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五十五:吾兒有大帝之姿,當早登基(1 / 2)

紅樓春 屋外風吹涼 3680 字 2021-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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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臣今日所行,最蠢之處在於,既招來了步軍統領衙門,就不該再去插手。要么干脆不去找淮安侯來,直接在碼頭上動手先出口惡氣,待發現錯怪了閆國舅後,再賠禮就是。若是那般,想來兩下里撂開手,也沒那么些事了。

如今做的不上不下,兩頭沒得到好,愚不可及!

兒臣真是魔怔了……」

李鋈滿面羞愧道。

賈薔冷冷道:「只是魔怔了么?朕看你奸猾的過了頭。既想賣乖於朕前,你母舅躺在地上生死不知,還記得先去尋步軍統領衙門來。又想施恩親近於薛家在後,妄圖欺閆舟於牢里,給薛蟠出氣,好讓薛家承你的情……你做生意做的太久了是不是?你怎么這么八面玲瓏,又為何事?」

被赤果果的揭開面皮吊打,李鋈圓臉抽抽著,垂著腦袋道:「不敢瞞父皇,兒臣所為者有二:一是深知父皇推崇王法治國,因而想做出不敢踐踏國法、時時銘記的表率。其二……其二,兒臣今年便要開國,想給母舅出氣後,得母族之力相助。」

賈薔聞言呵了聲,神情舒緩稍許,道:「還不錯,敢做敢當,沒有與朕東拉西扯尋借口。」頓了頓又道:「何必低頭?不過人之常情,也沒甚么見不得人的。只是要記住一點,行事要大氣,莫要陰陰祟祟,否則必成笑柄!至於開國尋母族幫忙,也沒甚么大不了的。不止是你,其余皇子也皆可借助母族之力。等成親後,還可尋妻族出力。」

「哎呀!」

黛玉聽不下去了,嗔道:「皇上有事說事,說這些做甚?沒得讓人笑話天家,居然還惦記親家的家當,像甚么話!」

賈薔冷笑道:「有甚么不能惦記的?成為皇親國戚後,不知要得多少好處!只想好處不想付出,天下豈有這等道理?」

大燕要那么多皇親國戚做甚么?

這十五年的太平年景,讓太多和天家有關聯的人飛黃騰達。

不說別個,甚至連晴雯那個表哥多渾蟲,如今也掌著京西好大一家皰宰門戶,又有幾家酒樓,好不興旺。

鴛鴦的娘家金家,也成了大富之家,江南官員少不得給許多面皮。

鳳姐兒的娘家王家就更不必提了……

總之,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事,展現的淋漓盡致。

諸皇子成親後,皇親國戚的數量還會再次暴增。

這樣的高門太多了,對大燕有害無益。

借著皇子開國,將這些新貴,和依附在他們周圍的那些豪紳們都送出海外,還能大大加快百姓遷移力度,也算是好事。

至於這些人家在諸子封國上到底會有甚么下場,就看他兒子們的手段了……

見諸後妃幾要掩面不敢見人,賈薔干咳了聲,與目瞪口呆的諸皇子們道:「朕不逼著你們盲婚啞嫁,想與誰家結親,自去求取。當年朕與你們母後,與諸妃母,也未經勞什子媒人引合,所以才能一輩子親愛相合。朕希望你們也能如此,尋佳偶度日,方不負此生。好了,且不多言,老八繼續。」

有了這番話,諸皇子求取佳人也就鋪平了路子。

但可以預見,他們終究會選擇對他們開國有助益的高門做妻族。

這樣也好,進一步削減大燕豪門權貴,也算是為太子鋪路……

聽聞賈薔之言,李鋈便繼續道:「父皇最是聖明,洞察秋毫。雖是人之常情,可兒臣所為,終是失之磊落。

先前兒臣曾得薛家金陵管事傳信,言薛蟠今日至京,兒臣為結好母舅,以得薛家財力相助,是以前往碼頭相迎,以作親近。

如今想來,便因一個貪字,就落入賊子算計中,顏面掃地。」

「怎么說?」

賈薔淡淡問道。

李鋈道:「若非兒臣起了貪婪之心,就不會隨著賊子的算計而行,連這點詭計都未看出。既然薛蟠遣人來告知兒臣今日到今,兒臣也告知了薛家會前往碼頭親迎母舅。那么待薛蟠下了船卻不管不顧縱馬狂奔時,兒臣就該看出不對來,不該在薛蟠被攔打下馬時,不管不顧的上前出頭……實在是,太蠢!

