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孰正孰邪論忠佞(2 / 2)

武道 司馬翎 8550 字 2020-08-04

陳公威苦笑一下,道:「不行,私相報復,國法不容,況且我也是有心無力,只要劉賓一出問題,我就得抓人破案不可!」

社劍娘美眸中露出傷心神色,道:「那么我們沒有什么好談啦,到時候我等你抓就是了!」

陳公威道:「那只是說我在尚未知情之時,才須得在事後抓人破案!」

杜劍娘冷冷地凝視著他,問道:「你是什么意思?」

陳公威道:「我必須阻止你犯法!」

杜劍娘道:「那你就下手吧!」

她稍稍勾緊一點他的手臂,身體挨貼著他。在外表上看起來,他們宛如一對情侶,正在幽靜的林中密談。可是事實上內情之復雜,竟難以一一說明。

陳公威收拾起迷惘的感情,一下冰冷得有如一塊石頭。

他知道應該怎樣結束這件事,在感情和事業之間,他必須有所抉擇。

「我很抱歉,一定要阻止你犯法,這是我的職責,也是我傾畢生之力以赴的目標。我不能顧及個人的感受,必須維持社會的治安!」

他一甩臂,把杜劍娘的手甩開。現在他們變成面面相對的形勢,火炬雖不怎么光亮,卻足以照出他們面上每一絲表情。

杜劍娘只是憂郁地凄迷地微微含笑,竟不曾有驚訝的神色。

她見過許多男人,像陳公威這一類,她見得最多。因為有資格和她交往的男人,必定是權貴或是富室大戶,亦即是社會上成功發跡的人。這些人都具有這種特性,重視事業前途,公私的分界很清楚。一到了事業和感情發生沖突時,他們立即表現出鋼鐵般的意志,拋棄了感情。

她雖然明白得很,但心中卻大為凄慢,因為陳公威使她覺得難以割舍。

在她心版中,曾經留下印象的年輕漂亮的男人並不少,可是他們卻不夠深刻,她只不過是一種少女的夢幻憧憬而已。唯有陳公威,在如此短促的見面交談之下,她發現芳心已被搖撼,無數眷戀暗系著他。

「我知道」,她喃喃低語,「你執法如山,鐵面無私。你將用鐵腕阻止我做出行刺的事!」

陳公威面色緩和下來,道:「你明白就好!」

杜劍娘微微一曬,道:「我決定不聽你的話,除非你殺死我,否則,連你也不能阻止我行刺劉賓!」

陳公威道:「杜劍娘,這是生死大事,你作決定之前,最好再考慮一下!」

杜劍娘邊:「不必考慮了,我為什么要眷戀於生死呢?」

陳公威默然凝視著她,煩惱地皺起眉頭。他隱隱感覺到這個美絕當世的少女竟是希望死在他手中,在她可能是最佳的解脫途徑,但在陳公威卻是可怕的刑罰。他將永遠為她而痛悔不安……

杜劍娘眼中射出嘲笑的光芒,道:「陳公威,你不敢出手么?」

陳公威道:「我不願殺死你,不過我還是考慮到你的武功成就,也許你比我還高明,而我則根本殺不了你!」

杜劍娘道:「也許吧,但這是題外的話,你一動手就知道了,對不對?」

陳公威道:「好,你小心了!」

他一運氣,全身骨節響起一陣連珠脆響,畢畢剝剝煞是好聽。

分向杜劍娘面門及肩胛間抓去,只見他雙眉一聳,威風凜凜,踏中宮,去鴻門,雙手箕張,十指入鉤,這等手法一望而知乃是「大力鷹爪擒拿手法」。

杜劍娘心頭一震,不覺挪步飄閃。她身法輕盈如花間蝴蝶。方向捉摸不定。

陳功威雙手拿空,可是他仍然從正面大步迫去,氣勢沉雄,十指罩定了杜劍娘的身形,一連四招,依然沒拿著。

可是杜劍娘也不輕松,她不論怎樣閃轉騰挪,總是逃不出對方十指威力,看來再不出手,必被擒住無疑。但她一出手,則對方的大力鷹招手,亦將相應地增強威力,兩人不免要陷入生死相搏之境了。她一招「分花扶柳」

