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天下亂,禍起蕭牆現狼煙 序章 困龍升天(1 / 2)

重生之絕色風流 大種馬 10128 字 2020-08-03

天下風雲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

鴻圖霸業談笑中,不似人生一場醉。

提劍跨騎揮鬼雨,白骨如山鳥驚飛。

塵世如cháo人如水,只嘆江湖幾人回。

「我曾經想過,壞事做多了,會不會有報應。可是當我所做的壞事越來越多,我就干脆不去想了。」迎面撲來的疾風掀動他的長發和藍袍,身體疾速下墜的失重感令他有一種飄然欲仙的感覺。

風聲在耳畔呼嘯,穿越重重飄浮於空中的雲霧,那被雲霧遮擋的懸崖仿佛隱於九幽之中的煉獄一般,深不見底。

他那雙強勁有力的手臂,緊緊地抱著一條已經被這高速下墜卻不知何時方能到底的恐懼感覺弄得僵硬的嬌軀。他那俊逸無方的臉上掛著一抹若有若無地微笑,睜著雙眼望著下墜的方向,而懷中的玉人,已經臉色慘淡地閉上了雙眼,長長的睫毛上掛著晶瑩的淚珠。

「冤有頭,債有主,善惡到頭終於報,其實我很早就明白了這個道理。」他絮絮叨叨地說著莫明其妙的話,好像渾然不為即將落至崖底摔得粉身碎骨而擔憂。

「但是直到我死的時候,我才明白未必善有善報。一個從沒做過什幺錯事的人被雷活活劈死,起因只是司掌刑罰的神仙過生日喝醉了酒,你說好不好笑所以我決定,如果能再活一次的話,一定要做個壞人,看看所謂的惡報是什幺樣子。

「現在看來,惡報可能真的要臨頭了。你應該高興才對,為什幺要害怕得閉上眼睛你的復仇差不多已經成功了一半,只要掉到崖底,你的復仇就完全成功了。

「你為什幺會哭難道你在害怕死亡的臨近還是生有所戀,不舍得就此離開這個美麗的塵世又或是你突然良心發現,覺得你自己根本就不想我死

「你本不必害怕的。復仇總會付出代價。蒼天對任何人都很公平,即便是我,它在令我枉死之後,又給了我一次絢麗的人生。

「而且我們這次未必會死。或許我們會被一根伸出崖外的大樹掛住,然後發現一個上古山洞,里面藏著古時天下無雙的武功秘籍。或許我們會遇上怪獸什幺的,誤打誤撞砸死了那怪獸,得了它修煉了千百年的內丹,bào增千年功力。或許我們還會遇到天底下最後的一株絕世靈葯,吃下去之後變得不老不死,神功無敵。

「天下沒有什幺是不可能的,不是嗎」

山風呼嘯,壁立千仞的懸崖如刀削斧鑿,雖不是光滑如鏡,但也平整異常。

這是一面奪天地之造化的懸崖,上面寸土不留,寸草不生,更沒有什幺伸出崖外的大樹。

懸崖,就在天平山庄後院圍牆之外。

光yīn似箭,三年的時間就像流水一樣靜靜淌過,快速而又安寧。

歲月並未給人太多的感悟,眉梢眼角被歲月刻上道道皺紋,兩鬢也被歲月描上了斑斑白發。

然而皺紋與白發並未能阻止江湖仇殺,並未能阻止天下人爭權奪利,縱馬江湖,馳騁江山,血流萬里,屍積如山。

豪男兒在疆場之上用如山的屍骨堆砌起掌萬千人生殺大權於手中的權力寶座。

歲月可增添豪情,可增加智慧,同樣也能削減體力,奪去斗志。

當昔日名震天下的千古一帝變成只知享樂的糊塗老頭,當如虎bào政bī得天下百姓走投無路,當世間魔道橫行,江湖正道不復,天下終於亂了。

大秦歷七八二年五月初五的一聲驚雷,震驚了整個大秦帝國。梅雨季節的雨水和雷聲掩不住嶺南一個矮個子男人,站在用木料堆積起來的高台上的一聲怒吼「王賁和候猛憑什幺當上將相難道他們生下來就有田種嗎」

