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江湖篇 第六章 群芳爭妍(1 / 2)

三少穿著一身濕透的衣服,頭發胡亂地披散在腦後,慢悠悠地向著自己住的閣樓走去。

天空仍在落著雨,天色也早已黑了。

宅子的幾棟閣樓窗口透射出點點燈光,將被黑暗籠罩的院子點綴出淡淡的光明,三少就在這光影交錯的院子里慢騰騰地走著,好像毫不擔心會被雨水淋至感冒。

「喂,你干嘛在雨里走這幺慢,不怕風寒嗎」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傳了過來,三少抬起頭,循聲望去,只見在一座兩層的閣樓頂上,俏生生的短發少女肩扛著一把雨傘,坐在那屋脊之上,面前擺著一盞罩著琉璃罩的油燈,也不知在干些什幺。

三少微微一笑,騰空躍起,大鵬一般躍上閣樓頂,落在被雨水澆得無比滑溜的琉璃瓦面上。

「是小葉啊,你的舉動很奇怪哦,干嘛沒事爬這幺高莫非你是屬猴的」三少走到少女身旁,挨著她坐下。

黎小葉pì股下面可是墊了一個厚厚的坐墊的,而三少卻什幺都沒墊,就那樣隨意地坐了下去,好像沒感到半分不適。

「你呢,為什幺要不打傘在雨里走」黎小葉歪著頭問道。

「為什幺要打傘反正我身上已經濕透了,再給雨淋一淋,也不過就是更濕一點而已,反倒可以把身上洗得更干凈一點。」三少笑著,看著黎小葉道「四下里一片漆黑的,又下著大雨,什幺都看不到,你坐得這幺高有什幺用」

「不會呀」黎小葉甜甜地笑著,腮角現出兩個深深的酒窩「我喜歡下雨,尤其是雨夜,再沒有什幺時候能比雨夜更安寧了。」

三少哂然一笑,道「天地間到處都是落雨的聲音,哪來安靜可言」

黎小葉糾正道「不是安靜,是安寧。安寧跟安靜是完全不同的。你聽,下雨的時候,天地間何曾有異樣響動存在

「白天無比喧囂的城市,在這夜里卻無比寧靜。白天為生計忙碌,或忙著算計,或正在被人算計的眾生,即使再卑微,再辛苦,在這個時候,不也都靜靜地躺在被窩里,享受著難得的溫暖或是溫上一壺酒,靜坐窗前,就著雨聲,看著燈花的炸裂,靜靜地飲酒,品味這難得的寧靜。

「你看,城里的點點燈火,在這雨夜中如此朦朧,穿透雨幕的燈火像夢一樣虛幻,卻也像夢一樣美妙。雨滴落在瓦片上,會碎成無數不同形態的細小水珠,你能分辨出每一粒小水珠在每個時間內的形態變化嗎你能看出那些微小的存在里蘊含著的不同世界嗎」

三少哂笑道「小丫頭,你什幺時候變得這幺多愁善感了我看你不要當小偷了,去當詩人吧,你有這個潛質

「雨夜哪里寧靜了也許在這夜里,正有殺人放火的強盜趁著雨夜的掩護闖進別人家中滅人滿門,雨聲反而掩蓋了受害者的呼救和慘叫;也許yīn謀家們正躲在密室中,商量著驚天大yīn謀,雨聲和夜色讓他們少了許多被人揭破的可能;也許那躲在被窩里的人正忙著和他老婆親熱,雨夜讓他們得以更放肆地呻吟;也許那溫酒聽雨的人心里想的是明天怎樣干掉他的仇家,雨夜更加速了他仇恨的滋長。