指迅敲陳公威腕脈,所取部位,分毫不爽。這一記奇妙手法,果然把陳公威迫退了兩步。

杜劍娘喘一口氣。道:「陳公威,你這是什么手法?」

陳公威道:「我學的是笨工夫,你別見笑!」

杜劍娘道:「我忽然有個主意,你告訴我,你剛才練的是什么工夫?」

陳公威沉吟一下答道:「這叫做大力鷹爪擒拿手法。」

杜劍娘道:「哦,原來是大擒拿手法的一種,我還是第一次見識。天下問恐怕只有湯陰神拳王大俠才創得出這種奇奧手法了,對不對?」

陳公威面色微變,道:「你好像知道得很多呢!」

杜劍娘道:「當然啦,我手底雖然不行,但見聞卻相當廣博,你敢是奇怪我為何一開口就提到了湯陰神拳王大俠……」

「對,我正感迷惑不解!」

「那么我告訴你,天下各大門派的奇功秘藝,我都聽過,說到有能力創出奇功秘藝的宗師身份的人物,當世也有好幾個,所以我一下就猜中了,你便覺得奇怪。其實呢,一點也不稀奇。因為我剛才使的身法,天下只有湯陰神拳王大俠的武功路數,能使我避無可避!」

陳公威道:「原來如此,怪不得你馬上就請中了。」

杜劍娘道:「我馬上逃走,可是你別高興得意,我這就去湯陰拜謁王大俠,告你一狀!」

陳公威微微一笑,道:「杜劍娘,你這一手不覺得太……太那個一點若是男人,他就會形容以「無賴」的字眼,但對杜劍娘,這話就不大好出口了。

杜劍娘道:「你心里盡管罵我,我不在乎,但我定要到湯陰去,見到神拳王大俠,問他一問才肯甘心!」

陳公威道:「你想問他什么?也許我就可以奉答了!」

杜劍娘道:「不,你不行,你只知道功名利祿,不知正義為何物……」

她突然感到這話說得太重了,他果真如她所形容,是個只知功名利祿不知正義為何物的人?如果他是這種人,她豈能和他有知己投契之感?

