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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子軒無法理解別人的感受,世界上唯一能令他動容的只有少年,他的一顰一笑,一喜一怒都像是電影膠片儲存在他腦海中,只需靜下來,就會一遍又一遍的反復播放。或許因為回味過太多次,他能敏銳的察覺他的情緒變化。

他在厭惡他,甚至於憎恨,這讓他首次品嘗到何謂撕心裂肺,心痛如絞的感覺。他拼命回憶自己是否有哪里做的不好,然後臉色越來越蒼白。不會的,小怡不會知道自己將他找回來的初衷。他沒有途徑知道。他如是安慰自己,心想這一定是彈奏《致帕洛切夫》的後遺症,這才讓狂亂的心跳恢復正常。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他不知所措的站了一會兒,這才三步一回頭的離開。

房間里終於安靜了,周允晟將薛李丹妮喝過的紅酒杯扔進垃圾桶,重新找了一個杯子倒滿,一飲而盡。連喝三杯,他才覺得凝固的血液開始重新流動,痛苦而又壓抑的感覺一點一點開始消散,不禁長出口氣。恰在這時,門鈴響了,他心有所感,快步走過去拉開房門。

薛閻跟薛老四果然站在外面。

「好大的酒味。」薛老四四處嗅嗅。

「你還好嗎?」薛閻滿臉擔憂。

「你來了我就好了。」周允晟慵懶一笑,傾身將193公分的大漢攔腰抱起,扔在床上,一屁股坐在他腰間。

薛老四趕緊將輪椅推進去,關緊房門跑了,心道:怪不得老板要動手術,不動手術就得被媳婦抱來抱去的,確實有點傷自尊。

薛閻翻身將少年壓住,語氣十分緊張,「你怎么了?是不是還沒從那首曲子中走出來?」聽說有人因為彈奏《致帕洛切夫》而導致了精神崩潰,他不得不多想。

「是的,我很害怕。」周允晟湊近些許,用赤紅的眼珠逼視愛人,咬牙開口,「答應我,無論發生任何事,都不准拋下我獨自消失。你能做到嗎?做不到的話我現在就抱著你從窗戶跳下去,咱兩一了百了。」當愛人將他拋回現實選擇與主神同歸於盡時,他不是不擔心,也不是不怨恨,只是將這種情緒隱藏了,因為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再次把他找回來。

直到演奏了《致帕洛切夫》,那種無處傾訴的恨和撕心裂肺的愛才被引導出來。當接受軍部指派的時候,他曾想著,如果找不到愛人,就這樣死在虛擬世界也未嘗不是好事,因為這個世界至少還有他,而現實世界只有空寂的房間和冷漠的人群,並不值得留戀。

他現在既想好好愛他,又想干脆一把掐死他省得日後牽腸掛肚,心情矛盾的無以復加。

「我能做到,你再相信我一次。」薛閻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用一個『再』字,仿佛自己曾經向少年許下過同樣的承諾卻沒能做到。他被少年掐的差點斷氣,不得不伸手撫弄他戴著黑色耳釘的耳垂。

一串源代碼毫無預警的闖入資料庫,讓周允晟迅速找回理智。知道惹怒了自己就用源代碼來取悅?這人就算失憶了,骨子里也還是那么狡猾!輕微的低哼一聲,他垂頭吻住他削薄的嘴唇。

薛閻大手覆蓋在他後腦勺上,不斷加深這個吻,眼里滿是星星點點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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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允晟的演奏徹底火了,國內外多家主流媒體對此進行了連續幾天的重點報道,演奏的視頻更是在電視和網絡上一播再播,每一個收聽者都會產生不同的感受,但無一不被他高超的技巧和強烈的情感所震撼。還有人把薛子軒的版本跟他的版本放在一起進行比較,哪怕對音樂最不敏感的人,也能輕而易舉區分出二者的不同。薛子軒只是用雙手彈奏,而周允晟卻是用靈魂在吶喊。

不少樂評人斷言:毫無疑問,joy已經超越了她的兄長,她會成為本世紀最偉大的鋼琴家,沒有之一。在十六歲的稚齡便得到如此崇高的贊譽顯然是非常罕見的。

一位國際大導演在聽過《致帕洛切夫》後立即打電話聯系組委會,提出與周允晟合作的要求。他現在拍攝的一部有關於世界末日的災難片非常需要這種讓人一聽就感到絕望的配樂。他甚至覺得如果這部影片不能啟用少年的琴音就會變得殘缺不全,從而成為他的終身遺憾。

因為被薛家限制了人身自由,別說單獨出門,就連手機這種必備品周允晟也從來沒見過。那些試圖接觸他的人輾轉找到薛子軒,讓薛子軒煩不勝煩,然而遠在華國的薛靜依卻比他煩惱無數倍。

