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三章 流放(中)(1 / 2)

全球影帝 黑心火柴 10180 字 2020-08-07

這是海鷗也未曾觸及的深海,海浪拍打著礁石,發出振聾發聵的聲響,晴空碧海,這本是一副絕美的畫卷,可這幅美景在很久的一段時間內,卻一直無人欣賞,直到波濤,將一位不速之客送到這里。

他卧在沙灘上,細沙不會帶給他傷害,瓶蓋大小的小蟹橫著留下點點足跡,卻面對著這座「大山」犯了難。

專業戶外褲子上帶著一截四十厘米長的安全繩,被拴在了橙色的救生艇上,萬幸的是皮艇已經破裂,這也是他沒有被淹死在海中的主要原因。

忽然,他手指動了動,輕挖了挖沙灘,再次給小蟹制造了小麻煩,海水上涌,流淌過臉頰,沖進了鼻腔。

「額……咳咳!咳咳!」

他醒了過來,以一個十分不體面的姿勢,緩緩的睜開眼睛,看到的,是白色的細軟沙灘,如果是來度假的話,這絕對是打沙灘排球的不二場所。

但這並不是一場旅行……

肚子疼的厲害,並且口渴感十分嚴重,這一刻,他做出了一個很簡單的推斷,他一定是喝了不少海水,但沒死,還活著,還能呼吸,就是世上最美妙的答案,其他的,只要活著,就都可以解決。

他翻動身體,肚皮朝著太陽,望著湛藍的天空,長哼了一聲,帶著極大的悲傷與身體疲憊後所無法抵抗的消極,他直視太陽,並不在乎它是否會傷害到自己的眼睛,直到眼淚滑落,他閉上眼,仍能看到一圈綠色的光點。

他哭了,為了那些死在海上的同僚,也為了劫後余生的自己,並不撕心裂肺,只是輕聲的抽泣,直到被鼻涕嗆到,引發了喝進海水後的不適,開始嘔吐。

但很快,他便意識到,他正處於嚴重的脫水狀態,強迫自己將眼淚倒回腦子里,為自己保留下一點點寶貴的液體,首先的當務之急就是要補充淡水。

體能還有一些,走些路並沒有問題,只是長時間沒有下船,以及身體被海水泡腫後,四肢有些不聽使喚,緩緩起身,給身體一段適應時間,另外,也是在測試他的肺部有沒有進水,如果真的肺部進了水,一旦起身太急,很容易對肺部造成二次傷害。

耳朵沒有進水,極大程度上避免了中耳炎的風險,肺部也沒有進水,自然也不會引起肺部感染,這對於遭遇海難的人來說,就是最大的福音,畢竟一旦患病,流落荒島也不過是多挺幾天再死。

「有人嗎!救命!有沒有人!菲爾德號的船員們!有沒有人!」

沒有回應,只有海浪在不停的告知里奧,這里只有它的存在,他蹣跚著,緩步在這面積不算大的沙灘上行走,島上有椰子樹,這是個好消息,起碼這段時間內他不會因為脫水而死。

「有人嗎!我需要幫助!保羅!唐尼!約翰!見鬼!」

眺望著海平面,視線中忽然出現了一個白點,是菲德爾號船員的制服,他面部朝下,隨著海浪起伏,里奧見狀,也不管體能是否允許他這么做,跳進海里,朝著船員游去,只是這百米的距離,對於此刻的里奧而言不亞於天塹,僅僅游出幾米,四肢就變的酸軟,被海浪帶回沙灘,只能眼睜睜看著船員越自己越來遠。