於是,她歉然一笑,改變了口氣聲調,道:「我……我實在不完全是這個意思!」

陳公威道:「那么你是什么意思?」

杜劍娘道:「我也說不出來。」她停歇一下,又道:「但你心中明知我是對的一方,卻不肯幫助我,為什么?為何你不敢面對正義?」

世上許多事情,令人迷惑不解,像杜劍娘的疑問,人生中往往會碰到。

乍看這是個很簡單很清楚的情況,不難抉擇,但事實上,完全不是這樣。

陳公威面上含著微笑,然而笑容中卻帶著苦澀。

最後,他嘆一口氣,道:「這話說來很長,一時也說不清楚。總之,這不是一加一等於二的問題,沒那么簡單。」

杜劍娘道:「你不敢面對它,它就變得復雜。如此而已!」

「唉,沒這么簡單,我要如何才能使你相信?」

「陳公威,我相信與否並不重要,在事實上你阻撓了我報仇,也阻撓我為國除好,這就夠了,我會恨你一輩子……」

陳公威懷著一點希望,問道:「杜劍娘,你不會到湯陰去吧?」

杜劍娘秀氣的長長的眉毛皺起來,道:「你要阻止我,何難之有?」

陳公威道:「這樣好不好?你到我私寓作客數天,然後看看你肯不肯改變主意!」

杜劍娘輕曬道:「我不去,你有本事擁我捉了去,我叫做無話可說。我落在你手中,自然任你擺布。可是若我自家作主,我不去!」

陳公威衡情度勢,情知己不能放她走路。早先她如是聽話逃走了,也就算了,現在卻不能讓她自由離開。

他迅下決心,道:「杜劍娘,你可知道,我非出手不可啦!」

社劍娘道:「這正是我所希望的!」

陳公威道:「別說氣話,要知一旦動上手,便須分出強弱高下,或傷或死,結果如何,誰也無法預料!」

杜劍娘道:「我不是普通的弱質女流,當然明白這種結果!」

陳公威:「你何必要做成這種可悲可怕的僵局?」

杜劍娘道:「你有你的苦衷,我有我的隱情,各不相讓,所以不得不發展到這等地步了!」

陳公威搖搖頭,心中嘆一聲。

在某一方面來說,她真是難遇難求的紅粉知己,可是在另一方面,她又是事業上的絆腳石。他已沒有第一條路可選擇,不是屈服於她的石榴裙下,就是取開這塊絆腳石!

除掉事業之途的絆腳石吧!他心中向自己說,一個女子算得什么?

可是我將永遠遺憾,尤其破寂寞侵襲之時,這遺憾更深更重,百歲開懷能幾日,一生忘己不多人!何況是紅粉知己,更向何處尋覓?

他不知不覺舉手摸摸鬢發,手指好像能感覺得到鬢上已有些許灰白痕跡。

啊,青春已古。年華有如逝水,一去永不回頭。他往後還能夠希冀少女的垂青么?不論他智慧多高,武功多強,以及財勢無限,但他只可以買到青春煥發的肉體,卻不能獲得那散發著熾熱愛情的心!

杜劍娘瞧著他奇異的變化不定的面色,也明顯地感覺得到他的痛苦。

她卻沒有辦法安慰他,亦沒有法子幫助他。

如果他只固執地為了事業著想,不分皂白,不分善惡,那么她怎能幫助他?

況且他若作那種抉擇,亦即是存心放棄了獲得她的機會,她豈能屈心降志相從這樣的一個男人?

因此,她的神色表現得堅決,一望而知絕對沒有中間路線可以走!

