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往生下》未完待續(1 / 2)

全球影帝 黑心火柴 7844 字 2020-08-07

「叮……」

手已失去了力氣,筷子掉落,敲在碗邊發出清脆的聲響,又在空中旋轉,最終跌落在地上,沾染上了肉眼看不見的灰塵。

「怎么會……」

父母曾經是丁克主義者,從未想過要孩子,至少是在生命延長之前是如此,但隨著年齡的增長,見證著朋友們愛的結晶一個個降生在世界上,這份堅持還是動搖了,最終在生命得以延續之後,他們決定了做一次父母。

所以帕克的父母要比他同齡人的父母年紀大上不少,在其他同齡人的父母還正值壯年時,他們已經要面臨退休後的生活了。

往生,對於帕克來說是一個很遙遠的詞匯,如今的往生院還並不多見,只有少數城市修建,提供給那些對生活失去希望,一心求死的人們。

他從沒想到剛剛退休的父母就要面對這一切,明明悠閑的老年生活就要開始了,明明養老保險就要啟動了,明明還有很多事還沒有做,尤其是自己才剛剛17歲,他們怎么舍得就這么離開?自己又怎么舍得讓他們離開?

「帕克,我們不會這樣離開,目前往生院的數量還不多,市里的往生院才剛准備動工,可報名的人數已經過了萬,按照預約,我們最少可以陪伴你到長大成人,從學校畢業,找到一份合適的工作,認識一個心意的女孩,我們會一直陪伴你到那一刻,直到生活穩定後,我們才會選擇離開。」

母親並沒有說謊,目前選擇往生的人數正在急速增加,有太多人對這個世界失望了,不管原因是什么,他們就是不想活下去了,沒有一點點的動力來維持他們的呼吸,所以他們把死亡的權利,優先讓給了那些絕望的人。

但這並不是帕克想要的結果。

「我吃飽了,先上樓了。」

他已經聽不進去任何話,也沒有力量來支持他聽取父母去往生的理由,即便他們有足夠的理由去這么做。

一如在廣場上時膽怯,他又逃跑了,飛奔上了樓,鎖死房門,將自己埋在被子里,像是要把自己溺死,才敢發出聲嘶力竭的哭喊。

「這一切太糟了……我沒有辦法,我真的已經盡力了,他還那么小,我真的不知道他將來要怎么生活……」

帕克以為自己掩飾的很好,可埋在被窩里大哭並不是隔音的最好辦法,在木制結構的房間內,他一切情緒都可以傳輸進父母的耳朵。

這一系列的事情讓母親難過,難以忍住淚水,使父親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又或者說,他也想加入到這個哭泣的行列中。

鏡頭沒有再給到父母的臉上,而是向右平移到廚房前的小吧台上,吧台上有疊報紙,被鋪展開,證明它已經被人閱讀過,其中的頭版頭條則是讓父母做出決定的真正原因。

「根據相關法律,國家已出台新的老年退休政策,針對六十歲至一百二十歲之間,現已退休,卻享受一百二十年退休養老政策的退休人員,提高其經濟消費稅,保險金額上調百分之三十,往生費用也即將上調。」

這就是他們選擇死亡的原因,往生,需要很大一筆存款,並且價格並不固定,還要繼續上調,如果他們現在不繳納費用進行預約,可能當他們真正想要離開時,他們就不能再給帕克留下更多財產了。

……

「帕克,吃飯了。」

清晨,母親已經做好了早飯,房間里彌漫著食物的清香,但帕克對母親的呼喊並沒有回應,或許是擔心帕克做出什么傻事,她擔憂著,走上樓,推開了帕克的房間。

房間里空盪盪的,並且沒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點,床鋪雖然凌亂,但摸上去卻已感受不到人的體溫,母親只能嘆氣,將被褥鋪好,轉身離開時,沒有忘記關上他的房門。