這種孤獨感是令人窒息的,所以他想要去救船員,即便船員不可能還活著,即便他可能被泡的皮膚發白,身體腫脹,並且面目猙獰恐怖。

因為這樣,他仍可以為船員准備一座墳墓,然後在孤獨時,與這位已經死去不知幾時的船員聊聊天,他需要一個精神支柱,哪怕所謂的支柱是一具屍體。

「我救不了你……對不起,我救不了你。」

又一次難過的想要落淚,再次被他忍住,他只能目送著船員消失在茫茫大海,佇立許久,才轉身,在樹下靜靜觀望。

掉下來的椰子已經腐爛,並且數量極少,應該是漲潮時被海水帶走了一部分,存留下來的也不在椰樹下,而是散落在海岸邊。

端起一個破損的椰子聞了聞,一股子刺鼻的酸味,椰汁也沒有一點存留,當然,就算存留,他也不敢喝,畢竟體內淡水十分珍貴,他根本舍不得腹瀉導致它們被排出體外。

但這不代表這已經腐爛的椰子就一點用處都沒有,找了塊石頭,將椰肉搗碎,隨後將椰肉均勻塗抹在身上,這是天然的防曬霜,可以抵擋紫外線,避免被曬傷,這也是海島生存中最主要的一點,否則即便是在物資充沛的海邊,你也無法向海洋索取食物。

里奧只能慶幸,自己在海洋領域內擁有著足夠令他活下去的知識,換做是別的行業的人,生存將會是一場極大的挑戰。

往日看的那些荒島電影,雖然經典,但卻很難在專業層面上立得住腳,真實世界中,流落荒島的海難者,無需過多時日,大多數都會死於痢疾,中毒,或者寄生蟲。

因為他們真的很難去分辨哪些種類的魚和貝類中會寄生什么樣的寄生蟲,哪些魚類和貝類是否具有毒素,甚至以海洋區域劃分來推斷海島上會存在什么樣的生物,而這些恰恰是在荒島生存下來的必備條件。

艱難的巡視四周,其實這座島的沙灘面積很小,直徑大約只有一公里左右,兩側,以及身後,則是高聳的懸崖峭壁,由於海水的常年侵蝕,早已脆弱不堪,用手握住較薄的石片,就可以很輕松的將石片掰下來。

這讓他意識到,自身的處境仍然相當危險,在漲潮時,海水會將沙灘淹沒,直到觸及身後懸崖上大約一米左右的位置,這點,在附著在岩石表面的鹽漬就可以看出。

其次,脆弱的岩石結構很難支撐他向上攀爬,一旦脫手摔傷,不需要致命傷或骨折,僅僅需要一道狹長的傷口,便足以致死,因為在這種潮濕且溫度較高的環境下,傷口極易感染,且很難愈合,多數情況下會變成一道腐爛且腥臭的傷口。

這是他要牢牢記住的一點,在荒無人煙的島嶼上,他必須時刻小心,否則很容易陰溝里翻船,成為海洋生物的一頓美餐。

嘔吐後,帶來的是極度的飢餓,他需要尋找食物,將體能恢復,萬幸的是,在海洋這座巨大的寶庫里,作為一名海洋生物學學者,這並不是什么難事。

岩石上附著著一些生蚝,即便殼上漆黑,生長著海藻,但對於里奧來說,無疑是一曲福音,畢竟這是為數不多可生食的貝類。

仔細清洗掉殼上的海藻,他很輕易的便確定了生蚝的品種,安素蓮生蚝,生長在法國normandy地區,深海蚝,先不說味道怎么樣,畢竟沒有進行過處理的生蚝味道都遠比不上餐桌上的鮮美,但首先他可以確定一件事。

根據太陽的方位,可以大致推斷出時間與方向,腦海中迅速回憶起航線圖,最終他確定,求救的標識應該朝東南方向擺放,那邊,是商船的必經航線!

目光朝東南方向眺望,卻並未發現有船只經過,他只能放棄,暫時將目光重新投放在手中的生蚝上,將蚝肉內臟與泥沙清理干凈,在海水中輕輕投涮,隨後,像是做出了決定,迅速將蚝肉扔進嘴里。

「嘔……」

味道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惡劣,養殖的安素蓮生蚝他吃過,經過簡單處理後,口感比較清爽,帶著濃郁的海水風味和礦石味,味道相當不錯,在法國有著不少的推崇者。

但野生的味道……像是把養殖的生蚝的所有味道全部擴大十倍,變的極度腥咸,且帶著常人無法忍受的重金屬味道。

他沒咀嚼,所以避免了這種味道在舌尖爆炸,但仍令他作嘔,彎腰不斷抽搐,發出干嘔的聲響,半晌後,才恢復過來,再處理第二只,這難以下咽的「法國美食」。

他沒有權利選擇去吃什么,只能遵循著自然,老天爺饋贈他什么,他便吃什么,萬幸的是,味蕾開始逐漸麻木,隨後的進食,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痛苦。