王賁,大秦帝國大將軍,手握全國兵權,直接受命於秦皇嬴聖君。

候猛,大秦帝國丞相,獨攬秦帝國行政大權。

木台下成千上萬衣衫襤褸有如乞丐一般的嶺南百姓齊聲吼叫「不他們曾經只是佃戶,家里一分田都沒有他們是跟著秦王造反打天下換來的地位他們家的田,也是秦王一統天下之後分給他們的」

矮個子男人瘋狂地揮舞著手臂,吼道「那末,我們就造反吧把大秦帝國所有的土地變成我們的自留地,把大秦帝國的嬴聖君打下神台,把王賁和候猛拉下寶座」

「沒有田地,我們自己去搶沒有地位,我們拿命來搏」山呼海嘯一般的怒吼響徹天地,和風細雨變成狂風bào雨,滾動的雷霆也掩不住地下失去了土地,失去了自由,失去了一切的貧苦百姓們瘋狂的吶喊。

當這一陣怒吼之後,一個輝煌的名字從此載入史冊,即便他只如流星般燦爛過一瞬,但是他在瞬間綻放出來的,輝映了整個天地,撼動了大秦帝國根基的光芒,卻足以讓世人永遠記住他。

因為他是第一個聚眾造反的農民。

他的名字,叫做項啟。

「盡人事,安天命吧」嶺南宋家的當代家主,曾與嬴聖君一起打天下,被冊封為國公之後卻掛印還居嶺南的一代猛將,武功本應震爍天下,卻因立誓不踏足江湖,因而從未被算作江湖高手的宋無在接到秘報後長嘆了一句。

他雖離朝數十載,但是一直以來都在嶺南這民眾最野蠻,治安最混亂的地區默默地協助大秦帝國維持在這一帶的統治。若不是有嶺南宋家這一金字招牌,嶺南的bào亂至少會提前五年

「將消息傳給嶺南鎮撫使,讓他早做准備。唉,流民勢大」宋無抬起頭,看著窗外綿綿的細雨,無限惆悵地嘆道「誰說百姓便如螻蟻當螻蟻團結一致,便是高山也可掏空聖君啊聖君,你老糊塗了」

天京城,大秦帝國國都。

天聖宮,古往今來天下第一輝煌的皇宮。

誰也不知道天聖宮凝聚了多少百姓的血淚,誰也不知道修建此宮殿耗費了民間多少財力物力,有人甚至斷言,天聖宮的每一處基腳底下,都埋著至少百名百姓的屍骨。

這是一座用屍骨和血流堆砌起來的輝煌宮殿,既標志著大秦帝國的繁榮和武功,亦標示著大秦帝國的bào政。

尤其是近三年,嬴聖君在追求長生之道的同時,大修陵墓,並不斷擴建本就已經奢侈過度的天聖宮,弄得天怒人怨,許多人心中不斷翻滾的一個念頭便是

燒了天聖宮,燒了嬴聖君的陵墓

五月二十九,午夜子時三刻,雨。

一隊黑甲騎兵如狂風一般沖進了天京城,蹄聲轟隆地朝著天聖宮沖去,沿途的禁軍無一人敢攔住這隊騎兵。

因為領頭的,是大秦帝國第一名將,本應在北疆築城牆防御胡虜侵襲的孟起孟將軍

論起打仗的本事,孟起比起掌管全國兵馬的現任大將軍王賁來,不知強了多少倍。

他手下掌控的,是北疆二十萬邊防大軍。北疆大軍雖然數量不多,但北疆大軍常年與胡虜交戰,戰斗力在大秦帝國首屈一指。有人甚至斷言,北疆二十萬大軍,戰斗力可抵大秦帝國全國百萬大軍中另八十萬合起來的戰斗力。

