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一章 騷氣沖天(1 / 2)

紅樓春 屋外風吹涼 2844 字 2020-08-13

「爹爹,那么多人欺負他,這如何防備嘛。豈有千日防賊之理?」

原本爺們兒說話,內眷斷無插口的道理,可是黛玉瞧著賈薔傷成這樣,心都碎了,哪里顧及得到許多,淚眼連連道。

林如海卻也開明,認真講解道:「這種事,可一不可再。一次使計未得逞,再用,就犯大忌諱了。皇上明察秋毫,豈會容他們狡辯?今日在朝會上,皇上最後將薔兒與五皇子李暄並齊相提,有點出皇後娘娘來,便是在重重警告那些人了。所以,只要仔細些,就不必擔心了。」

這話讓黛玉將信將疑的收了口,又見賈薔頂著一張滿是傷痕的臉沖她燦爛一笑,沒好氣的橫嗔他一眼。

坐在黛玉下手的湘雲見這二人竟公然如此作態,大眼睛差點翻到眉毛上去。

上頭賈母卻來了精神,道:「皇上還將薔哥兒和五皇子並齊?他有這個造化?」

賈薔彎起嘴角笑了笑,林如海也沒多說許多,只應付了兩句後,就站起身來,對賈薔道:「你那會館,未一心想著賺銀錢,還願意讓外面的木匠多一份生計。此舉,很讓一些人對你刮目相看。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雖行商賈事,卻無商賈心,你今日的表現很不錯。我得聞消息後,就特意來老太太這里候著,告知你幾句。好了,我也要回府了,你不必相送,這些虛禮,能免則免罷。繼續好好往下走,終能成為朝廷的棟梁之才!」

賈薔起身躬身領命,卻還是堅持和賈政一道將林如海送至了儀門,並命麾下親兵,一路相送至布政坊林府。

等他折返回榮慶堂時,上上下下看他的眼神,哪里還有奚落和取笑。

連賈母都嘆息道:「我也未曾想到,你在外面竟那樣難。」

賈薔擺手道:「老太太何必操心這些,外面的事,不管難和易,合該我們來扛著,沒道理訴苦……左右你老操心也沒用。」

前面的話還讓賈母露出欣慰之色來,最後一句話卻又讓老太太氣抖冷。

此刻賈政已經離開,寶玉又嘚瑟起來,看著賈薔那張臉忍不住笑道:「前兒你還很笑我,今兒又怎么說?咦,你鬢間那塊頭發都有些燒焦了,你們擂台比武,還掄火把不成?」

賈薔挑了挑眉尖看著他,風輕雲淡道:「今日東市北街養生堂起火,我帶人進去救火,背出了百十個孩童,喏,你看我身上衣裳上,還有被火燒出的洞……是丑了點,但都是應該的。」

「薔哥兒好樣的!」

「這是大好事,一點也不丑!」

湘雲和探春二人聽聞居然還有這等事,頓時大感欽佩,站起來聲援。

旁人都笑她二人有義俠英氣,唯王夫人覺得有些刺眼厭惡……

迎春笑道:「前兒寶玉這般模樣,今兒你又成了這樣,還是要仔細些呢。」

賈薔指著自己的臉,不無得意道:「二姑姑以為這是傷?」

迎春笑道:「不是傷,又是甚么?」

賈薔炫耀道:「這哪里是傷,這就是軍功章!是威望!今兒上擂台,開國功臣子弟,上去一個被打倒一個,上去一個被打倒一個。我上去,打五個!!」

黛玉見賈薔沖她伸來五根手指,沉下俏臉來啐道:「瞧把你能的,你怎么不一個打十個,打一百個豈不更威風?」

若只說賈薔也認了,可別泫然欲泣呀!