「這個世界不會安寧的,只要有人,就會有紛爭,只要有紛爭,人心就不會寧靜。丫頭,你的想法太天真了,哈哈哈」

黎小葉白了三少一眼,道「跟你說了你也不懂,像你這種成天鑽營的人,哪里會懂得什幺叫安寧了」

三少苦笑「我成天鑽營你說錯了吧我什幺時候鑽營過了」

黎小葉反駁「怎幺沒有鑽營了你騙女孩子的伎倆,還有騙你表哥表姐的手段,哪一樣不是鑽營了」

三少默然,半晌才道「小葉,你覺得少爺我為人怎樣」

黎小葉想了想,道「八個字,卑鄙無恥,下流yín賤。」

三少呵呵一笑,站起身來,在屋頂上連翻好幾個跟頭,然後沖天而起,直躍起二十余丈,在空中一掌擊出。

方圓二十丈內的雨水全都高速旋轉著,向著三少一掌擊出的方向飄去,像是受到大力的吸引一般,向著空中的某一點匯聚,飛速地凝聚成一個足有水缸般大小,高速旋轉的水球。

那水球剛一成形,便向著三少飛去,三少憑一口真氣懸停在半空中,四肢大張,迎著向他高速飛來的水球。

「波」一聲清響,三少的身子整個融入水球之中。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丫頭,彼此的人生感悟不同,你看到的,是生命中最美妙的一面,而少爺我看到的,卻是人性中最丑陋的一面。」三少的聲音從那高速旋轉的水球中傳來,黎小葉大睜著眼睛,卻無法看清水球中的三少。「眾人皆醉我獨醒不如不醒,舉世皆濁我獨清不如不清」

三少的聲音如同震破天際的雷霆,滾滾地傳了開去。

「一花一草一微塵,每一個有生命的,無生命的,都有其內在的世界。丫頭,雖然少爺對你的看法不以為然,但與你一席暢談卻讓少爺我感悟良多。這一朵遮天玫瑰,便作為少爺我送給你的禮物吧」

「啪」一聲清微的炸響,那水球突然爆開,但並未變成漫天的水滴落下,反倒是像花朵綻放一般,自中央開始,向外滾出層層疊疊的浪花。

浪花一涌出水球,便化成一片片巨大的花瓣,無數花瓣涌了出來,在風中微微顫抖著,一朵巨大的,透明的鮮花在夜空中怒放,倒映著琉璃燈淡淡的光芒,折射出令人心醉的粉紅異彩。

黎小葉站了起來,肩頭的雨傘不知何時已經掉在她腳邊,她卻茫然不知。

雨水溫柔地舔濕了她的衣,她的發,沾濕了她那長長的睫毛。

她什幺都不知道,她的眼中,已只有那朵前所未見,瑰麗晶瑩的夢幻花朵。

存在只是一瞬,那巨花完全綻放以後,在空中旋轉了幾周,花瓣便一片接一片地凋零,最終散成了漫天細小的水霧,向著四面揚揚灑下。

黎小葉伸出手,接住那些仿佛還帶著三少體溫的水珠,喃喃自語「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世人皆醉我獨醒不如不醒,舉世皆濁我獨清不如不清三少,你究竟是怎樣一個人難道我真的看錯你了」

再次抬頭望向夜空,卻只見到漫天灑落的雨水,哪還有三少的蹤影

少女的眼中頓時滿是迷茫

「啪」喬偉捏碎了手中的青銅酒爵,他的手已在微微顫抖。

「砰」黎叔捏爆了手扶著的玉石欄桿,他的眼中滿是欣喜若狂的神色。

兩人收回仰望著陽台外,天空中那朵已經消失的夢幻水花的目光,對視了一眼,齊聲道「天道無形,三少已經摸到了武學天道的門檻」

嘆了口氣,喬偉搖了搖頭,道「果然是大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江湖中,若再多幾個三少這樣的奇才,老一輩的人物,一個個都不用混了」

黎叔點點頭,輕輕拍落掌中的玉石粉塵,道「果真如鐵空山所言,這個江湖,已經是年輕人的江湖了」

雨夜,一行人穿著蓑衣,戴著斗笠的黑衣人急匆匆地踏破街道上的積水,走進了麒麟街。

「砰砰砰」杜家豪宅的大門被這群黑衣人為首的一個砸得震天響,砸了一陣之後,大門後傳出一個打雷般的吼聲「誰他媽吃了熊心豹子膽,跑到杜家來討野火了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媽的,讓爺爺來給你松松骨」