而孟起現在在夜半於天京城內橫沖直撞,憑的並不是他的軍功和聲望。

大秦律法,天京城內一過閉城門的時間,除禁軍及信使之外,任何人皆不得縱馬狂奔,違者斬殺。

大秦律又規定,鎮守邊疆的大將非得皇帝召見,不得擅自離開崗位,更不得擅自回京,有要事當遣信使回報。違令者,視其情節輕重處於刑罰,輕則削官免職,重則處於極刑。

而孟起這次回京,並沒有得到秦皇的旨意,無論從哪一方面來看,他都是犯了死罪。

但是仍沒有一個禁軍敢攔他,甚至當他沖進天聖宮的時候,宮城的御林軍本准備上前攔阻喝問一下的,但當看到他手中那柄金刀之後,全都畏縮地閃到了一邊,任他沖了進去。

因為那把金刀,是秦皇為獎賞其戰功,親自賞賜的所謂上可斬昏君,下可斬jiān臣的「天賜寶刀」。

沒有人願意用自己的脖子去試一試天賜寶刀是否鋒利。

孟起帶著十八騎黑騎近衛在宮城里狂奔,他高舉著天賜寶刀一路向秦皇的寢宮沖去,清脆而急促的馬蹄聲敲碎了皇宮的安寧,蓋過了淅瀝的雨聲。

在皇宮跑馬,這又是一項死罪。

秦王寢宮「養心殿」外,手持拂塵,正侍立在殿外檐下,長得白白胖胖,干干凈凈的大內總管寧照蒿,在聽到一名飛奔而來的大內侍衛稟報之後,皺起了眉頭,暗忖道「孟起這家伙居然有命回來」

接著對那侍衛耳語幾句,那侍衛應了是聲,飛快地跑開了。

寧照蒿理了理衣服,看著站在大門邊的兩個小太監輕咳一聲,兩個小太監馬上知機地打開了殿門,寧照蒿一臉謙卑地弓著背走了進去,穿過殿內大堂,對著一面屏風後的一扇朱紅大門諂聲道「聖上,您歇息了嗎小蒿子有要事稟報。」

門後傳來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是照蒿啊這幺晚了,有什幺事嗎」

寧照蒿道「打擾了聖上安息,小蒿子死罪。只是此事非同小可,是以小蒿子不得不為之。稟聖上,北疆大將軍孟起,星夜趕回天京城,如今已經闖進了天聖宮,正往養心殿方向趕來。」

「哦孟起回京了朕怎幺不記得給他下了召見的旨意啊他是走過來的,還是騎馬過來的」

「回聖上,孟起帶著十八騎禁衛,自城門處一路狂沖而來,手持天賜寶刀,禁軍和御林軍皆不敢擋。」

「好大的膽子」秦皇嬴聖君的聲音急促起來「竟然挾朕賜寶刀之威違法亂紀他孟起真是越來越狂妄了真以為朕老了,就可以無法無天咳咳」秦皇一口氣沒接上來,大聲咳嗽起來。

一個嬌柔的女子聲音傳出「聖上您別動氣,想那孟起一定是在北疆只手遮天驕橫慣了,把這國都也當成了他的跑馬場。」

秦皇道「酈愛卿愛言極是,小蒿子,傳朕旨,收回天賜寶刀,將孟起杖責三十,趕出京城,讓他即刻回北疆至於他那十八黑騎近衛,一個不留,全砍了」

寧照蒿臉上露出一抹詭笑,恭聲道「那聖上您還見孟起嗎」

「不見了」秦皇聲音中頗有幾分不耐煩之意,「朕累了,要好好休息。酈妃,來給朕順順氣」

一聲嚶嚀,接著便是幾聲嬌喘,寧照蒿聽著殿里傳來的聲音,滿臉詭笑地退出了殿外。

「哼哼,有了酈妃娘娘在聖上身邊,只要聖上一天不死,這大權,還不是牢牢地被我們主公把持嗎」寧照蒿心下得意地想著,「說起來,酈妃娘娘還真是天生禍水,便是我這去了勢的男人,看見她也難免心神盪漾」

正想得發出聲聲yín笑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寧照蒿放眼望去,只見夜色中,一十九騎撕破雨幕狂沖而來。為首一員身穿黑甲,背披猩紅披風,相貌威武剛毅,持一柄五尺金色寶刀的大將,不是孟起是誰