在攝入了足夠的能量後,四肢逐漸恢復力氣,他開始在沙灘上挖坑,坑的中心放著一只椰子碗,已經漏氣的皮艇蓋在坑上,用石頭將四周壓緊實,最後將一塊小石頭方式在皮艇的正中心,對准了那只椰子殼做的碗,一個簡易的蒸餾器便制作完畢。

在高溫條件下,幾個小時的蒸餾,便會給他帶來不少的淡水,雖然不可能夠一天所需,但暫時解解渴還是沒有問題的。

剩余的時間,他也不想浪費,即便在陰涼處靜等可以減少體液的流失,但海難前三天,對於生還者而言是至關重要的,他需要自救,而是不在這里等待死亡。

確定了還算結實的攀岩路線,將鞋帶系好,穩步的向上攀爬,被海浪沖刷出階梯狀的岩石並沒有那么難攀爬,很快他便爬到了東南方向最矮的小山坡,順著海岸線,眺望著推測出的航線。

依舊沒有看到船只。

「我這是飄到哪里來了……」

他呢喃著,忽然聽到下方有撞擊聲,左下方,有三個連接在一起的金屬箱子,正被海浪拍打著,不斷撞擊岩石,上面還印有菲爾德號的標志。

「老天爺……」

他以為他不會像電影主角那樣好運,會有零星的貨物流落到他旁邊,一切都需要依靠他的頭腦來解決,但或許真的是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再倒了血霉後,他的運氣得到了些許的改善,他的好運來了。

下坡十分危險,因為他看不到岩石的厚度,或許本以為完全可以支撐體重的石塊,僅僅只有紙張那么薄,這讓他有片刻的猶豫,思考是否應該下去,但最終,還是對貨物的渴望戰勝了謹慎,他選擇搏一把。

用最緩慢的速度向下攀爬,一不小心便會踩落碎石,汗水一點點從額頭浮現,滾落進眼中,帶著淡淡的刺痛感,並模糊視線,但最終他還是成功到達了貨物所在地。

一把撈起綁帶,居然沒拎起來,里面也不知道放置的是什么東西,很沉,用盡了力氣勉強將貨物撈起抗在背上,原路返回,身上已經被勒出了青紫色的痕跡。

將這三件箱子仍在沙灘上,便徹底力竭,躺在地上劇烈的喘息著,心中卻被喜悅所填滿,像是在玩游戲的開箱,期待里面會有好東西出現。

緩解了酸痛後,他起身,將第一個箱子打開,里面是書籍以及各種資料,令他恍惚了一下,勉強鎮定下來,將其他兩個箱子全部打開,於是,心中一片冰冷。

若是干燥的或許還能引火,但這些已經打濕的書……還能干什么?這些是不可能晾干的,在這么潮濕的情況下,它們會一直保持著濕潤的狀態。

「fuck!fuck!」

他無法接受自己冒著巨大的風險,卻僅僅是撈了三箱子與筆,這與起初的幻想中的食物,淡水,儀器等工具大相徑庭。

自從他醒來那一刻,他的精神一直是緊綳著的,在此刻,壓力徹底壓斷了那根緊綳的神經,他將還在滴水的書籍抱起,扔向了大海,卻又被潮水帶回,然後,他就像是個瘋子,在沙灘上奔跑,去踢,去踩,這些挽救不了肉體的精神食糧。

直到累了,精神恢復了冷靜,他才長出一口氣,呆坐在沙灘上發呆,看著太陽,已經被大海吞噬了一般,將海水染成金燦燦的湯。

他又餓了。

他後悔了,埋怨著自己為什么要出海,妻子的挽留並沒有成為他駐足的理由,襁褓中的女兒也沒有讓他停止對金錢的渴望,所以呢?她們是不是已經得到消息了?

她們會不會在哭呢?

自己……是不是已經成了一個「死人」了?