大門打開,屠洪黑著臉,帶著七個護院高手走出大門,捏著拳頭剛准備出手,忽見那站在大門前雨檐下,被斗笠遮住了大半邊臉的黑衣人微微抬了一下頭。

屠洪的神情馬上變了,他猛地低下頭,抱拳一揖,道「庄主,怎幺是您」

被喚作庄主的黑衣人一言不發,大步走進門中,身後跟著一群黑衣人魚貫而入。屠洪等所有的黑衣人都進去之後,才帶著那七個護院高手走進門內,反手關上了大門。

庄主大步朝著杜曉妍住的閣樓方向走去,屠洪慌忙上前兩步,趕到那黑衣人身後,恭聲道「庄主,小姐已經休息了,現在這幺晚了,您看」

庄主猛地停住腳步,回過頭來深深地看了屠洪一眼,兩道冷電似的目光投進屠洪眼中,屠洪頓時如遭雷擊,忙低下頭,額上冷汗淋淋。

庄主冷哼一聲,繼續朝那閣樓走去。到了樓下,他推開大門徑直走了進去,而他帶來的黑衣人們則分列大門左右,擺出戒備的樣子虎視眈眈地看著屠洪等人。

杜曉妍此時只穿著貼身內衣睡在床上,她並未睡著,自三少走了之後她便一直睜著眼睛,瞪著頭頂的綉花大帳。

「為什幺你每次都是來去如風,每次都不肯留下來陪我一晚呢你難道不知道,人家是多幺希望,能枕著你的xiōng膛入睡」杜曉妍喃喃自語著,伸手撫了撫自己的嘴chún,那香chún上,似乎還留著他灼熱的溫度。

就在這時,房門砰地一聲打開了。

那門完全是被bào力打開的,兩扇門戶碎成了八塊,落了滿地,一個身材極其雄壯的黑衣人踏著破碎的門板大步走了進來

「是誰」杜曉妍一聲驚叫,自床上坐了起來,左手拉著薄被護住xiōng脯以下,右手抓起擱在床頭的長鞭,怒視著闖進來的黑衣人,「什幺人如此大膽,敢闖進我杜曉妍的閨房」

那黑衣人冷哼一聲,伸手摘下斗笠,隨手扔到一旁。

杜曉妍一見到那張古銅色,頷下有著三縷長相,五官端正威武,貌似公平正義的臉,神情立即變了。她的嘴chún動了動,輕輕喚了聲「爹」

這人正是天平山庄庄主,號稱天下第一公正之人的「鬼斧神工」杜公甫

此刻杜公甫滿臉yīn沉,眼含怒火,重重地哼了一聲,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道「秦仁在哪里」

杜曉妍心中一驚,道「爹爹女兒,女兒並不認識秦仁是誰」

「鬼話」杜公甫一聲爆吼,「我接到消息,說你已經跟天下第一yín魔,這次武林大會群雄聲討的對象秦仁混到了一起,你最好老實交待,前些日子你差人尋訪的所謂李鋼是不是秦仁」

杜曉妍被她爹幾下吼得心早亂了,眼淚珠子一般落下,顫聲道「爹,女兒真不知道誰是秦仁,女兒跟秦仁沒有任何關系。那李鋼公子,怎會是秦仁」

杜公甫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杜曉妍道「好哇,你竟還敢如此維護於他老夫的臉都讓你給丟光了三天前老夫就差人帶信讓你回天平山庄,你一直拖到現在,原來竟是為了維護秦仁那yín魔今天老夫親自走這一趟,就是為了抓你回去趕快講,秦仁在哪里說出來,老夫可留你一命,若不說,老夫便在杜家列祖列宗面前處死你這個不知廉恥的小賤人」

杜曉妍臉色慘白,咬著嘴chún,突然抬起頭對著杜公甫慘然一笑「爹,你殺了女兒吧」

閣樓下,屠洪心亂如麻,暗道「也不知李公子走了沒有唉,小姐也真是亂來,雖然杜家是武林世家,不像那書香人家一般拘泥禮節,可是一個未嫁雲英,留宿情郎若是被庄主逮到了,庄主說不定會一氣之下一斧劈了小姐和李公子不成,不能讓庄主這幺做,我老屠看著小姐長大,李公子對我老屠又甚是義氣,出手也極大方,說什幺也不能讓庄主殺了他們」

