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1 / 2)

清平樂 若花辭樹 1928 字 2020-06-09

自御苑歸來,皇帝便對夏侯沛多加寵愛。

夏侯沛需嶄露頭角,卻不適宜獨占聖寵。

任何人,只要得到帝王獨一關愛,便將與諸王對立。夏侯沛深知,再是堅固的牆,也敵不過眾人齊推。

太子如今的尷尬處境,就由此而來。

前鑒就在眼前,夏侯沛哪會由得自己再步太子舊塵?由此,每每皇帝召見,她總能想到辦法拉扯上十一郎。夏侯汲人自感激她,夏侯恕與夏侯衷見此,也漸漸削弱對她忌憚,有這般好機遇不知抓緊多搏得聖人好感,反是將他人推向前,十二郎多少有些膽氣不足。而奪嫡這場生死之戰,最不能缺的就是破釜沉舟的孤勇膽略。

這日,皇帝又召了夏侯沛來伴駕。

從夏日起,夏侯沛便在學弈棋。皇帝便道:「弈棋,在於奕,一人埋頭苦學,是不成的,需常與人對戰,才有進益。」皇帝說罷,便想到自己也許久沒與人下棋了,一時技癢,便轉頭與趙九康道,「去將那副漢王進上的棋子拿來。」

趙九康堆滿了笑,樂呵地親自去取了。

夏侯沛看著他身影消失在門簾後,想到這幾次總設法拖上十一郎,若是次次如此,聖人也不是愚鈍之人,哪兒能不起疑?便安之若素地坐著,半托著臉頰,興沖沖道:「漢王叔所進?定然是好物,今日可要長長見識啦。」

灑脫,天真,知分寸,不冒進,從幼時就常有真知灼見。往年夏侯沛展現出來的為皇帝所忌的靈氣,眼下又成了她喜人之處,讓皇帝怎么看怎么順眼。

皇帝不免將太子與夏侯沛對比,十二郎雖好,只一樣不足,年歲太輕,而太子,縱然心慈手軟,婦人之仁,朝政上卻沒出過差錯。

趙九康取了棋子來擺上。

皇帝朗聲笑道:「就讓你長長見識。待朕與你廝殺一盤。」

將棋盤放到二人中間的矮幾上,又將兩罐黑白棋子分別置於帝與帝子的手旁,趙九康聞此言,面上神色不改,心中卻已大為驚異,他侍奉皇帝二十余年,只在當年高皇帝在時,見聖人與高皇帝下過一次棋。

趙九康擺好棋子,仿若無意般看了夏侯沛一眼,方束手退至一旁,聽候差遣。

喜謀之人,大多愛棋。

皇帝甚為愛棋,只是,棋路見謀路。為妨聖心為人窺破,皇帝多於閑暇時獨自揀棋研究,並不與人對弈。

夏侯沛半點沒怯弱之態,笑眯眯地道:「多謝阿爹賜教。」

下棋,沉靜之事。

殿中唯余棋子落下的清脆聲響。

夏侯沛初學棋,還未體會其中精妙。下了三十來子,便顯出困頓來。皇帝落子,快狠准,直擊死穴,並不因夏侯沛是他的兒子亦或夏侯沛是初學而手下留情,直到夏侯沛顯出死態,方緩下攻勢。他捋著須,笑得甚是得意:「十二郎頹勢難收。」

夏侯沛抿唇,盯緊了棋盤,又落一子。

皇帝一看,大笑:「落子無悔,覆水難收。」這一子下去,必敗無疑。

他輕而易舉地再落一子,以為勝券在握。一初學者,本不是他的對手,能撐這一會兒,已是難得。

誰知,就在他剛從棋子上收回手,便見夏侯沛眼中冒出狡黠的光芒,皇帝氣息一凝,再觀棋局,果然就見夏侯沛置之死地而後生,一改方才頹勢,風頭勁起。

她竟,做了個局讓他鑽?皇帝目瞪口呆,隨即哈哈大笑。竟然有人敢給他下陷阱!

夏侯沛的大膽理所當然被高高在上的聖人當成了直率無飾。不想與小兒弈棋,亦有樂趣。皇帝復又專注棋局。

最後,自是夏侯沛敗了,輸了十子,在初學者中已是極為令人刮目相看。

「不錯不錯,棋意很好,就是差點火候。」皇帝稱贊不已。

夏侯沛認真地回想了一輪,棋性很大程度可看出一個人的心性。她意猶未盡道:「若是阿爹能再賜教,兒定可突飛猛進。」

皇帝心情好,正想與她打趣幾句,趙九康忽然急匆匆地上前來,將一道奏疏高舉過頭頂,稟道:「聖人,有急奏。」

皇帝眉間微沉,轉過頭來從趙九康手中拿過奏疏,翻開了來看。

能繞過中書遞到御前的急奏必是大事。夏侯沛斂了笑,正襟危坐,心下思忖著,待阿爹看完了,她便告退。

「啪!」一聲巨響。皇帝一掌擊在案上,案上的棋子都挪動了位置。他面上陰雲密布,已是出離憤怒。

夏侯沛看了皇帝手中的奏疏一眼,默默無聲地站起身來,立到一旁。

皇帝發了通怒火,陰鷙的眼眸閃著沉沉的殺意,顯然已有了主張。他沉聲道:「去,召丞相、左仆射與御史大夫來」

趙九康領命,朝底下使了個眼色,自有小宦官去辦了。

距三位重臣來,還有些時候,夏侯沛趁此道:「阿爹有要事,兒便先告退了。」

「嗯。」皇帝應了一聲,不知在想些什么,夏侯沛轉過身,卻又聽得皇帝突然道,「且慢。」

夏侯沛身形一頓,又從容地轉過身來,做了一揖:「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