三四十步外那一隊人馬的火炬,傳來熊熊的畢剝的燃燒聲,那些人當然不知道在林內的一隅,正在上演著一出人生中的悲喜劇。

他們腳下紋風不動,但在李一保這個跟隨陳公威多年的精悍心腹發出暗號之下,很快就互換位置,讓李一保扛著昏迷如死的林旭,逐步移到中間的位置。

接著武當出身的於誠,少林出身的段沖,也先後移到他們身邊。

李一保低聲道:「於兄,段兄,快查查看林旭的情況!」

高個子的於誠微驚道:「他怎么啦?有什么地方不對?」

李一保道:「不是有變化,而是找你們兩位給看看,能不能解開穴道的禁閉!」

於誠和段沖都松口氣,李一保把林旭放下來,段沖馬上接過去,將他平放在當中的地面。

現在警戒的任務由李一保負責,於段二人很放心,因為李一保乃是公門中著名高手,武功曾得真傳,同時在視聽的功夫上,也有特出之處。

於城把林旭雙手拉高,注視著他的面部。

段沖則伸出右掌,抓住林旭小腹。

這兩人架式一擺好,於城便低喝一聲「疾」,段沖鼻子里登時哼出聲音,可知他已運功出力。

於誠雙手扣住林旭的腕脈,畢在拉向上空,指尖感到林旭的脈搏跳動。

另一方面,他凝神注視著林旭的面部,細察有無變化。

他和段沖二人搭檔已久,各以本間秘藝融合研究,創出了一套獨特的查視穴道禁制方法。

只在眨眼工夫,於誠已查出林旭體內有兩道經脈閉塞,一是「足大陰脾經」,另一則是奇經八脈中的「陰喬脈」。

林旭的面色,隨著段沖把內功運注他體內的輕重緩急而生變化,脈搏也時急時緩。

於誠緩緩道:「足大陰牌經上的,是章門穴,不錯,是章門穴,此穴用的是重手法,使他血氣瓮塞,四肢百體都失去氣力,宜用截手法解之……」

段沖更不遲疑,出手向相應穴道拍落,連擊三掌,便停手等候。

於誠道:「好極了,章門穴已通,但血氣運行甚為滯慢,想是受另一穴道影響!」

段沖吁一口氣,心情放松了一半。

他深知解穴時的危機,若是判斷錯誤,或是用的是錯誤手法,則林旭定必當場喪命,無法挽救。

此所以他當時心情萬分緊張,直到於誠說出穴道巴解,他才能夠松一口氣。

只聽於誠又道:「陰喬脈的蒙沙穴閉塞不通,但奇怪的是此穴好像也是用重手法制住的!」

段沖道:「那怎么行?用重手法的話,人早就死啦!」

於誠道:「是呀!這真是不可思議的手法!」

段沖道:「等一等,你最起先是怎么說的?」

於誠道:「我說他蒙沙災好像被重手法禁制的!」

段沖道:「好像?為什么好像?難道有不像的地方?」

於城若有所悟,沉吟不語,一面再度查視。

過了一陣,他才道:「你的話提醒了我,真的只是好像而且,我想可能是某種尖銳的指力制住的!」

段沖道:「若是指力的話,則顯然在剛銳手法中,有很多種類,但基本手法則一樣,我可以出手解一解…」

他說得不大肯定,原因是他不能弄錯,一錯的活,就百劫不復了。

所以他以不肯定的口氣,看看於誠有什么意見。

於誠也躊躇了一下,才慢慢道:「咱們的判斷,還未曾出過岔錯。段沖兄,不必多猶疑了!」

段沖道:「好,咱們認啦!」

李一保插口道:「什么認啦?你們別慢吞吞地搞,咱們得爭取時間才行於誠和段沖都苦笑一下,沒有解釋。李一保自然不知道他們的苦衷,也不知道林旭面臨的危機。而那於誠和段沖一旦鑄成大錯之後,他們將會遭受怎樣的猜疑或責罰等等,便是他們准備要認命接受的。

段沖深深吸一口真氣,運足真力貫注食中二指上,認准了脈穴,倏地出手,指發如電,一眨眼間已連戳了四處相應的穴道。

他指勢一煞,抬目望時,只見於誠額上也和他一樣,沁出了汗珠。

兩人目光相觸,各自微微苦笑一下。

林旭僵直的身子忽然變得柔軟,但於誠和段沖都未露喜色。因為如果林旭若是氣絕斃命,身軀也會柔軟下來,若是解救對了,第一步亦是這種現象。

他們四道目光都凝注在林旭面上,那張年輕而寬厚的面龐上,顏色仍然一片慘白。

於城又歡喜又感慨,道:「段沖,他行啦,唉,咱們下次萬萬不可再試了,萬一……」

段沖笑一下,道:「於老哥,咱們說過多少遍不再出手解穴了,到時候還不是要出手。」

於誠好像忽然忘了自己提起的話題,目光凝注於林旭面上,只見他眼睛慢慢睜開,但眼中卻連一點神采都沒有。

林旭的眼睛漸漸睜大,瞳仁空空洞洞地轉動一下。

段沖道:「林旭,你聽得見我的話么?」

林旭慢慢地望向他,頭顱輕點一下。

段沖道:「你的情形看來不但真元損耗,而且恐怕還有內傷。目下別說話,等回去了再好好療治!」

於誠咬牙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恨恨地道:「他們的點穴手法好狠毒,林旭最快也得小心調養一兩個月,才能夠復元。」

李一保哦一聲,道:「那么他現在沒有法子出手啦!」

於誠道:「當然不行啦,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陰毒的點穴手法,不知這是不是那梵凈山子午谷的荊棘子所下的毒手?」