……

帕克很早就從家里出來了,因為他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自己的父母,即便自己對他們生命進入倒計時的情況已經心知肚明。

他並不想這樣,也想珍惜這段已經確定了還能相處多久的時間,但或許是心里有火吧,這種想法就被他壓進了心底,並且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釋放出來。

「下面的人都躲開!!」

一聲大喊傳進耳中,帕克遵循了條件反應,立刻抬起頭,向這棟高層建築的頂樓望去,隨即看到一人翻過柵欄站在樓頂邊緣,又毫不猶豫的跳了下來,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聲,就摔在了帕克面前。

人整個是偏平的,樣子就像是在鐵板上煎的牛肉漢堡,平滑的沒有一絲起伏,這一刻,帕克是蒙的,直到又一個人就從剛才男人跳下的位置掉下,啪的一聲,兩人重疊,變成了巨無霸雙層漢堡。

血液經過擠壓,從肉餅內呲出,濺了帕克滿身,濃郁的血腥味將帕克刺激清醒,使膀胱暫時失去管制,順著褲管流淌,與地面的鮮血混合,向最近的井蓋流淌。

「孩子你沒事吧?天吶……」

「你還好么孩子?趕緊先離開這兒!說不定還會有人跳下來,媽的,我都不知道這幾天從這兒跳下來幾個人了,真是見鬼。」

路人好心,強拉著帕克離開,在後面長達十幾分鍾的時間內,他被不斷問話,可嗓子卻像是上了一把鎖,不放任何一個單詞離開。

警察到場,消防隊到場,帕克一言不發,坐在花壇邊,目睹著消防員一鍬一鍬將這一男一女鏟進了棺材里。

「孩子,你家住哪兒?我送你回去吧,好好洗個澡,就當什么都沒發生過。」

對於家這個詞,現在的帕克是有抵觸心理的,這種抵觸心理終於讓言語沖破了門鎖,開口向警察說了第一句話。

「我不回家。」

……

二十分鍾後,他出現在了學校門口,在眾目睽睽下,渾身是血的被警察送進了校長辦公室,又被校長帶著去了學校公共浴室進行身體清理,最終送到了學校心理醫生的手上。

絕大多數的心理醫生僅用話療的方式是很難改變一個人的想法的,不過簡單為其做心里疏導並不困難,雖然帕克注定會因為兩人死在他面前而留下心理創傷,但就目前而言,他已經擺脫了對於血液和屍體的恐懼,不會滿腦子的胡思亂想,至於他夜晚會不會做噩夢,那就是發生在離開學校之後的事情了。

校長聯系了帕克的父母,他們會在四十分鍾至一個半小時後趕到學校,帶帕克回家進行療養,而他被安排在學校的教堂,在耶穌的庇護下,等待著父母的到來。

「孩子,向天上的父祈禱吧,他會祝福你脫離陰影,安然享受每晚的睡眠。」

神父已做完每日例行的祈禱,向耶穌懺悔他昨日犯下的罪,又祈求他庇護今日的自己,等到帕克進入教堂後,給予了他安慰,這才轉身,向著在十字架上受難的父坦言事實,為這個無辜的可憐孩子祈禱。

最終,摸了摸帕克的頭,他轉身離開,留下帕克一人,雙目無神的望著棚頂,看著天使在七彩的琉璃中飛舞,這一瞬間,他仿佛看到了神國。

「帕克,帕克?你還好么?聽說你出了一些事情,沒有受傷吧?」

神父離開時輕掩著的房門被推開,麗莎探出頭,見教堂里沒人,才邁步走了進來,望向發呆的帕克,眼神里充滿了擔憂。

「我,還不錯……」

「還好,謝天謝地……你父母一會就會來接你了吧?」

「嗯……」

「那就好,在家好好休息,我們都在等你重新振作起精神來,過幾天還有一個游行活動,大伙正摩拳擦掌等著大展……」

「抱歉麗莎,以後這種活動,我不會參加了。」

「什么?」

「我以後都不會參加游行活動了,沒有意義。」

這一刻,麗莎真的懷疑帕克被嚇傻了,這並不奇怪,兩個活生生的人就這么砸下來,而且崩了他一身血,換做是誰都不會好過。

但換個方式去思考,這反而是一場值得慶幸的劫後余生,至少他沒有被殃及,沒有十幾歲就離開人世,這是不幸中的萬幸,可為什么,自己卻在他的眼中看不到一絲的光彩?就像,他已經被那兩個人順便帶走了一樣。