不難想象,家人們或許正在為他舉辦葬禮,從此世界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仍然活著,而里奧這個人,卻已經在社會層面上死亡了。

這不能被接受,起碼不被里奧所接受。

「冷靜……冷靜……你可以回家,你可以回家……」

用海水洗了把臉,他不斷給自己打氣,甚至在扇自己巴掌,將皮艇掀開,椰子碗中已經存儲了三分之一的淡水,用舌頭輕點了一下,甘甜的滋味令他整個人都愉快了起來,將水喝下,一滴都沒有浪費,隨後將皮艇卷起,用箱子上的綁帶捆好,或許過一會就要漲潮了,這么寶貴的物資,絕對不可以被海水卷走。

端著椰子碗,走到依舊有大量生蚝附著的岩石邊,隨口吃了幾個,他已經可以忍受這種令人作嘔的味道了。

同時,將撕開,扯下紙張,沾濕了海水,放進碗中搗成漿糊,接著放入生蚝,再次搗碎,具有了一定的粘性,他爬上東南方向的岩石,將這團漿糊抹在還算平整的石塊上,寫出了一個極大的求救標志。

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如今他只能等待,祈禱能被人們發現,可以帶他回家。

海水開始上涌,已經淹沒了剛才挖坑的位置,他不需要再向上爬,就在原地,將皮艇鋪在地面上,枕著書籍,看著天上的繁星,腦中思考著如何生火,漸漸的,失去了身體的控制權。

這一夜睡的並不好,海浪的轟鳴令他醒了好幾次,身體的酸痛也令他連爬起來都成為了一種困難,望向沙灘,如今已經海水已經退去,白色的沙灘再次展露出來,昨日留下的痕跡,已經被海水撫平,像是他從未登陸過這座島嶼。

重新挖坑准備蓄水,並開始尋找是否有干枯的樹枝,答案是無,幸運的是在礁石邊,找到了一個大可樂瓶,可以作為存水的工具。

另外,他需要尋找一個住所,可以為他遮風擋雨,否則夜晚的海風很快就會把他弄感冒,在沒有葯品的情況下,離死就真的不遠了。

其次,他做了幾根魚竿,魚線是拆卸下來的皮艇縫線,十分的結實,魚鉤則是在昨日撿到的貨物箱上拆下來的鎖扣,他也不知道這樣行不行,但試試,總歸是一條出路。

在一切都安頓好之後,他開始尋找住所,一切都要萬分小心,無論是攀爬岩石,還是仔細的勘察環境,畢竟這里雖然沒有獅子老虎等肉食動物,但石頭縫隙中,很容易藏匿致命的殺手,海蛇。

大概翻越了三個小坡,眼前的一幕令他狂喜,一座山洞在出現在了他的面前,這並非是水流沖刷形成的山洞,頂部和兩側有著明顯的縫隙。

根據推斷,這里在很久之前應該是個夾縫,縫隙頂端的石頭因為風化與雨水沖刷,導致開裂,正好倒在了縫隙的頂端,成為了「房頂」,也正因為如此,洞內並非黑漆漆的陰森恐怖,反而因為有縫隙的存在,陽光可以直接照射進來,斑駁的光點照射進來,讓里奧可以看清牆壁上厚厚的青苔。

隨手拿起一根樹枝,翻了翻里面的碎石,沒有任何的生物存在,再仔細檢查頭頂巨石的狀態,確認安全,不會在里奧睡覺時忽然坍塌,他將自己的物品搬到此處,書籍放在山洞的最深處時,正是靜謐的時候,他像是聽到了……水滴掉落在水面上的聲響。

他僵直了身體,緩緩的朝著水滴聲靠近,在洞內最深處的犄角出,有一碗大的水坑,上方是倒立的尖刺岩石,里奧緊盯著,看著它緩緩凝聚成了一滴水珠,啪嗒一聲掉落在水坑上,發出一聲悅耳的輕響。

他顫抖著伸出手指,在水坑上點了點,放進嘴里,有咸味,但並非是水帶來的,咸味來自於剛摸過海水的手指。

他像是瘋了一樣撲在水坑邊,大口的將這本就數量不多的淡水一飲而盡,這水坑是在一塊石頭上形成的,說明這水已經滴了不知多少年,他沒有必要擔心這是一錘子的買賣,將這個水坑喝完,滴落的水珠依然會講這水坑續滿。

