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瑟倒不打算對愛麗絲趁虛而入，他明白林憐很樂意陪愛麗絲去洗手間，其他同學也不會拒絕，反倒是愛麗絲不願意被當成小孩子，拒絕了太多人的邀請，反而現在偶爾感到寂寞時，沒有人再陪她去了。

「好啊，」陸瑟溫柔道，「不過我不能走得太近，到了女生聚集的地方你就得一個人走了。」

「沒問題！」愛麗絲歡欣鼓舞，「不會太麻煩顧問的，只是走一段路就行！現在可以走嗎？愛麗絲有點急……」

愛麗絲的表情讓陸瑟想起被綁匪綁架的那一次，心知愛麗絲多半是早上水喝多了，包興卻一臉疑惑地說：「有什么急的啊？我記得美少女不需要上廁所，她們去洗手間只是去照鏡子的！」

陸瑟白了基友一眼，陪著愛麗絲一起走了，愛麗絲在過程中保持了相當的安靜，給陸瑟一種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的錯覺。

有點被治愈了啊……只是跟愛麗絲並排走在一起，就產生了貓咪睡在大腿上那種心跳減緩的作用，產生了跟浮士德一樣說出「請將此刻留住」那樣的沖動。

《天龍八部》里面的掃地老僧曾經說：越是厲害的武功，越需要相應的佛法來化解，不然容易邪氣攻心，走火入魔。

陸瑟在探究世界真理的過程中深切地體會到了這一點，了解世界的真相是雙刃劍，你看著深淵的同時，深淵也在看著你，高智商帶來的深入思考常常伴隨著信仰喪失和自我毀滅，盡管陸瑟以十二級智能生物自詡，但年僅17歲的他偶爾也會感到迷茫和孤獨。

普通人眼中的世界是相對靜止的，是客觀的、穩定的，而陸瑟眼中的世界卻是一個快速嬗變的可怕的怪物，他了解自己在這個怪物身上的位置，正因為了解，所以才經常會止不住在暗夜中顫抖。

從某個意義上來說，無知是福。

陸瑟曾經想過要把世界的真相也教給愛麗絲，以愛麗絲的iq，多半能理解透徹到跟陸瑟相同的高度，那樣陸瑟就擁有了一個站在懸崖邊上的同伴，不必繼續孤獨地承受世界的凝視。

然而看著愛麗絲快樂的樣子，陸瑟對自己的計劃產生了質疑，他是否要讓愛麗絲腳下堅實的世界瞬間崩塌，讓愛麗絲也和自己一樣在暗夜中顫抖？

陸瑟不後悔自己洞察到世界真相，這讓他能夠更真實地看待世界，更合理地計劃人生，但萬一他對世界的洞察其實是不全面的呢？萬一他的底層三定律是類似牛頓力學定律一樣，只是在特定的范圍內才接近正確，其實是有缺陷的呢？

底層三定律的第一條是「恐懼本源」，陸瑟用恐懼來分析所有人的感情，能夠快速把握敵人要害是其優點，但同時也否認了其他感情的純粹性，更是讓自己陷入了無止盡的懷疑深淵。

恐懼感和安全感是太極兩儀一樣的雙生存在。

憤怒是對恐懼的回應，信賴是對安全的倚靠。

任何感情都可以拆解成恐懼感和安全感的組合，有時簡單有時復雜。

而按照這個理論，被無數藝術家大書特書的人類至高感情「愛」並不存在。

之所以人和人之間的愛千奇百怪，就是因為愛不純粹，它是化合物，是扭曲攪拌起來的恐懼。在陸瑟的字典里不存在「我愛你」，只存在「我對某樣事物十分恐懼而在你這里得到了安全感」。

在之前的生活中，無論是和南極科考站的對頭們斗智斗法，還是針對林氏集團的惡意攻擊，「恐懼本源」用起來得心應手，無往不利，但恐懼本源無法解釋陸瑟陪伴愛麗絲時得到的那種安定感和幸福感。

「強行解釋當然也能解釋得通，但是底層三定律第三條『勿增實體』，指的是最簡潔的常常才是最正確的，少就是真……十二級智能生物必須直面理論上的瑕疵，或許恐懼並不是唯一的本源，除了恐懼以外還有其他基本感情可以作為分析基准，但那又是什么呢？」

底層三定律之所以對陸瑟十分重要，就是因為他利用「恐懼本源」、「唯有永生」、「勿增實體」，可以分析不限於人類也適用於動物甚至非生物等對象。

「愛」向來被認為是一種只有高等動物才擁有的感情，就算人們同意貓狗有愛，也不可能同意變形蟲或大腸桿菌有愛，所以把「愛」當做基本感情會違背「勿增實體」定律，那樣就會把高等動物和低等動物分成兩種分析公式，繁冗不一定錯，但絕對不是最正確的。

冥思苦想之際，愛麗絲已經進了洗手間，而另一名用手機通話的女生從陸瑟身邊擦肩而過。

「哼，你一點都不疼我！你根本就沒有像我愛你那么愛我！」

一個普通女生的牢騷話，卻在陸瑟的腦海里掀起了宇宙大爆炸。

「原來如此！原來愛也是一種基本感情，只是大家對它的定義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