「為什么?」

「因為沒有意義,一點都沒有。」

「可我們在做正確的事,難道你就那么心甘情願的成為一顆螺絲?」

「等到你父母退休之後你就會明白了,我們注定是被歷史車輪碾壓過的螞蟻,是被時代馬車拉扯的犯人,方向永遠掌握在手持韁繩的人手里,所行之事,無非是螳臂當車。」

「嗡……嗡……」

手機振動兩下,帕克拿出來瞧了一眼,上面是母親發來的短信。

「我和爸爸在門口等你,收拾好東西,我們帶你回家。」

回家休息時需要的東西都已經准備齊全,全都放在了書包里,他只拿了一些教材,至於那些可以拯救世界的超級英雄漫畫,已經被他扔進了垃圾桶。

他起身,想要離開,直到麗莎再次叫了他的名字,回過神時,一雙纖細的胳膊摟著他的脖頸,緊接著柔軟身軀鑽進他的懷里,並給了他一枚帶有橘子氣息的香甜的吻。

「所有人都覺得我們是一對兒,就連我也這么認為,你今天很古怪,所以我希望我能治好你,帕克,我希望你能恢復干勁,就算不去參加游行也罷,我只希望你能「活過來」,聽著帕克,我喜歡你,所以回家休息之後,精神百倍的回來。」

這是人生中第一枚來自傾慕對象的吻,終於打動了他的心神,但並未讓他清醒過來,反而變得更加慌亂。

「好……我覺得,可能……我會的,好吧,我會的。」

「好吧,我送你離開。」

推搡著帕克先行邁步,此刻紅了臉的麗莎才轉過頭,雙手交叉抱拳,希望她的信仰可以原諒她在如此庄重之地做出這般輕佻的舉動,祈禱完畢,這才追上了帕克的腳步,毫不避諱的送他到了學校門口,向帕克的父母問好,並看著他上車離開。

「她很漂亮,也很可愛,或許你可以邀請她來我們家做客,嘗嘗我做的餅干。」

母親似乎很開心,坐在副駕駛,不停用反光鏡瞄著帕克的表情,對於父母支持和包容的態度,帕克並沒有感到驚訝,這個年紀的少男少女,偷吃禁果已經成了家常便飯,戀愛什么的,不這個年紀享受,過了這個村,就真沒這個店兒了。

「嗯,再說吧……」

對於帕克模棱兩可的回答,父母只是相視一笑,也沒再開口打擾帕克的思緒,就讓他這么輕輕的靠在車玻璃上,盯著自己的班級,直到再也看不見為止。

……

「直到很久以後,我才認知到了父母笑容背後真正的意義,並非是得知兒子戀愛後露出欣喜和曖昧的笑,更多的,是一股發自內心的如釋重負。」

「也不對,真正放心的時候在此刻還未到來,他們還需要經過相處,再能在熟悉之後對麗莎下定論,考量她到底適不適合我。」

「不光嫁女兒之前要深思熟慮那個小子到底值不值得他們托付,兒子娶老婆也是一樣,也要考慮到那個女孩到底值不值得他們信任,會不會再傷害到他們的兒子,經過考量後定論的結果才是信任,現在,他們只是為了有一個人選而感到慶幸罷了。」

