭。

半晌之後,阿牛先說的話,「啊,大郎,明府走了……」

眾人這才抬首,陸寧早已不見,阡陌之中,影蹤皆無。

兩個執刀抹著額頭冷汗,一個去收了浮土中的鋼刀,另一個到了古樹之旁,只是苦笑,那也不用試了,自然拔不出,兩人便一前一後抬著死豬一樣的劉漢常,顫顫的走了。

「這,陸大怎么成了陸明府,我,我剛才好像呼喝他來著?」尤老三突然怪叫起來,思及方才對陸寧的呼喝,卻是火燒了尾巴一般直轉圈,「怎么辦,怎么辦?!」

尤五娘卻是痴痴看著古樹上好似凸起了一個樹節的刀柄,喃喃道:「那有什么,我還說要挖了他的眼珠子呢!」

「是啊是啊,小妹,這可怎么辦啊?」尤老三哭喪著臉,捶胸頓足,悔不當初。

「咱們這些人的話,他又哪里會放在心上呢?」尤五娘輕輕搖頭,俏臉露出一絲苦笑。

「是啊,是啊,好像是……」尤老三猛地停下腳步,「他剛才啊,就跟殺神下凡一般,可把我嚇尿了,我就感覺,他那威風,只怕皇帝老兒在他面前他都視作螻蟻,又哪里會在乎咱們村野蠻夫的話?」說著話,尤老三連連點頭,越想越覺得是這么回事,自我安慰的甚好。

突然,他又舔著嘴唇,嘿嘿道:「妹子,哥哥可就指著你了,我怎么感覺,咱們要發達了,我看啊,明府公,哼哼,怕是要做經略公,都護公!」說著話又搖搖頭,思及方才那寒意入骨的恐怖,他喃喃道:「經略節度,只怕,只怕他也看不上吧……」

揮去胡思亂想,尤老三干笑道:「妹子,你可遇到九世修來的福分了!我以後,可全指望你了!」

尤五娘搖搖頭,走到了溝渠旁。

「啊,對,我先送你回去,阿牛,來……」尤老三本想喝令阿牛下溝渠拎包裹,隨之想起什么,猛的住口,對著阿牛,露出了和善無比的笑容,「阿牛啊,我先送妹妹回別苑,回頭,回頭我尋你喝酒,咱兄弟好生嘮嘮。」

阿牛呆呆的,搖頭,便跳下了溝渠,拎起包著銅錠的包裹,說:「我送村正和娘娘回別苑。」這些力氣活,他自然覺得是他該做的,而且,這位五娘,現今又是自己兄弟的家奴,說不得以後就是自己兄弟的妾侍,送她回府,自己更該出力。

「唉,你看你,也好也好,咱送我妹子到地頭,便去尋地方吃酒!」尤老三諂笑著。

一行三人,翻過溝壑,身影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