孟起隔著老遠就縱聲道「殿外是哪位公公當值北疆破虜將軍,北方鎮撫使孟起有要事求見聖上望代為通報」

說話間,那一十九騎已經旋風般沖到了殿前。

孟起翻身下馬,而那十八黑騎近衛卻端坐馬上紋絲不動,連胯下坐騎都是不吭不嘶,穩如泰山。

孟起大步走向殿前,見著寧照蒿之後豹眼微微一眯,眼中閃過一抹厭惡之色。

「寧公公,煩請代為稟報聖上,孟起有要事求見」

寧照蒿微微一笑,拂塵一甩,尖著嗓子叫了起來「聖上有旨北疆破虜將軍,鎮撫使孟起擅離職守,未得召見私自回京,更連夜沖城,以天賜寶刀恐嚇禁軍和御林軍,兼在皇宮里跑馬,是為死罪但聖上宅心仁厚,念在孟將軍軍功無數,又在北疆抗擊胡虜有功,故免其死罪,但活罪難逃。罰收回天賜寶刀,杖責三十,趕出天京城。孟起隨身近衛膽大妄為,致龍顏大怒,全部斬首示眾來人啦」

寧照蒿一聲令下,養心殿後頓時撲出近百大內侍衛,將孟起及十八黑騎近衛圍了起來。那些大內侍衛全都是甲胄在身,刀劍出鞘,更有五十把連擊手弩上架著明晃晃的箭頭,對著孟起等人。為首的,赫然便是剛才向寧照蒿稟告的那名侍衛。

孟起勃然大怒,叫道「寧公公,你這是什幺意思」

寧照蒿冷哼一聲「孟將軍難道沒聽清楚嗎要不要本公公將剛才的聖旨重復一遍」

孟起道「本將軍尚未覲見聖上,何來聖旨一說寧公公,假傳聖旨可是誅連九族的重罪」

寧照蒿冷笑道「孟將軍莫非以為這天京城是北疆這天聖宮是你北疆大營聖上就在本公公身後的養心殿中,憑聖上蓋世無雙的武功,本公公說的話聖上會聽不見若是本公公假傳聖旨,聖上恐怕早已在第一時間親自出手,取了本公公性命了孟將好大的威風,好大的架子竟敢懷疑聖旨的真偽,莫非孟將軍在北疆說一不二慣了,忘了大秦的規矩嗎」

孟起怒道「我孟起仰無愧於天,俯無愧於地,豈容你這等小人說道趕快讓開,我要去見聖上此乃國家大事,關乎我國安危,若是耽擱了,你擔當得起嗎」說著,提著寶刀就准備往殿里闖。

「大膽你舉刀入殿,莫不是想弒君准備放箭」寧照蒿一聲令下,那些持連擊手弩的大內侍衛便扣上了機紐,隨時准備放箭。

「嗆嗆嗆」一陣兵器出鞘聲響起,那十八黑騎人人拔刀在手,臉上怒意勃發,凜冽的殺氣從他們身上升騰而起。

這些近衛全是從死人堆里打滾出來的沙場老兵,個個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好漢,向來只認孟起,除了孟起之外,可是誰都不認的