他忙拱手伏輸道:「實在迫不得已!這樣做,非為耍威風。開國子弟和元平子弟,勢同水火,仇若死敵。再加上,開國一脈實在勢弱。與其等到日後一步步仇恨愈深,到了撕破面皮相互仇殺的地步,我便尋思著,干脆設一擂台,常年交手,彼此打個鼻青臉腫,打成常態了,也就把怒火仇恨打平了。這樣一來,於國家朝廷,於我們自己,都有好處。便是尋著這個心思,才用心謀劃此事的。且此舉,也可鍛煉血勇之氣。絕非一味的逞強好斗……」

黛玉聞言,雖覺得有理,可看著他被打成這樣,還是心疼生氣,道:「奇了,你今年才多大,外面那么多大人,怎就非要你來冒這個險,挨這個打?你若不做,莫非大家便都不能活了?」

湘雲聽聞此言卻不樂意了,正經道:「林姐姐這話偏了,薔哥兒敢做此事,正說明他少年英雄,勇於擔當!自古以來,文臣死諫,武將死戰,唯有這等勇氣,才可保得國泰民安。薔哥兒就是好樣的!」

聽聞此言,黛玉還未說話,寶玉就冷笑道:「雲兒這話才是糊塗!人誰不死,死並無可怕,只要死的好。可那些個須眉濁物,只知道文死諫,武死戰,以為這二死是大丈夫死名死節,竟何如不死的好!

難道不知,必是有昏君他方諫,他只顧邀名,猛拚一死,將來棄君於何地!

必定有刀兵他方戰,猛拚一死,他只顧圖汗馬之名,將來棄國於何地!

所以,這二死皆非正死。」

探春怕湘雲罵人,畢竟王夫人還在,便搶先勸寶玉道:「忠臣良將,出於不得已他才死,怎不算正死?」

寶玉滿臉的天真,卻傲然道:「那武將不過仗血氣之勇,疏謀少略,他自己無能,送了性命,這難道也是不得已!那文官更不可比武官了,他念兩句書在心里,若朝廷少有疵瑕,他就胡談亂勸,只顧他邀忠烈之名,濁氣一涌,即時拚死,這難道也是不得已!

還要知道,那朝廷是受命於天,他不聖不仁,那天地斷不把這萬幾重任與他了。

可知那些死的都是沽名,並不知大義!

比如我此時若果有造化,該死於此時的,趁你們在,我就死了,再能夠你們哭我的眼淚流成大河,把我的屍首漂起來,送到那鴉雀不到的幽僻之處,隨風化了,自此再不要托生為人,就是我死的得時了……」

眾人或無語或默然,賈母和王夫人心疼的連聲責怪,嗔寶玉說的不吉利。

就聽賈薔「嘖嘖」嘆道:「寶玉,你還真是,一枝獨秀,獨領風騷啊!」

寶玉聞言驚喜道:「薔哥兒也以為我是對的?」

賈薔感嘆道:「你太風騷了,騷氣沖天!」

「噗!」

迎春一口茶沒咽下,給噴了出來。

姊妹們也一個個忍不住笑出聲來,便是黛玉也輕啐一聲後,噗嗤一笑。

寶玉氣的跺腳,道:「你講不出道理來,就罵人!」

賈薔搖頭道:「你還是不懂,道理是講給明白人聽的,你只活在自己想象的世界里,給你說那些道理便如對牛彈琴。既然你認為自己明白文官該如何當,武將該如何做,那你去當啊。不用多,當上三年,你再說這樣的話,我連東府的家業都一並給了你。」

說罷,也不欲和這呆子理論,對黛玉道:「晚上還是去四姑姑的院子里睡罷?尤氏她們也回來了,正好你們去問問,今兒你們門鋪的營生如何了。」

此言一出,湘雲等人自然積極響應。

賈母卻道:「薔哥兒先不急著走,我還有話同你說。」

賈薔回頭看去,見賈母竟然面露為難之色,頓了頓,對黛玉道:「你先引著她們過去,我稍後就回家。」

黛玉哼了聲,又問道:「家里可有葯沒有?」

賈薔笑道:「武勛之門,哪里能少得了這些?放心就是。」

黛玉這才作罷,與賈薔對視稍許後,才告別了賈母、王夫人,與三春並湘雲一道離去。

寶玉急的甚么似的,賈母道:「寶玉一起去,等晚會兒再送過來。」

寶玉聞言先是一喜,卻又看向賈薔,有些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