「他們要死了,這點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他們才會如此急迫的找尋一個人,讓她成為一股牢固的繩子,將我輕生的欲望束縛,怕我在一無所有時選擇死亡,或一生孤苦伶仃。」

「他們希望我活著,這點我心知肚明。」

「畢竟,人生雖苦,亦有回甘。」

……

「噓,小點聲,傑森睡著了。」

將門口的壁燈點亮,麗莎發現了躺在沙發上,已經酣睡的傑森,扭頭對帕克豎起手指放在嘴角,才輕輕的脫下高跟鞋,只是當她發現傑森嘴角的淤青後,稍微皺了皺眉頭,又釋懷的笑了笑,對帕克說道。

「他可真像你。」

「說的好像不像你似的,給他做一碗姜湯吧,你也知道那水槍到底有多涼。」

麗莎在廚房忙活,他則忙里偷閑,坐在餐桌旁,點了根煙,忽然手頭一頓,又搖頭笑笑,這一幕,像極了當年參加游行後偷偷摸摸回家的他。

參加尼爾森的派對前所做的牛排,麗薩給傑森留了一份,重新熱熱就能吃,只是上面的西藍花已經不再翠綠,口感估計也不怎么樣,所以,終究他還是回不去曾經。

或許是鍋碗瓢盆的聲響所驚動,傑森驚醒,匆匆忙忙從沙發上爬起,見到帕克坐在桌邊,不自覺的遮擋起了臉上的傷口,但發現父母對傷口並未有所表示,最終他還是放下了手掌,只是有些忐忑的坐在餐桌前。

「吃飯吧。」

「哦,好……爸爸,尼爾森爺爺……」

「他死了,但死得其所,也得其所願,明日他會下葬,我們會一起參加他的葬禮,先吃飯,趕緊去洗個澡,早點睡覺。」

這是傑森預料到的答案,也已經默認了他離開的事實,只是情緒再次降低,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在心頭。