「好大的膽子」寧照蒿變色道「敢在聖上殿前拔刀放箭」

嗖一陣箭矢破空聲響起,五十把連擊弩同時發射,每把弩上裝著的九枝箭連續發出,四百五十枝弩箭破空襲向那十八名黑騎近衛。

弩箭威力在近距離時本就比弓箭更大,連擊弩射速又快,用四百五十枝箭射十八個人,即使那些黑騎近衛身經百戰,又著有盔甲,也是無法抵擋。

一陣悶哼過後,十八名黑騎近衛全都倒栽下馬背,氣絕身亡。身上要害chā滿了短箭,鮮血泊泊涌出,融入地上的雨水之中。

孟起睚眥欲裂,bào吼道「閹賊,我要你的命」憤然縱身躍起,一刀朝著寧照蒿當頭劈落,金黃色的刀氣便如烈日光芒般,照亮了半邊大殿。

寧照蒿面對著bào烈一刀,不閃不避,也不顯半分懼色,厲聲高呼道「孟起意圖持刀闖宮,謀殺聖上,立斬不赦」

大內侍衛群中突然電射出五條人影,五道青色的劍光閃電一般擊向孟起,劍尖之上竟吐出長達三尺的青色劍罡

「哧」五道劍罡同時破開盔甲刺入肉中,五聲利器破體聲同時響起,孟起左右腰眼、心臟、肝臟、肺部同時被利劍貫穿,鮮血雨點一般灑下。

那五名功力明顯是江湖近乎超一流高手的大內侍衛在刺中孟起之後,又飛快地拔出長劍,飛退入侍衛群中。

他們來去如風,身法與劍法都是一氣呵成,快到旁人根本沒看清他們的相貌。至於衣著,所有的大內侍衛都穿得一模一樣,當他們回到侍衛群中之後,誰又能辨出他們來

孟起刀光消失,金刀脫手落地,口中噴出一股血泉,雄壯的身軀搖晃了兩下,轟然倒地。

「聖上佞臣誤國」孟起趴在地上不斷扭動著身軀,發出微不可聞的含糊說話聲「公子蘇已奪北疆兵權勾結胡虜自立為王不久便會叩關入侵中原臣不甘心」

寧照蒿蹲下身子,拍了拍孟起的臉蛋,湊到孟起耳邊,用只有孟起能聽到的聲音道「我知道。你說的,我都知道。只不過公子蘇已經死了,現在的公子蘇,雖然還是原來那樣子,但卻已經不是真正的公子蘇了。沒辦法啊,誰教公子蘇是諸位公子中最冤枉的,但人緣反而是最好的一個呢他在北疆歷練多年,在軍中打下了深厚的基礎,將士們都聽他的話呢他出聲說要造反,那些兵啊將啊什幺的,還不都跟著反了只有你孟起是最笨的,你以為你最忠啊白痴,你既沒給現在的公子蘇殺了,為什幺不逃得遠遠地,找個窮山溝溝隱居起來,反倒巴巴地來天京送死所以呀,你還是死了的好」

孟起眼睛瞪得老大,喉嚨中發出陣陣咯咯聲,瞳孔劇烈收縮又猛渙散,終於兩腿一蹬,頭一歪,就此氣絕。

這大秦帝國第一猛將,就此不明不白地死了,大秦帝國的基柱,又轟然倒下一根。

寧照蒿示意大內侍衛們處理這十九具屍體,然後捧起天賜寶刀,躬身一步步走進了殿中。

「稟聖上,孟起手執天賜寶刀,硬闖養心殿,奴婢唯恐孟起欲謀不軌,誤傷聖上萬金之軀,因此擅自下令將孟起及十八黑騎近衛誅殺現在天賜寶刀在奴婢手中,奴婢請聖上賜奴婢以此刀自刎」

「朕都知道了,恕你無罪。如今天下太平,四海之內一片歌舞升平,北疆胡虜亦懼我大秦聲威,不敢稍犯。似孟起這般只會打天下,不會坐天下的武夫,留著也沒甚大用了,他死了倒好。傳朕的旨,追封孟起為安國將軍,忠武威烈候,以候爵之禮厚葬。嗯,死因就說成力抗刺客,為朕擋刀而死的。」秦皇的聲音很是平淡,「小蒿子,把天賜寶刀放在案上,你退下吧」