他為這小小的水坑而歡呼雀躍,為這三五口就能喝干的淡水而狂喜,愉悅感就是這么奇妙,它多數源自於你身處環境的小小插曲。

隨後,他在傍晚調到了一條魚,不大,只有巴掌大小,被他三兩下咽進了肚子,同樣味道不好,但很奇怪的是,他忽然間就有了信心,一系列的好運讓他堅信,他可以回去。

只是,在夜晚,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場暴雨來了。

「轟……」

巨大的聲響將他驚醒,望向遠處的雷雲,他忽然開始心慌起來,或許是處於獨居人類的本能恐懼,或許是源自於菲爾德號沉默的那場雨夜。

風聲灌進洞口,細微的縫隙像是豎笛,吹奏出了一首令人毛骨悚然的樂曲,他並不確定他所在的洞口岩石含鐵量究竟如何,是否會導電,胡思亂想下,想再睡也難,他只能坐在洞口,雙手摟著膝蓋安靜的看著遠處的雲雨,一邊心驚膽戰,一邊聽天由命。

「嗚……」

他確信他聽到了,在雷電與雨點聲中,那一聲悲鳴。

在島的不遠處,沙灘前的海岸線,閃電劃破夜空,像是巨大的相機閃光燈,忽然間照亮了里奧眼前的一切場景。

它躍出海面,擁有巨大傷痕的額頭直立,發出吶喊,帶著由下至上的水花,與天上的雨點分庭抗禮,又砸進海面,掀起了巨大的波浪,朝著沙灘發現涌來,甚至有點點水花,濺在了里奧的臉上。

它似乎,總是在暴雨來臨是活躍,這一幕,即便里奧憎恨它,也不得不承認,它美的令人震撼,令他沉迷。

洞內,開始滲水,點點的雨滴掉落,但並未濺到他的「床鋪」,他就這樣慌亂的等待著,直到雲雨收歇,天色放晴,驕陽不再羞澀,從烏雲中跑出,帶給他些許的溫暖,也帶來了倦意,他倒在鋪蓋上,漸漸昏睡過去。

……

刻下了四十余道豎線,他在這座島上看了四十多天日出,每天都如往常,時間在這里成為了最廉價的事物,他漸漸習慣了海風,習慣了這樣枯燥的生活,即便無人交流使他發狂,但漸漸的,他開始從書籍上攝入每天該有的快樂。

他依舊沒有選擇向上攀爬,一切具有風險的舉動都被他規避,所有取火的辦法都已經嘗試過,但始終沒有任何方法,直到他在海中撿到了一塊漂浮的無塗層鐵皮。

這令他欣喜若狂,將撿到的浮木放置在鐵板上,在三個晴天後,表面終於褪去了濕潤的陰沉色,開始發白,這是個好兆頭,但木塊內部依舊潮濕,他只能等待,若是雨天,便將木頭保護好,直到天色放晴才重新拿出來。

最後,在豎線畫到第五十三條,將木頭扔在地上,聲音清脆,不再沉悶,這才令帕克露出欣喜的笑容,把鞋帶拆下來,做成弓箭的模樣,弓弦在鑽木頭纏繞一圈,像是拉二胡般的發力,在木板上迅速轉動。

鑽頭和孔洞已經被打磨到光滑,劇烈的摩擦導致聲音很難聽,像是在撓黑板一樣令人不自在,但這確實很好的照頭。

「快點……快來,快燒起來……」

漸漸的,木屑變成了黑色,飄出淡淡白煙,額頭出了汗,他不敢停下,只能在肩膀上胡亂的蹭上幾下,最終,木屑上亮了幾個紅點。

迅速放到晾干的紙屑上,輕輕的吹動,時隔五十多天,他終於見到的火苗,隨後,火苗演變成了熊熊的烈火。

他激動,圍繞著火堆,放聲歌唱,即便唱的並不好聽,舞蹈也十分怪異,像極了古代部落中的某種祭祀儀式,也是在這一天,他終於吃到了熟食,意味著,長期的腹瀉即將宣告結束。

……

「親愛的蒂娜和露西,不知道你們現在過的怎么樣,時間大概已經過去一年零三個月了,露西應該已經可以跑了吧?很難過的是我仍然沒有聽到露西叫我一聲爸爸,但我相信,終有一日,我們會重逢,到時候我便不再離開,安心的教書,圍繞著家庭生活,很抱歉這篇日記將永遠無法與你們見面,但我會記得我所說的一言一行,並嚴格遵守承諾,等我回家吧,思念你們的丈夫、父親,里奧。」