屠洪一咬牙一跺腳,剛剛下定決心,便聽閣樓里傳來一聲bào雷似的怒吼,接著便是一記響亮的耳光,再接下來,便是杜曉妍嚶嚶的哭泣聲。

屠洪聽到杜曉妍的哭聲,心中反倒是一松,杜公甫打女兒耳光,總好過一斧頭劈了她。這一來,也證明李公子已經走了。

但是屠洪想到庄主的為人和脾氣,頓時深感不妙。趁著杜公甫還未下樓,屠洪忽然轉身就走,大步朝著大門處走去。

那些守在門口的黑衣人看著屠洪的背影,一言不發,也不阻攔,而跟著屠洪的七個護院高手更是沒有任何反應,屠洪就這樣,在眾人的眼皮底下走出了杜家大院。

他要去找三少,今天三少來時,已經告訴了他三少住的地方,他要去請三少來救小姐

淅瀝的雨聲充斥著整個世界,夜色更加地深沉了,定州城中的點點燈火正漸漸熄滅,剩下的,那少之又少的光明,便像是在bào風雨中搖曳的孤帆。

杜公甫帶著九個手下,在夜色中冒雨疾行。

杜曉妍被兩個黑衣人夾在中間,雙手被反綁著,赤著雙腳,身上只披了一件單薄的夏裙,就這樣bào露在雨中,全身已經給雨水淋透了。

她踉踉蹌蹌地走著,稍慢一點,身邊的兩個黑衣人就會大力地推她一把。

她的左臉浮腫,上面有一個鮮紅的五指印,她的目光茫然,臉上掛滿水珠,也不知是雨還是淚。

她的一雙小腳已經磨破了多處,滲出鮮血來,卻馬上給地上的積水沖走。

杜公甫要連夜將她帶回天平山庄,定州城的城門雖然已經關上了,可是對杜公甫這樣的武林高手來說,翻越區區一堵城牆,只需要幾件簡單的工具便可辦到。

杜曉妍雖然神情一片茫然,可是她心里卻在不住地呼喊著「秦郎,秦郎,你在哪里曉妍沒有出賣你,可是爹爹要在祖宗靈前殺了曉妍,曉妍舍不得你不管你是什幺人,不管你有多壞,曉妍只知道,你為了救曉妍不惜身負重傷,險些送命曉妍只知道,曉妍今生今世,都是你的女人秦郎秦郎,你在哪里你可知道,曉妍心里正念著你」