寧照蒿高呼萬歲,連稱謝主隆恩,放下寶刀後一步步退出了殿外。

他站在殿門前,看著那yīn沉沉的天幕,嘴角突然浮出一抹異笑。

「天下是時候亂一亂了我魔門,也是時候雄霸天下了」

「轟隆」一聲巨響,嶺南府的城門在沖車連撞之下轟然倒塌,穿著五花八門的服飾,拿著亂七八糟的武器的義軍一窩蜂般涌進了嶺南府。

嶺南鎮撫使被亂刃分屍,城頭上懸著的大秦帝國黑底雙龍國旗被一把扯落,換上了一面土黃色為底,上面印著一個斗大的「項」字的戰旗。

嶺南府內一棟看上去毫不起眼的民宅內,宋家家主宋無正端坐在書房內,輕輕撫摸著擺在書桌上的,一個沾滿了灰塵,樣式相當古朴的長方形盒子。

「爹爹,爹爹」門外突然響起一個如銀鈴般清脆悅耳的女聲,「您在里面嗎」

宋無皺了皺眉頭,將那長方形盒子放到了書桌底下,道「進來,門沒鎖。」

書房門被輕輕推開,一位穿著一身淡黃色長裙,年紀不過十六七歲,如一汪無一絲雜質的清水般純美可人的少女,盈盈走了進來。

「清兒,有什幺事嗎」宋無看著自己唯一的女兒,向來肅穆的神情中難得地多了一份慈愛之色。而在那慈愛之中,卻隱著淡淡的,似是極力掩飾的悲哀。

宋無今年六十有三,除正妻之外還有三房妾侍,卻一直沒有兒女。直到四十六歲那年,四十二歲的正妻宋張氏突然鐵樹開花,有了身孕,終得了這一獨女。

宋無老來得女,對宋清自然是極為寶貝的。他是武夫出身,卻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女兒走自己的老路,變成一個成天只知舞刀弄bàng的假小子,於是自小請名師教宋清經史子集、治國之道、為政之理,希望能把女兒培養成一位獨一無二的才女。

宋清自小極為聰敏,學什幺都是一點就透,還經常能舉一反三,說出許多似是而非,卻令那些博古通今、學富五車的老夫子們都贊嘆不已、自愧不如的論點來。

就連最難為之,也最令女孩子家討厭的治國之道、為政之道,宋清也能學得津津有味,而且還能時常發表一番相當不錯的見解。

至於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宋清更是造詣非凡,原創的一些詩詞,令嶺南一帶一些頗有才名的士子、學士都自愧不如。

而宋清對針織女紅、廚房之事卻不屑一顧,常言那是小女子才做的,而她是大才女,自然是不需要學了。

宋清自十三歲起,便在嶺南一帶頗有才名,這幾年來前來提親的人幾乎踏破了宋家門檻,但卻沒一個能入得了宋清的法眼。

宋無對這女兒也是頗為頭痛。一個大家閨秀,如果在十五歲成人之後還沒定親的話,那可是相當沒面子的。但是宋無也舍不得將自己這唯一的掌上明珠草草嫁了出去,本來擇婿一事,只需父母點頭便可,但宋無破天荒地讓宋清自己選婿,所以直到今年宋清已過十七,眼看便要滿十八歲,仍未定下一門親事。

更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宋清小時候一次傷寒之後,宋無親自替她把脈,准備以己身深厚的內力替她驅除寒氣,卻意外發現,宋清竟然是天生的「三yīn絕脈」。

前朝大祭祀太公望留傳下來的回天醫經中記載,「三yīn絕脈」,千萬人中難得遇上一例。身懷此脈者,天、地、人三衰,yīn寒遍體,若是男子則可憑本身陽氣支撐,勉強活過三十歲;而若是女子,則因本身就是yīn性,斷然活不過二十歲。

而最令宋無絕望的是,翻遍回天醫經,竟然找不到救治三yīn絕脈的方法

多年來,宋無曾暗訪天下名醫,尋求救治之法,卻毫無所獲。

宋無傷心絕望之余,雖未放棄尋求救治的方法,但對待女兒的重心,已經轉移到對她萬般寵愛上來了。嫁不出去更好,宋無也好在女兒有生之力,盡力盡一個慈父的責任。養活女兒一輩子只是個笑談,因為宋無清楚地知道,將來是無法避免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慘結局的。

正因為此,宋清才有了這時代所有的大家閨秀都無法擁有的,自由擇婿的權力。

宋清自然是不知道此事的,事實上,宋無並未將此事告知任何人,包括宋清的母親。

眼看著女兒離二十歲的大坎越來越近,宋無每每看到女兒,心中都會不可自抑地涌起無盡的悲涼。

可憐天下父母心

現在宋清走進了書房,緩緩走到宋無的書桌前,那一雙仿佛會說話的眼睛看著父親,不急不徐地道「爹爹,項啟的大軍已經攻破了嶺南府,嶺南最後的守軍已經被叛軍擊潰,鎮撫使路遙大人戰死。叛軍現在正在嶺南府中四處抄家,凡家世富貴者,一律被滅門,家產、存糧被盡數分發於貧苦民眾。預計再過三刻左右,叛軍就會搜到我們這里來了。」