鏡頭從手指和處拉遠,一個古銅色皮膚的瘦弱男人赤果坐在礁石上,只有一塊面料捆綁在腰間遮羞,他體脂率低的驚人,皮膚緊綳著肌肉,稍微一動,就能看到肌肉呈現絲狀,蓬頭垢面,胡子與頭發一直沒有處理,粘結在一塊,像是從牛羊嘴里掏出來的反芻物。

將日記合上,他望向東南角,在極遠處,有一艘米粒大小的船在海平面上航行,他沒有激動,因為這么遠的距離,船只根本無法發現他的存在。

他現在處於未知海域的邊緣,靠近了航海區域,這不是因為航線的擴大,而是源於這座島的本身。

通過船只,太陽,逐漸出現的飛鳥,以及出現的不同海洋生物來斷定,這座島……是會動的,也就是說,這是一座非常罕見的漂移島。

漂移的速度里奧並不確定,不過這短短一年的時間,眼中便能見到船只,想必速度並不是很慢,前進方向也不能確定,,因為船只並非一直能看到,有時眺望東南方向,可以看到船只本身,有時只能看到船只打出的燈光,甚至在某一段時間內,他什么也看不到。

這也是他相信自己可以回到人類社會的信心之一,或許有一天,他一睜開眼睛,過往的船只就在他附近也說不定。

而他需要做的,則是准備好一艘木筏,若是船只離的有些近了,但並未發現他在島上,那他就要搏一搏,下海,自己朝著船只的方向奔去。

通過搜集海邊漂流物來制作木筏當然不太現實,所以在前不久,他最終還是決定冒著風險爬上懸崖,圍繞著島的兩邊尋找,他幸運的發現了一條可以安穩爬上懸崖的道路,而懸崖的上方也給了他很大的驚喜,那是大片大片的竹林。

使用烈火燃燒竹子底部,隨後用石頭磨成的斧頭便能砍斷,大概是三到五天一根的節奏,今天,而這次,他剛把一根新砍好的竹子運下山,吃了些熏好的魚肉,恢復了些力氣,將竹子修整一番,與之前的竹子捆綁在一起,繩子是用竹條編織的,十分的結實。

忙完手上的工作,將竹筏固定好,捆在粗壯的石柱上,他再次攀爬至山頂,尋找著合適的竹子,這次走的稍微深了些,點火,將竹子底部烤成熏黑色。

忽然間,風向變了,木頭燃燒出的白煙朝著林子伸出飄去,不知是灌進了什么地方,發出呼呼聲響,這聲音有些類似於人類的喘息,很快便吸引到了里奧,將明火熄滅,大股的濃煙冒出,他隨著煙霧,朝著竹林更深處走去。

山頂已經被他逛了個遍,之前卻從未聽到過這種聲音,若非是確定了這里並沒有生物,他也不敢隨意的去查看,大概走了百米距離,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地洞,並不深,大概只有兩米高,坑內的泥土並未長出植物,說明這是不久前坍塌的。

令里奧震驚的是,東側坑壁上有字!被刻在一塊綠色的石壁上,這石頭是什么材質里奧並不清楚,文字也只顯露出短短的三行,應該是被雨水沖刷干凈才顯露出來的,按道理來講,下面泥土覆蓋出,應該還有字。

文字並不屬於里奧能讀懂的任何一種,甚至他連見都沒見過,一時間,學者的好奇心涌了上來,坑就這么大,也就這么深,他並不擔心出現任何危險,但保險起見,他還是尋找到了幾塊大石頭,先砸進坑底,確認坍塌的是否徹底,別跳下去結果發現坑遠不止這么深,另外石頭摞起,也方便他往外爬。