父皇,今日事兒臣願擔任何懲罰,唯獨想請父皇查明背後到底是何人如此喪心病狂,敢算計兒臣至這等地步!」

「如此看來,薛國舅身邊的人上上下下被人買了個通透。好狠毒的心思,卻不知閆國舅那邊,有沒有順勢引導。若也有,其禍心之重,實在讓人生恨。」

賈薔冷笑默然時,大皇子李錚皺起眉頭,輕聲說道。

太子李鑾笑道:「大哥也不必過高看此類,陰謀詭計固然憎惡,但這些人犯了一個天大的過錯。」

「甚么過錯?」

皇三子李鑠正聽得不寒而栗,聞太子之言後急忙問道。

那邊李錚眉頭卻已經是舒開,看著李鑾微微一笑,李鑠愈發糊塗。

李鑾同李鑠笑道:「三哥,那些跳梁小丑犯的過錯頗多,最大的過錯,就是小覷了天家。他們以為,此毒計能引起天家的互相猜疑,會挑起內斗,他們不相信世上會有不奪嫡的天家。他們以為八哥會為了母舅,不管不顧的對閆國舅下手,繼而挑起八哥和十八弟,以及薛家和閆家的死仇……」

李鑾暫止,李錚續言道:「他們知道如今父皇為人間聖皇,舉世無敵,從外在是絕無可能擊敗的,所以就妄圖從天家內部下手。他們甚至知道此計瞞不了許久,天家一定會回過神來。但,仇恨的種子一朝種下,天家就再難復往昔和睦,早晚會出大亂子。況且,此毒計應該還未結束……」

李鑠驚怒之余,又迷糊道:「怎么說?既然瞞不住了,怎還沒完?」這般模樣,讓其母王熙鳳暗自咬牙,怎生了這么個糊塗蛋子!

皇十三子李鐸臉色凝重,同李鑠道:「三哥,此事短期內應該不大好查個透徹。但是能將薛國舅身邊里里外外都滲透通透的,外人是很難做到的。你想想看,這時會先疑誰?」

李鑠聞言想了稍許後,登時一臉驚怒的神情,罵道:「好黑心的忘八,還想挑動薛家大房、二房的仇恨,還有……」

自然還有寶釵和寶琴姊妹間的對立,連動機都很明白。

二人各有皇子,薛家豐厚的家底,到底該幫誰?

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皇四子李鋒悄悄的看了看面色難看的寶釵和寶琴,卻沒忍住小聲問道:「太子,大哥……你們怎就確定,不是薛氏內亂?難道有甚么證據……」

李鑾、李錚聞言都輕聲笑了起來,皇十三子李鐸解惑道:「四哥,這般容易猜到,自然不會是。」

李鋒不伏,與不少皇子一起搖頭:「這算甚么證據!」

李鐸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道:「薛家二房如今家主是薛蝌,此人老成持穩,深受父皇器重。德林號中,除了寧國賈芸外,便以薛蝌為重。這樣的人,怎么會使出如此粗蠢的計謀?」

話音剛落,一旁李鋈斜眼看過來,警告道:「小十三,這個計這么毒,很粗蠢么?」

若十分粗蠢,他又算甚么?