一聲不吭,只快步疾行的杜公甫突然停住了腳步。

他抬起一只手,示意後面的人停步,頓時所有的人都停住了腳步。

雨越下越大了,連綿的雨幕仿佛要將天地連成一氣。

杜公甫凝視前方,在長街的中央,在遮天蓋地的雨幕中,孤伶伶地站著一個人。

那人如標槍一般筆直地挺立在大雨中,綿密地好像沒有絲毫間歇的雨水不斷地打到他身上,將他那一頭長發淋得緊緊地貼在前額和臉頰上。

他側著身子站立著,臉朝著杜公甫等人行來的方向,那掛在街邊一角雨檐下的琉璃燈發出淡紅色的光芒,透過雨幕將光芒投射到他半邊臉上,而另一半臉,則隱藏在一片漆黑之中。

杜曉妍看清了他那一半隱約可見的臉,她的心頓時狂跳起來,眼中漸漸射出狂熱的光芒,如果不是有人守在她的身旁,她恐怕已經沖了過去,撲進了那人懷中痛哭起來。

「秦郎,你終於來了,你守在這里,是在等我嗎秦郎,曉妍就知道,你是絕對不會不管我的。」杜曉妍在心里歡呼起來。

那佇立雨中的少年正是三少

「你是誰」杜公甫沉聲問道,雄渾的聲音穿破雨幕,震得靠近他身周十尺內的雨滴全都斜斜地飄了開去。

三少抬起頭,默默地看著天上那紛紛揚揚的落雨。

「你究竟是誰為何阻我杜公甫的去路」杜公甫憤怒了,在大秦帝國武林之中,他雖然不是數一數二的高手,可是論聲望,他並不見得比領袖武林的秦逍遙與鐵空山遜色多少。

加上這幾年來,他時常在江湖中拋頭露面,至少在表面上很是主持了一些公理正義,因此得了天下第一公正的好名頭。

武林群雄,哪個見了他不是恭恭敬敬,至少在表面上給他幾分面子

「我是誰」三少終於開口了,「我不就是你們這些人苦苦尋找的人嗎我不就是天字第一號yín魔,江湖中最大的敗類嗎」

低下頭,三少笑望杜公甫,略帶調侃地道「怎地我現在自己站到了你面前,你反倒不認識我了」

杜公甫勃然色變,咬牙切齒地道「你就是秦仁」

三少笑了笑,沒有回答,望向杜曉妍,柔聲道「曉妍,我來了,不必擔心,我會帶你走的。你是我秦仁的女人,任何人都不能傷害你。」

杜曉妍幸福得險些暈蹶,她現在已經完全對三少死心塌地了,就算三少在江湖中的名聲再壞,她也管不了那幺多了。

可是她卻不知道,三少那大義凜然,溫情脈脈的宣言背後,潛台詞其實是「任何人都不能傷害你,除了我之外。」

是的,三少是一個獨霸意識非常強烈的人。他的女人,即使他並沒有真心去愛,也絕不允許除他以外的任何人傷害。

所以當屠洪飛跑到黎家的宅子中找到了他,告訴他杜公甫親自帶人來抓杜曉妍,可能要將她處死之後,三少扔下屠洪,施展出最快的身法,截在了杜公甫出城的必經之路上。

杜公甫見三少又開始對他不理不睬,接著又看到了女兒在聽了yín魔那句蠱惑人心的話後,臉上洋溢出的抑制不住的幸福,他終於徹底憤怒了。

「給我大御八塊」杜公甫發出了低沉的怒吼,跟在他身後的九個黑衣人在他發令的同時,如同九道黑電一般,激射向三少。

其中,沖在最前面的三個騰空躍起,自空中撲擊三少,每個人手中都多了一把寒光四射的長劍,劍尖之上綻出足有一尺五寸長的劍罡。

另六個中的三個身子前傾,貼地飛出,三把同樣綻出一尺五寸長的青色劍罡的長劍斬向三少的下三路。

最後的三個則一直前沖,三把劍鎖定了三少中路。

九個黑衣人配合得天衣無縫,交織的劍網幾乎封死了三少所有的生路,那青色的劍罡吞吐不定,就像毒蛇的蛇信。

三少笑了,這一次,他出奇地沒有在面對敵人進攻時露出那如星河劍聖一般的詭異冷笑。

他笑得很溫柔,也很溫暖,就像是陽春三月上午時分最暖最柔的陽光。

然後他輕輕地拍出了一掌,而他這一掌,卻沒有對准任何一個黑衣人,就像是擊打虛空一般,非常隨意地朝著一個莫名其妙的方位按出了一這掌。

三少面前的空間在三少的掌拍出去的時候,似乎發生了一絲奇異的扭曲。這種感覺很玄妙,空間明明沒有任何變化,可是在看到三少拍出了這一掌的所有人眼中,他們幾乎無一例外地感受到了那一絲空間的扭曲。

這種感覺最強烈的莫過於那九個正向三少發起攻擊的黑衣劍手,他們感到在三少的手掌拍出之後,三少的整個人都變得虛幻起來。

就像是透過清澈的水去看水中的游魚,即使那魚看得再怎樣清晰,可是當你伸手去捉的時候,卻會發現,魚在水中的距離與你看到的並不一樣。

現在在這九個黑衣人看來,三少就是那水中的游魚。他們明明在出招前就已經鎖定了三少的方位,確定了與三少之間的距離,可是當他們撲近三少之後,當他們的劍准備狠狠地刺下去的時候,卻極其強烈地感到,他們的劍無論如何也無法刺中三少

九個黑衣人的劍勢頓時變得凝而不發,他們根本不敢把劍刺下去,因為如果他們的劍落空的話,勢必會露出綻命的破綻

在這九個黑衣人的劍勢凝滯的那一剎,三少動了。他仿佛一片羽毛般飄起,輕飄飄地好像渾不受力,但是速度偏偏快逾閃電

在極短的時間里,三少繞著九個黑衣人飛快地掠了一圈,隨手印出了九掌。

「卟卟卟」一連九響沉悶的爆響,九個黑衣人的身體,以任何一個普通人都可以清晰地看見的速度緩慢地散架,緩慢地爆開,緩慢地綻放成了九朵巨大的血色玫瑰。

每一塊皮膚、每一塊肌肉、每一塊骨胳的解體過程都清晰可見,甚至每一滴血液的飆射,每一朵血花的綻開,其過程都無比清晰。

九個人解體的過程就像是電影中的慢鏡頭一般,可是三少的動作卻像是快進的鏡頭一般,這一慢一快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讓清楚地看到了這一過程的杜公甫有著一種說不出的難受。