幾聲悶響,砸出來的是很結實的地面聲響,確定了坑內地面是實的,他才跳了下去,穩穩的站在坑內。

無人的荒島上居然會有文字的記錄,這點足夠引起所有學者的好奇,畢竟在這座島上,沒有任何人類生存的痕跡,若真是人為留下的,那事情就值得考究了。

輕輕擦去綠色石壁上的泥土,他才發現這塊石壁比想象中的要大,還有將近三分之二的大小被泥土掩蓋,上面的文字依舊看不清,但摸上去便可以確定,有鑿刻的痕跡。

石壁並不剔光,有些類似於低端的滿綠翡翠,但比起翡翠又多了石性,沒有翡翠那么油潤。

徹底將泥土清理完畢,確定了一共是十二行,三百七十二個字,他准備回到住處去拿筆記本,將文字拓印下來慢慢研究,可站起來的一瞬間,劇烈的眩暈感涌上腦袋,伴隨著一股強烈的嘔吐欲望,令他立刻從科研的火熱心態中抽離出來,下意識的做出了判斷。

「有輻射!」

不敢多呆,立刻從洞口爬出,准備遠離此處,可剛走了幾步,眼睛就完全黑了,手掌在眼前晃了晃,依舊是漆黑一片。

伴隨而來的是乏力,眩暈,以及強烈的心跳加速,幾步後,雙手扶著膝蓋劇烈的喘息,最終栽倒在了地上……

……

再醒來,已經是第二天。

眼皮微微的顫動,他緩緩的睜開眼,昨天發生的事情他還清楚的記得,但如今,視力已經恢復到從前的狀態。

地上有一攤嘔吐物,也蹭了自己一身,甚至頭發上都是,身體依舊乏力,發熱,且嚴重的口渴,嘴已經開始裂皮了,他掙扎著爬起,望了一眼身後的坑洞,像是見到了什么怪物,蹣跚著,向山下奔跑。

到了住所,將所有的存水全部喝光,狀況才有所緩解,他喘息著,呼吸有些困難,嗓子里像是卡住了一口痰,呼氣是帶著絲絲的沙沙響。

飢餓,且渾身發燙,他需要洗個澡,於是朝著海邊狂奔,一頭扎了水中,將身體徹底降溫後,趴在沙灘上一動不動,閉目養神。

已經記不得過了多久,他坐起身,看向海面,映出自己的面容,沒有腐爛,沒有起膿包,沒有任何變化,這讓他情緒稍微穩定了些。

將頭發與胡子洗好,他想洗幾個生蚝來吃,將附著在岩石上的生蚝摘下來,蹲在海邊洗洗,忽然間,他貌似感覺到了……有人在看他。

猛的抬頭,空無一物,廣闊的海面根本隱藏不了一個偷窺者,仔細的環視了一圈,只有一條魚在游盪。

繼續低頭清洗生蚝,這種被窺視的感覺仍然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明顯,像是偷窺者正朝他步步而來。

「誰!」

大喊一聲,沒人回答,若不是晴天,他還以為見了鬼,抓緊把生蚝咽下肚,他想趕緊離開這個邪門的地方,只是剛一轉頭開溜,忽然聽到啪啦啪啦的聲響。

扭頭,一條魚跳出了水面,摔在沙灘上,尾部不停的拍打,而見到魚的那一刻,那股子被窺視的感覺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對於這條魚,有著感同身受的窒息感。

「什么……情況……」

它在盯著自己,雖然魚的視線不可辨認,但他可以感受的出來,它在向自己求救,他走過去,將魚捧起,帶著一種莫名其妙的溫柔,重新放回海中。

魚並沒有立刻離開,仍然留在原地,他走入水中,它也沒有受到驚嚇,反而繞著里奧的雙腳游動。

它帶著欣喜的情緒,不知怎么,總之里奧就是可以感受到,像是找到了玩伴,又或者是尋覓到了親人,哪怕被里奧的手指觸及,也不躲閃。

「見鬼……我這是怎么了?」

這絕對是某種超能力,一種科學無法解釋的能力,它客觀的存在,這條魚就是最好的證明,僅僅用意念,腦海中的一個想法,這條魚就可以乖乖的游到他的手心里來。

這時,他的錯愕的,呆站在海中,盯著這條懂人性的魚,許久沒能接受這么玄幻的事情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可當這條最普通最普通的海鱸魚像是寵物一般聽話時,他孤獨的內心仿佛像是涌進了一圈暖流,狗主人與他的愛犬,這就是里奧心里的情緒寫照。