諸皇子們都笑了起來,大觀樓里充滿了歡快的氣氛……

賈薔的面色都好看了不少,笑呵呵的問李鐸道:「那依你看來,是何人在背後弄鬼?」

李鐸欠身道:「父皇,兒臣看來,此案首先可排除內亂。因為天家人都該知道,綉衣衛何等強大,更遑論定母妃手中的夜梟。天家中人,沒有心存僥幸的。其次,也可排除諸皇親之族……」

「這又是為何?」

賈薔冷淡道:「你們兄弟們即將開邊立國,而薛氏最富,除了薛家,引起內亂,你們的起點才能持平些嘛。當然,你們手足間自有親情在,可保不住你們外家想替你們分憂。」

此等誅心之言,讓李鐸一時張不開口了。

黛玉等臉色也瞬間難看,倒是皇十八子李鍇出列道:「父皇此言,著實小覷兒臣,也看輕兒臣等母族了。八哥早先就說過,會在兒臣等封國上設德林號,設豐字號等商號和大燕皇家銀行分號,以助兒臣等開國。另,兒臣今日在靖海侯府,兒臣外祖父也明告兒臣,閆家雖無金銀支撐兒臣開國,卻積攢了不少退役海師水手和退役海員將領,並明言,人數不少,讓兒臣告知諸皇兄,若需要者大可開口。

父皇,十三哥說的沒錯,是該排除各家皇親。蓋因有能力將薛國舅身邊人手換個徹底的,其實就那么幾家。但這幾家,並無如此昏聵悖晦之人。」

諸皇子們聞言,彼此看看,都笑了起來。

賈薔氣笑道:「你們一個個倒相親相愛,還都成了提刑按察司了!也好,那你們說說看,到底是何人在背後弄鬼?」

李鍇語滯,沉吟稍許後,就聽太子李鑾道:「父皇以神武之姿立國十八載,文治武功遠邁三皇五帝!尤其是對庶民之仁德,曠古未有。但是,終究還是觸碰到一些人的利益。」

「譬如……」

「譬如巨室之族,越是地方上盤根久遠的士族,這些年的日子就越難過。畢竟,本土新政從未中止。而那些人,又極不願去所謂『未開化之蠻荒野地』去落腳。所以此輩,必恨極天家。他們在江南文華之地極有勢力,不難做到悉數買通薛國舅身邊人的勾當。」

李鑾冷靜答道。

這個答案,合情合理,令賈薔無比欣慰。

總要有人,要為今日事血流成河……

他看著李鑾笑道:「太子,你能看出世家巨室之害,朕心甚慰。吾兒有大帝之姿,當早登基。」

李鑾聞言,臉上的喜悅得意卻瞬間消失,面色驟白,跪地不敢起。

……

入夜。

西苑含元殿內,燈火通明。

初春之夜,還是有些寒意。

黛玉著一身鏤金絲鈕牡丹花紋蜀錦宮衣,親自捧了盞香茗進來,見賈薔負手立於大開的窗前,眺望遠處海子。

一陣晚風吹入,拂動帷簾飄動,黛玉冷不丁打了個寒顫後笑道:「還當十七八時不成,仔細染了風寒!」

說罷,原還准備著聽幾句「混帳話」,不想賈薔站在那,罕見的未有動靜。

黛玉納罕,放下熱茶後上前,就見賈薔正在出神,眉頭微微皺起,神情顯然並不愉悅。

這等神情,黛玉已經忘了有多久沒看到過了……

「薔哥兒?」

舊時的愛稱,讓賈薔回過神來,看見黛玉後,眉心舒展,笑了笑道:「想些雜事……」說著,隨手關上窗子。

對於愛護妻子一事上,賈薔從來當做頭等大事。

黛玉美眸明媚,眸光瀲灧的看著賈薔,道:「可是今天的事,惹得你不高興了?不是都說穩妥了么?」

賈薔看著黛玉,沉吟稍許,握起她一只柔荑,與其共至鳳榻邊落座後,輕聲道:「朕其實很欣慰,皇兒們真的都長大了,知道家人的珍貴,維護這個家了……」

黛玉何其聰穎,聞言登覺不對,再一想,臉色微變,看著賈薔震驚道:「皇上,你是說,並非是外人……難道真有人……」

想到這種可能,黛玉臉色變的極難看。

賈薔握緊她的手,將她攬入懷中,溫聲笑道:「沒你想的那么可怕,至少咱們家里,應無人參與其中。最多,就是皇子外家中,出了些喪心病狂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