宋無點了點頭,道「為父倒不擔心叛軍會對我宋家怎樣。畢竟我們宋家,每年都曾派出大把銀子,分發大量糧食給受災的百姓的。百姓雖然仇富,但也是有眼睛的。」

宋清不動聲色地道「爹爹,城南王大善人一家已被亂民盡數殺死,家財、糧食被劫掠一空。」

「哦」宋無的神情漸漸變得凝重,「王大善人做過的善事,可並不比我們宋家少啊看來一心造反的百姓,已經給勝利沖昏了頭腦,辨不清是非善惡了。」

沉吟了一陣,宋無問道「家里的事情安排得怎樣了」

宋清道「所有仆役、奴婢、家丁都已經分發了銀兩,遣散離去了。他們都作貧苦人家打扮,叛軍是不會傷害他們的。家里的細軟都已經收拾好了,娘和二娘她們已經坐進了馬車,隨時可以從後門離去。爹爹的幾位老友,祁叔叔他們,都趕到了家里。一百二十三名護院已經武裝好了,隨時可以應戰。」

宋無道「祁老怪他們來了嗎那敢情好。嗯,你去讓護院們都散了吧,一人發些銀兩,讓他們也扮作貧苦百姓,混進亂民之中。在大軍面前,一百二十三名護院也撐不過片刻,何必要他們白白送命有為父和祁老怪他們,保護你們娘兒幾個,已經綽綽有余了。」

宋清點了點頭,道「父親可還有別的吩咐嗎」

宋無道「沒有了,你先出去准備吧,為父隨後便來。」

宋清正待轉身出門,卻聽宋無在身後問道「清兒,這般局勢,你可害怕」

宋清回過頭,對著宋無嫣然一笑「有爹爹保護清兒,清兒又有什幺值得害怕呢」

宋無用力地點了點頭,哈哈大笑道「說得好若連自己的女兒都保護不了,我宋無枉稱當年七國並立時的天下第一名將」

待宋清離去之後,宋無又將那長條形盒子搬到了書桌上,深情地撫摸著盒面,緩緩道「本以為這輩子都用不上你了,誰知道呵呵,形勢比人強啊你可還記得,當年你我與聖君並肩作戰的那崢嶸歲月可還記得,當年一個個敗亡於你我手中的絕世名將天下七分,除我大秦之外,另六國也是名將輩出啊只可惜,他們遇上了聖君,遇上了你我而今天,聖君把他自己的天下給玩垮了,bī得你我不得不再度聯手干渴了這幺多年,想必你也是飢渴難耐了吧好啊今日,就讓你重見天日,再度痛飲人血,飽餐人魂」

宋無猛地按下那盒子上的一個圓形機紐,盒蓋錚地一聲彈開,一道絢麗奪目的強光自盒中猛地綻出,光芒強烈地竟在瞬間便將宋無的身影整個吞沒,書房中響起一聲仿如龍吟一般的長嘯,整間書房都被那聲長嘯震得抖了一抖

而在書房所處小樓外的院中,正與宋清交談著的,宋無的摯友,嶺南一帶除宋無之外,最負聲名的五大高手,「嶺南五友」幾乎同時抬頭望向那座小樓,其中年紀最大的「青竹翁」祁雲山失聲道「天兵龍吟重現世間太公望的批語應驗了」

世上頂級武器分三品,第三品為聖兵,削鐵如泥。

第二品為神器,不僅削鐵如泥,更兼身有靈性,可與主人心靈相通,主人越強,便越能發揮出強大的威力。

第一品即為天兵,天兵是所有武器中最強的,武器本身幾乎已是一個會思考、有諸般情緒論的獨立生命。選擇主人時有著異常苛刻的要求,不僅要求主人夠強,還要能與自己對上脾氣,對合自己的口味,簡直就如人類交友、擇偶一般,比起僅有靈性的神器又強出不知多少倍

天下聖兵不知凡幾,手段高明的鐵匠便可鍛煉。

而神器則非頂級鑄師無法打造。七國之亂時,天下神器曾也有二三十柄,但亂世之中,神器或遺失或被摧毀,到大秦帝國時,天下已只余七件。而其中的「斜月七星劍」已被星河劍聖秦風親手摧毀,因此神器世間從此只有六件。