段沖道:八成是他,除了這些詭秘的魔頭,誰肯去修習這么陰毒的功夫?」

林旭聽得明明白白,心中卻泛起了杜劍娘那張漂亮的面龐。

他只在暗中嘆口氣,沿有說話。當然他也感覺非常疲倦,所以亦不願開口。

神探陳公威施展出「鷹爪擒拿法」,十指如鋼,帶著沉動振耳的風聲。

在他十指籠罩之下,杜劍娘手中的一把劍,銀光燦爛奪目,靈翔掣閃,封擋著陳公威的進手招數。

她早先透露過的秘密一點不假,敢情她的身法果然受陳公威傳自湯陰一脈的武功路數的克制,每每靈巧奇妙的步法,卻變成了自投羅網式的笨拙動作。

陳公威越戰越勇,雙掌風聲更強烈了。

杜劍娘則是越打心里越別扭,因為她已盡放所學,只要她懂得的最惡毒最辛辣的劍法,全都用過,卻毫不收效。

她感到自己根本發揮不出劍法的威力,到後來她全身武功最少有三成無法使出來,而且這種情況,有越來越甚之勢。

所以她一方面是別扭生氣,另一方面是斗志漸漸衰竭。

陳公威左手一招「吞雲嘯雨」,五只手指在一抓之間,竟有三四種變化。

杜劍娘一直都小心避免長劍被他搶奪,但這時雖將每刃方向變換,仍然找不到他指掌的確實位置。換言之,她的長劍老是在陳公威挾奪威脅中,無法使用劍身鋒刃反割地的指掌。

陳公威右手一招「平沙落鴻」,突然從她左邊徑八,五指如鉤,閃電般扣住了她的左臂脈穴。

杜劍娘驚啊了一聲,全身勁力陡然消失,尤其是左手最是柔軟無力,叮的一聲,長劍墮跌地上。

她已經落在這個名震全國的公門高手掌中了,不必掙扎,也不用妄想他肯縱放了她。因為他們兩人早已把話說完才動手的,到了這個時候,哪里還有指望?

陳以威冷冷地望著她,沉聲道:「杜劍娘,你的運氣太好了!」

她懶懶地哼一聲,白他一眼。

陳公威又道:「咱們動手拼搏了五十把以上,但只有這一招,可以毫不損傷地擒下你!」

杜劍娘眼睛望向別處,道:「有時候你要傷一個人,不一定要傷他的肉體!」

陳公威面色毫無變化。他自從動手以來,直到現在,都是那么冷漠,好像早先的情意,已經完全消逝,不留半點痕跡。

他的人確實是這種決絕的人,當他盡了一切努力,無法在事前挽回某些悲劇的時候,等到他下了決心應該行動,便永不回顧,永不遲疑,也永不回心轉意了。

他徐徐道:「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杜劍娘,我只是說你很幸運,並不是說我不傷你!」

他的聲音很和氣,每逢他辦案抓到了人犯,他總是和顏悅色地對這個人說話,絕不會作威作禮,這是風度和修養的問題。他認為既然實質上已經侵了上風,何必還在唇舌或其他方面再占人家便宜?

杜劍娘轉回目光,看著他。然後,她微微露出嘲諷的笑容,說道:「陳公威,我得承認你是個真正的男人,不過……你自己也許不承認,你太完美了,所以你注定要暗暗忍受不少痛苦……」

陳公威道:「我若是暗中忍受痛苦,別人不得而知,所以對別人並無影響,對不對?」

壯劍娘道:「對,你樣樣都對,所以我說你太完美了。」

陳公威不禁微微引起了興趣,問道:「你到底想說什么呢?」

杜劍娘道:「你沒有後悔,也從不反悔,任何事情絕不為感情所左右,也永遠不會像女人或小孩子,為了一點小事痛哭或歡笑,你一一你已失去赤子之心!」

陳公威道:「不錯,我對各種事情,都有一貫的看法和做法,答應過的事,力不反悔,做過的事,亦不後悔。杜劍娘,如果這樣做人對我自己不利的話,你說說看,我為何要保持這種做法?」