「到這里來。」

他上岸,走開近二十米,內心對這條魚輕喊,於是,它迅速的游了過來,鑽進了里奧的手掌。

「good boy。」

他撕了點點蚝肉,投喂給了這個小家伙,而它也十分信任的一口吞進了肚子,隨後聽從里奧的調動更加積極。

「我想想給你起個什么名字好,叫保羅怎么樣?我的好朋友的名字,你也是我的好朋友,去!抓只小蝦給我。」

這並非是用意念做的交流,他並不習慣那樣,而是開了口,只是他已經很久沒有開口說話了,雖然咀嚼和吞咽等動作依舊會保持口腔的活動能力,但語言已經開始有些奇怪了,只是他很久沒有與人交流,並沒有發現自己的口音有些跑偏。

它也聽懂了人言,迅速朝著深海處游去,時間沒過多久,里奧就已經開始焦急,生怕保羅這個剛結交的朋友一去不回。

伸著腦袋朝遠處望去,大概一分鍾後,見它游了回來,他松了口氣,撕下些蚝肉,打算不管它有沒有將蝦帶回,都要給它獎勵,而它,真的給里奧帶回了一只蝦。

這一定與那帶有輻射的石壁有關,但他已經不再去想這片石壁會帶來什么樣的副作用了,一年多以來,首個朋友,已經讓他高興的忘乎所以。

玩累了,躺在沙灘邊,沒說話,只是安靜的看著這條鱸魚,見它在自己身邊游動,就高興的笑了,只是它下一個舉動,讓里奧開始驚慌起來。

「nonono!別咬鉤!」

它朝著里奧做的魚竿張開了嘴,嚇的里奧立刻爬起,將魚竿踢的遠遠的,他已經放棄了再使用這種會誤傷到保羅的東西,暫時沒有考慮,如果失去了魚竿偶爾會給他提供的魚,未來該如何尋找食物。

一直到昏黃,海水上涌,他才跟保羅告別,已經忘記了自己要造竹筏的工作,玩到要各自回家仍然難舍難離。

「在這兒待著!我會給你弄來吃的,不要往深水的地方跑,千萬不要被吃掉,聽懂了嗎?我們明天再見,在這兒等著我。」

說了聲再見,他轉頭離開,它忽然跳出了水面,再次躺在沙灘上向里奧呼救,它是不舍的,里奧明白,再三的教育過後,它才明白了其中的含義。

魚就是魚,智商真的不高。

這一夜,里奧基本沒有睡著,望著手掌,想起保羅在手中游動的觸感,真的像是一場夢境,他在荒島上有了朋友,有了寵物,結果是他嗎的一條魚。

……

接下來的幾天,保羅有將近一半的時間在於保羅互動,並且測試著自己這奇怪的能力是否有更好的使用方法,但幾番測試下來,他確定了,這種能力只有對他關注的,或者關注他的海洋生物產生作用。

問題也隨之而來,他的食物不夠了,緊靠著生蚝以及其他貝類,根本維持不了人體所需,並且長吃貝類早已令他厭煩,而為數不多獲取食物的方式,魚竿,也因為保羅的存在而被放棄,這幾天,他快被餓的昏厥。

直到某一天。

「保羅,你可以叫你的同伴一塊來玩……」

……

夕陽下,海灘的淺水區匯集了幾十條鱸魚,在水中嬉戲,魚尾一甩,濺起水花,零星的拍打在正彎腰對保羅囑咐的里奧臉上。

他微笑著,讓保羅在這里等他一會,這條傻魚安靜的望著他,歡喜的情緒似乎在告訴里奧,它等他回來一塊玩。

囑咐了幾句,他正對著保羅,緩緩倒退回沙灘,而在背後的雙手,正死死的捏著一條仍然不斷亂蹦的鱸魚……

這是一幅什么樣的畫面呢……

魚兒成群結隊,在不深的水中畫著圈,等待著這個人類朋友一會回來參加它們的玩耍中來。

而在沙灘不遠處的岩石後,他坐在地上,靠著岩石,捧著一條剛才正和他玩的開心的鱸魚,吃的滿臉是血……

他,成了狼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