「他是個好人,時長帶著我去玩,也輔導過我做功課。」

「我們都知道他是個好人。」

「所以我寧願希望他在親人陪伴中病死在床上,安詳的閉上眼,而不是因為不得不死而被動去尋死……」

「傑森,沒人會病死在床上,不要再說了,吃飯吧。」

一頓飯吃的沒滋沒味的,甚至辛辣的姜湯入口也不覺得嗆人,傑森將飯碗放下,麻溜的洗了個澡,早早進入房間關上了燈。

麗莎洗好了碗,也開始洗漱,只留帕克一人在客廳靜靜的看著電視,直到麗莎穿著浴袍靠在牆邊,向他扔了一個正方形的塑料包裝。

「讓我看看你有沒有真的恢復健康?」

「好吧……等我看完這一段電視節目?」

「ok,別忘了洗澡,我在床上等你。」

沒忘了飛個媚眼,她走向主卧,臨到關門時,還故意扯下浴袍露出半截白皙的肩膀,這才關上了門。

得了,脫口秀節目也沒了滋味,看了不到十五分鍾,帕克將塑料袋揣進口袋,走向衛生間,只是剛拉開衛生間的門,傑森便探出了腦袋。

「怎么還不睡覺?」

老夫老妻這么多年,雖說算不上是例行公事,但也不至於欲·火焚身,看了一眼兒子,淡定的看不出一絲端倪。

「我只是想到尼爾森爺爺睡不著,爸爸,成年後的人生真的那么辛苦么?」

「比你想象中還要辛苦。」

「好吧……」

「或許你該在一個小時後,悄悄地喝兩杯酒來保證睡眠,不要喝太多,記得把杯子刷干凈,早點休息吧。」

他還沒到飲酒的年齡,但如今偷偷吸煙飲酒,甚至是飛葉子的孩子太多了,當初的禁止未成年飲酒法律如今已經形同虛設,沒有了什么威懾力。

帕克慶幸自己的孩子很乖,並沒有像其他孩子那么過分,偶爾喝一點也無傷大雅,只不過是早點接觸罷了,將來總要學會。

他只是擔心傑森喝多了會吐在地上並且忘記收拾,導致他今晚還跟麗莎纏綿,明天就會被揪著耳朵訓斥。

「我知道了。」

「明天早上還要按時起床,記得好好洗把臉。」

這是他給今夜的傑森最後的忠告,最終他縮回頭,回到床上,猜測著酒的味道甜美與否,而帕克也關上了洗手間的門。

……

「傑森很像我,也很像他媽媽,在這個階段,心胸中充滿著這個年齡段該有的正義感,但或許是時代不同了,又或許是工作多年的我們不經意間影響了他,導致他的性子並不想我們想象中那么堅強,甚至更加脆弱。」

「我們並不反對他去游行,就像當年我們的父母不會阻止我們去參加那種活動,因為我們知道,那很安全,除了會遭受一些皮肉之苦外,大家仍可以在當天安全的回家。」

「除非你攻擊了維持秩序的警察,或破壞設施,並且沒能逃脫,不然警察不會對你進行抓捕,他們也抓不過來,更不會因為他們參加了游行活動而影響他們未來的前途。」

「所以游行更像是一種發泄的方式,而並非是伸張正義的手段,來阻止這些叛逆且有活力的青少年們在其他地方進行違法犯罪活動。」

「我深知傑森不會攻擊警察或破壞公共設施,所以像其他孩子的父母一樣,也對其放任自流,如此一來,家庭的和諧程度確實會有所改善,他們回到家後,就會變成父母想要的那種乖孩子,不會讓工作繁忙的我們感到頭痛。」

「只是那種可能遺傳自我身上的自我否定與脆弱,是我要時刻保持警惕的隱患。」

……

回家休養後近一個月時間,帕克每晚都會做噩夢,有時夢見有人從高空墜落,有時那個從高空墜落的人則換成了自己。

每當那些人血肉模糊的躺在地上,或一條腿從床上掉下來時,他總是會被驚醒,但卻不願把這種恐懼拿來與父母交流,是的,他們之間仍有隔閡。

這一個月來發生了很多事,首先是學校進行了期末考試,並且放了暑假,帕克也參加了考試,成績很好,名次從末位跑到了中間,這也讓父母高興了很長一段時間。

其次,他搬家了,搬離了那個從小生活的住處,或許他長時間的噩夢也和認床有關,不過這並非全是壞處,因為父親租的房子不僅距離學校很近,也和麗莎家很近,步行只需要十分鍾左右,極大的方便了兩人來往。

麗莎偶爾也會登門拜訪,和帕克的父母相談甚歡,甚至開始向帕克的母親討教起了中餐以及小餅干的制作方法,對此,帕克母親自然是十分滿意。

最後,是一件大事,由於近一段時間以來,自殺人數不斷攀升,政·府也相應做出了措施,避免更多自己結束生命的人出現。

一種美名其曰為健康手環的設備登錄市場,並且免費為民眾發放,它會檢測你的心跳,血壓,血糖,體溫,心肺功能,甚至精神狀態等一系列大大小小上百項的檢測報告,即便是你不想佩戴都不行,社區醫生有權通知警方,對你進行強制佩戴。

據說手環還具有監聽功能,一旦大腦分泌多巴胺下降,人體進入抑郁狀態,並說出一些不該說的話,它便會自動報警,兩分鍾內警察就會敲響你家的門,但這項功能並未被官方所證實。

這項發明很快就起了作用,巡邏警察只用四十五秒就完成了到達現場、破門、簡單救治割腕者並通知醫院,這一系列流程,成功的挽救了一條生命。

媒體為此大唱贊歌,揚言未來不再會有獨居老人死在房間不被人發現的悲慘事件發生,並留給了自殺者一絲後悔的余地,讓他們可以在生命即將逝去之際,感受到生命的珍貴。

但僅僅是如此嗎?