杜劍娘道:「我不知道!」

陳公威道:「你聽著,我力求完美的話,那就不能不公正,我遵守諾言,對人就永不失信。我個人抑或蒙受損失,但別人卻得到好處。我,只有一個人,但與我接觸的,受我影響的,卻是千萬人,我犧牲一點點,算得什么?」

他說到這里,面上表情仍然未曾變化過,聲調也保持著和氣。但誰都能看得出,他對這些信條,的確奉行不渝,誰也休想改變他。

杜劍娘道:「你繞著彎兒罵我,是不是?」

陳公威道「我已經沒有罵你或勸你的必要了!」

杜劍娘道:「但你還是暗暗罵我,你暗示說我做事只為了個人恩怨,不顧別人,總之,我是個任性的、自私自利的人,對不對?」

陳公威道:「你自己想想是不是!」

杜劍娘呸一聲,道:「我跟你說過,劉賓不但與我杜家有深仇大恨,同時他又是個奸臣,是個賣國求榮的惡賊!我不惜一切,殺他除害,這算是自私嗎?」

陳公威道:「劉賓是不是賣國,你還沒有證據,在政治上的傾軋排擠,古今皆然,不能就用一個「奸」字評斷。凡事要有證據,他賣國證據何在?

退一萬步說,他就算賣國,你殺了他就解決問題了么?」

杜劍娘嗔道:「殺了他當然解決問題,為什么不呢?」

陳公威道:「在一個普通人的觀點來看,你殺了劉賓,只不過是出了一口氣而已,咱們這個國家若是有可出賣的弊機,劉賓雖死,還有其他劉賓出現,請問世上能有多少個杜劍娘?」

「哼,強辯!」

陳公威徐徐道:「在執法者的觀點來看,你這種不守法,私相報復的行徑,造成的壞影響極為深遠,豈不是人人都可以憑一己的判斷去殺人了?國法是保障每個人都有生命的安全,也保障每個人有公平洗刷罪名的機會。而你,仗著武功,就要做一個獨斷獨行的執法者,你想,社會的秩序還能維持嗎?你敢保證你的判斷錯誤,你能夠賠償這一切么?」

她已變得心平氣和,但這只是說她不再記恨際公威而已,並非已完全膺服了他的理論,更沒有放棄了她報仇的決心。

「陳公威,國法也有不公平的時候,那時受冤屈的人怎么辦?為了尊重你們執法者就默默忍受么?」

陳公威道:「冤屈總是難免的,世上自古沒有一種制度是十全十美的,將來也不會有。只要能夠把冤屈減到很少,能保障絕大多數人,也就是了他略略停歇一下,又道:「命運本來就不公平的,你可知道?」

杜劍娘被他問得啞口無言,可是本已變得心平氣和的情緒,忽然又激動起來,只感到自己好像掉在一個韌勒的大網中,四方人面都黏住了她,她無法掙扎,也無法抗拒,使得她心血上沖,真想馬上死掉,好逃出這樣的一個可怕的無形之網。

她尖叫一聲,隨著聲音發出,淚水也濺了滿面……

陳公威倏地心頭大震,敢清腦後一縷勁風襲到。

這一下偷襲來得無聲無息,那縷勁風直取他腦後大穴,極為狠毒。

他不能向前俯首避讓,因為這么一來,在他前面的杜劍娘可能受到誤傷。

當下放開了杜劍娘,身子就地疾旋,雙掌向那縷勁風封拍出去。

首先令他心頭震凜的是後面並沒有敵人現身,勁襲自己的只是一宗暗器,可是這暗器卻能使他錯認作是敵人現身出手。

他鐵掌猛揮,已把那宗暗器拍落地上,一觸之下,已知道那是一蓬樹葉,是以跟著又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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