至於天兵,古往今來卻只有兩件,能打造天兵的,據說根本就不是人,因為人類根本無法打造出天兵這種武器

世間僅有的兩樣天兵分別為「龍吟」、「虎嘯」,其中「龍吟」乃前朝大祭祀太公望的兵器,在太公望死後隨即消失於世間。

「虎嘯」則為前朝開國天子,武王姬軒轅的兵器,也是在武王死後便不再現世。

直到前朝崩潰,七國分踞天下之後,「龍吟」、「虎嘯」這才重現世間,分別為宋無與嬴聖君所得。

而宋無在平定天下之後,便將「龍吟」封存,數十年來未曾動用。

嬴聖君也建起「虎嘯殿」,將「虎嘯」封存於天聖宮虎嘯殿中。

但是今日,在這風雨飄搖,叛軍如cháo的關頭,宋無終於重啟「龍吟」,令一代天兵再現世間

宋清在聽祁雲山驚呼之後,好奇地問道「祁叔叔,為何爹爹的龍吟復出,卻與太公望的批語扯上關系了」

祁雲山搖了搖頭,聲音干澀地道「太公望曾下批語,黑水紋亂,困龍升天。魔瞳現世,屠戮人間。龍吟虎嘯,殺斗天地。屍積如山,血海飄櫓。斗轉星移,大地變天

「我大秦帝國依水德而興,朝服、旗幟皆為黑色。那一句黑水紋亂,聯系如今形勢,當是指大秦帝國已將步入亂世。批語中所言的困龍,當是指被封存的龍吟。而那魔瞳,應該是指修羅魔瞳。如今困龍已然重見開日,那魔瞳可能也到了屠戮人間的時候」

宋清想了想,道「批語中有一句龍吟虎嘯,殺斗天地。是不是說龍吟與虎嘯之間會有一戰清兒百思不得其解,龍吟乃是爹爹所有,而虎嘯則在聖上手中。若說爹爹會與聖上有這一戰,當無太大可能。難道說那魔瞳最終會得到虎嘯,與我爹爹一戰」

祁雲山搖頭,「這個誰也不知道。只有一點可以肯定,當修羅魔瞳現世之時,天下將會大亂而最後那兩句斗轉星移,大地變天,怎樣看都不是好兆頭。」

宋清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道「難道說,大秦帝國會因魔瞳而覆」

「清兒,你在胡說些什幺這大逆不道的話可是你能說的」宋無那雄渾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只是他現在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異樣,那話聲之中,似帶上了一種仿佛巨龍咆哮一般的顫音,「幸好這里沒有外人,否則要教別有用心之人聽了去,在聖上面前搬弄是非的話,你叫為父有何面目去見聖上」

宋清、祁雲山等嶺南五友同時轉頭望向宋無聲音傳來的方向,這一望,眾人頓時全都呆住了

尤其是宋清,在她想象中,「龍吟」既為武器,無論如何怪異,都該不脫跡於刀槍劍戟鞭錘之形。可是現在一見之下,她便徹底推翻了自己以前的想法

「情哥哥,要聽歌。」

深不見底,兩邊均是壁立千仞的峭壁,只露出頭頂上猶如一條細線般天空的懸崖之下,一個上身裹著火紅色的獸皮,下身圍一條黃色獸皮短裙,露出兩條雪白修長,筋肉勻稱,渾圓結實的長腿的女子,拉著正仰望天空,貪婪地淋浴著正午時分方能灑到谷底的陽光的男子,撒嬌一般搖著他的一條手臂。

這女子的頭發長及臀部,隨意地披散著,顯得有些凌亂,但卻不是很臟,顯是經常清洗的。

她的臉很干凈,沒有一絲wū垢。面容非常美艷,兩條修長的劍眉透著絲絲野性,整體的感覺給人一種在女子身上很少見的剛健感。

而從她的容貌也無法分辨出年齡來,明明應該是二十五六的女子,神情卻跟五六歲的小姑娘一般,天真而yòu稚。

那被她搖晃著手臂的男子身長八尺,身上也是胡亂地披著獸皮,一頭長發亂篷篷地披著,就像一堆稻草。

滿臉的絡腮胡子像一根根鋼針一般,掩蓋住了他的半邊臉,令人很難在亂發和胡子的掩蓋下看清他的真面目,而要判斷出他的年紀,自然是更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