隨後又是一條條法律出台,正式將自·殺列入違法行為中,且屬於重大犯罪,簡單的說就是,人救活了,蹲監獄,人死了,罰錢。

一項項措施出台,在極短時間內就抑制了自·殺事件的大規模發生,每日的自·殺事件以斷崖式的方式下跌,無限接近於零。

所有對生活絕望的人都要好好考慮考慮一番,看看自己能否承受自·殺失敗後進入監獄,感受生命再次被延長,並且從事長時間重體力勞動直至身無分文的出獄這種代價。

別以為二百年就是生命的盡頭,想死?我偏偏讓你活到三百歲,甚至更久,這對於絕大多數普通人來說,都是一場噩夢。

不過這件事對於帕克一家來說影響並不大,畢竟父母已經預約了往生,大概要等到帕克二十五歲以後才會執行,既然已經知道自己的死期,那自然會貪戀世界的景色。

而對於帕克來說,剛體會到戀愛的美好,並且得到了父母的祝福,他在品嘗這份人間的甜,自然舍不得離去,更不可能先父母一步離開。

他們只是在節假日仍然起的很早,圍在餐桌前,打開電視收看著最新的新聞,機械化的咀嚼著沒有什么味道,像是蕎麥皮一樣的麥片。

直到電話鈴聲響了,父親看了一眼帕克,拿起手機,點開了免提,率先對電話那端打了一聲招呼。

「早上好喬治先生。」

「早上好凱文,大概上午十點左右,我們會到達你家門口,到時候還需要你正式簽一份施工合同,請問你什么時候可以到場?」

「我現在就可以過去,請問可以帶上我的老婆和兒子嗎?畢竟那里承載了我們一家三口所有的記憶,從明天開始它就不在了,所以我們還想再看看那里。」

「當然可以,在沒有簽施工合同之前,你還是那棟房子的主人,你有權利這么做,那就這樣,到時候我們現場見。」

父親掛了電話,瞄了一眼帕克,見他將最後一口牛奶喝干凈,招呼母親先不要急著刷碗,一起穿好鞋,乘坐汽車,前往他們曾經的,也是真正屬於他們的家。

一家人生活幾十年的老房子,在帕克的印象中它應該是漂亮潔凈的,而不應該是這般衰敗,明明才走了一個多月,卻仿佛時間已經流過了五十年,就連他自己也產生了很久沒有回來過的錯覺。

院內的秋千褪了色,雜草茂盛已經長到腳踝那么高,石板台階生出了綠蘚,一不小心就容易打滑,三人相互攙扶到了門口,打開房門的那一刻,在陽光下他們可以輕易看到在空氣中漂浮的灰塵。

一個月的時間,灰塵並沒有太厚,但不知道是哪個混蛋看到這間房子已經搬空了空了,閑的蛋疼朝著窗戶扔了一塊石頭,將整塊玻璃砸了個粉碎,導致雨天來臨時屋內進滿了水。

地板起了皮,長了毛,潮濕的味道撲鼻,成為了昆蟲和細菌的家園,父母仍在嘆氣感慨,可帕克卻沒有了在看下去的欲·望,本能的不想看到自己的家如此荒涼,他回到院子里,跨在秋千上,輕輕搖晃著,生銹的秋千咯吱咯吱的響。

「帕克!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母親突然喊了一句,笑容燦爛,揮舞著手上那本帕克早已忘記丟棄在哪兒的漫畫,封面有很多折痕,甚至邊邊角角都發了霉,上面畫著一個穿著紅藍相間緊身衣,帶著面具,倒掛在燈籠上的人。

這是父親最喜歡的超級英雄,也是帕克的童年,幼年的帕克每晚都要在母親的陪伴下看半個小時的蜘蛛俠漫畫才能入眠,只是隨著年齡的增長,以及其他的娛樂活動增多,看漫畫這項愛好也只能在上課時起到打發時間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