他甚至想嘔吐。

秦家三少,日後賴以威震天下的驚世絕學,比天下三大絕掌還要可怕的絕世奇功,「霸皇令」,在今天這個初窺天道至境門徑的雨夜,初具雛形

秦仁微笑著,背著雙手走向杜公甫和杜曉妍。在他身後,那九朵綻開的巨大血花才剛剛凋謝,融進了遍地的雨水中。

「剛才那九個黑衣人使的劍法少爺我依稀記得,好像是魔門迷天宗快劍手的劍法。」三少邊走邊道「想不到號稱天下第一公正的俠士,天平山庄的庄主杜公甫竟然也會勾結魔教匪類你這種人,又憑什幺審判本少爺憑什幺審判曉妍」

杜公甫神情凝重,一言不發。面對著三少的步步bī近,他伸手解下了一直背在背上的,一個長條形的黑布包裹。

杜公甫緩緩解開包裹,現出一柄長五尺的鐵錘。

這鐵錘通體漆黑,就像黑炭一般,三少看著這鐵錘啞然失笑「鬼斧神工杜公甫什幺時候改行使錘頭了難道你准備把天平山庄變成鐵匠鋪子嗯,當鐵匠好,大秦帝國每年不知多少年輕人出道跑江湖,他們可不都是要買點刀槍劍戟什幺的嗎當鐵匠是有賺頭的,這江湖越亂,兵器的需求量就越大,你呀,當然也就賺得越多了。」

杜公甫冷哼一聲,雙手握住斧柄,發力一扭,「鏗鏗」兩聲,那鐵錘一尺長的錘頭左右兩邊突然彈出兩片金黃色,發出淡淡光芒的鋒利斧刃

「秦仁,你應該感到自豪,老夫已經有十三年沒有調出兩面斧刃與人動手了這十三年來與老夫交手的高手,最厲害的也只能令我調出一面斧刃,其中大多數甚至連斧刃都不配讓我調出,你」

「行了,別說廢話了。」三少打斷了杜公甫的吹噓。在三少看來,當他與人動手的時候,能夠長篇大論講道理的,只有他三少一個人。其他人,都只配乖乖聽著。

三少無限溫柔地看著杜曉妍,道「曉妍,你是想你爹死,還是想讓他活著」

無端端被三少打斷決戰之前必須交待的場面話,又聽到三少如此直白的一問,杜公甫一股怒氣又沖了上來。但是他好歹也是武林名宿,自然知道跟人動手時要保持心平氣和,古井無波的狀態,才能發揮出最強的功力,所以強忍住了這一口氣。

偏偏這時三少看到杜公甫的臉色變了一變,馬上假惺惺地道「杜老,哦,也許我該叫你一聲岳父。這人哪,一上了年紀毛病就多,尤其是心臟,還有肝啊肺啊腎啊什幺的,都容易出毛病。您老還是多加注意一點,不要動不動就生氣。您要是氣死了,小婿心里自然是很高興的,可是小婿少了個岳丈,逢年過節的,不就等於少了一份紅包所以算起來,小婿到底還是要吃虧的。老岳丈,老泰山,咱動手歸動手,殺人歸殺人,您可得記好了,千萬千萬不要生氣您看小婿我,這不都一直樂呵呵地在殺人嗎就連征詢曉妍的意見決定您的生死,小婿不也是笑容可掬嗎」

杜公甫再冷靜,再理智也忍不住了。他猛地一揮斧,吼道「住口」

看上去沉重之極的斧頭,在杜公甫手中竟似變得輕若鴻毛一般,這一斧揮出竟然沒有發出半點破空聲,甚至連撞擊雨滴的聲音都沒有。所有的雨滴都在杜公甫一斧揮出的時候,給斧風bī出了十尺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