她一方面欣喜於少年取得的成就,一方面又害怕未來的自己無法超越他樹立的一座座豐碑。薛李丹妮告訴她最好讓黃怡趕緊退賽,因為她的天賦永遠也追不上他,日後水平倒退的太多也許會招惹很大的麻煩。她斷然拒絕了,心里卻慌亂的厲害。

只要得到黃怡的心臟,他能彈奏出來的曲子我也同樣可以。她需要不斷的安慰自己才能抵御住一天更比一天忐忑不安的心情。黃怡已經優秀到了讓她感到恐懼的程度,直至今日,她還無法彈奏鋼琴,尤其在聽過他演繹的《致帕洛切夫》之後。她不無惡意的想著,黃怡也許是魔鬼,因為只有魔鬼才能演繹出如此蠱惑人心的音樂,凡人是不能跟他相提並論的。

魔鬼的心臟究竟隱藏著多么強大的力量?她恐懼的同時又倍感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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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決賽開始了,休息室里清空了一大半,僅留下二十六名選手。他們三三兩兩圍坐在一起閑談,眼角余光總忍不往朝坐在角落里顯得特別安靜沉穩的少年看去。這回沒人說他做作高傲,天才再如何高傲都是應該的,不需要凡人去理解。

漢娜被一群人圍在中間,問及這次演奏的曲目時表情非常難看。因為周允晟擅自更改曲目的緣故,她不得不把決賽上要演奏的曲子拿出來,過了半決賽,她都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辦,她已經沒有難度更大也更熟練的曲目了。

「我的上帝,你竟然要演奏《彼得魯斯卡》,那可是鋼琴演奏家們公認的難度排在第七位的曲子。這還是半決賽嗎?我已經絕望了!」聽了她的答案,一名選手崩潰的捂住額頭。

「我覺得你還是先堅持一會兒,聽了joy的答案再暈倒也不遲。」另一名選手指了指角落里的少年。

「我去問他。」一名華國選手自告奮勇。他跑過去,毫不意外的被保鏢攔住,只得伸長脖子喊道,「薛靜依,你待會兒要演奏的曲目是什么?介意告訴我們嗎?」

漢娜聽不懂華文,但還是目不轉睛的看著。她衷心希望對方挑選的曲子,難度不要比自己的高。

「《炫耀》。」周允晟淡淡開口。

「你說什么?」華國選手掏了掏耳朵。

「西爾斯的《炫耀》。」周允晟補充完整。

華國選手倒抽一口涼氣,跑回去,對剛才那名女選手說道,「好了,你可以暈倒了,他要彈奏西爾斯的《炫耀》。」

「上帝啊!沒法活了!」有人如喪考妣,有人興奮期待,休息室里頓時亂作一團。

音樂界永遠不乏才華橫溢者,因為過於驚人的天賦和過於充沛的情感,很多音樂家往往脾氣古怪,難以合群。上個世紀出現了許多鋼琴大師,他們無比閃耀的光芒將新世紀的鋼琴演奏家襯托的格外平庸黯淡,若非出了一個薛子軒,很多樂評人甚至說新世紀是鋼琴演奏陷入沒落的世紀。在群英薈萃的上世紀,西爾斯毫無疑問是最受矚目的鋼琴大師之一。但他本人卻並不接受『之一』這個後綴。

他從三歲起就展現了驚人的音樂天賦,六歲獨立創作了一首圓舞曲並演奏出來,十一歲揚名世界。他性格極為傲慢,宣稱自己是最出色的,足以凌駕於同時代所有鋼琴大師之上,這一言行為他招惹了許多抨擊。為了有力的反駁這些抨擊,他即興創作了《炫耀》,並表示除了自己,再也沒有人能將它完整的演奏出來。

《炫耀》與《致帕切洛夫》的風格完全相反,並不包含激烈的情感起伏,事實上曲作者在編寫它時壓根就沒有投注情感,只是為了炫耀自己高超的技巧。它的名字跟它的內容保持了驚人的一致,用現代人的話來說純粹是為了炫技。

這首曲子總共分為四個小節,每一個小節的每一個音符都需要使用不同的彈奏技巧,它囊括了所有風格所有流派的指法,沒有能與西爾斯相媲美的高超琴技,彈到第一小節的第一個段落時演奏者就會因為手忙腳亂而大出洋相。也因此,它被譽為世界上最難彈奏的鋼琴曲之一,且排名高居榜眼,而它原本的名字叫做《西爾斯狂想曲》,後來許多鋼琴演奏家受夠了這首曲子,便把它改為略含貶義的『炫耀』二字,被廣大音樂人所接受。

如果說《致帕切洛夫》是魔鬼的音樂,那么《炫耀》就是傲慢鬼的音樂,二者都不是常人能夠駕馭的

sean,你妹妹這么任性你知道嗎?快把她帶回家去!這是所有選手共同的心聲,包括傲慢的不可一世的漢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