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全後宮白月光(15)(1 / 2)

由燕弱衣親自率領的神機營在城下扎營。

天子親征,非同凡響, 一共出動了邊軍四部和京軍三營, 九大衛所留守京畿,東廠與西廠的錦衣衛潛伏其中, 就等著小皇叔原地謀反, 一網打盡。

燕弱衣收到風聲,小皇叔早已回京,煽動同伙在邊疆作亂。

他將計就計, 虛晃一招, 殺了個回馬槍。

只是沒料到小皇叔會突然殺進後宮,比計劃要提前得多。

第一天對峙,燕弱衣讓神機營安裝炮彈, 炮轟反賊。

至於會不會傷到後宮嬪妃,燕弱衣並不關心。

這些女人,說著實在的, 他厭惡透頂。

這些妃子全是那些妄想著一步登天的大臣們硬塞進來的,有的是世家,有的是豪紳, 還有的是他兄弟煞費苦心找來的絕色瘦馬,想要用女色魅惑他, 令君王神魂顛倒,從此不上早朝,最好能像他那早死的父皇一樣,被女人掏空了身體, 四十多歲就升天了。

燕弱衣猶記得他十七歲回京的那一夜,京城危機四伏,他被主人們和客人們很好地招待了一回。

七個炙熱絕倫的皇子和京城二十九個大小世家,為了共同的利益,定下了一個□□無縫的絕殺計劃。後來燕弱衣掌勢之後,錦衣衛層層盤剝,讓這個計劃重見天日,權力的儈子手稱其計劃為「射日」。

射下太子,重新洗牌,瓜分權力范圍。

燕弱衣就是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從踏入城門的那一刻,無數雙狼眼飢腸轆轆等著剖他的身,扒他的皮。

荒唐的是,被底層百姓們無比憧憬的京城,這個象征著王法與安全的地方,軍隊與殺手堂而皇之地游走在街道上,將他的伴讀,他的朋友,他的侍衛,一一射殺在八月十五那日,在那個原本團圓和美滿的晚上。

他有一個多年的伴讀,叫青哥兒,從小玩到大,與他在權力的皇庭中並肩作戰,忠心耿耿,至死不渝。前一天晚上,青哥兒騎著馬去了郊外,接他回京,倆人多年不見,書信卻是頻繁,因此見面如故,不見半分生疏。

他們在郊外捉鳥燒烤,像小時候那樣。

他說,臣等這一天很久了。

他等著跟他大殺四方,等著跟他定國鎮邦,做出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然後,功勛加身,娶他夢寐以求的姑娘回家。

他說,大喜那日,他希望君已定,國已平。

青哥兒還打趣著他,要他趁早定下他那位南塘姑娘,帝後一起給他們主個婚,多榮耀的事,能寫進祠堂供子孫們景仰的。

他能吹水吹一輩子。

燕弱衣還記得當時自己在火堆前紅了臉,一腳把人踹倒。但心里同樣是這么想的,對他好的,跟了他的,他絕不負半分。

可是命運總是愛捉弄人。

當燕弱衣穿過了那座城門,血腥屠殺猝不及防開始了,龍潭虎穴,險象環生,青哥兒護著他逃出包圍圈。燕弱衣才發現自己是太年輕了,也太天真了,低估了這群豺狼虎豹的野心,才將兄弟們置於危險之中。

他後悔了。

他背著青哥兒,翻進了一家又一家的權貴府邸,等著他的永遠是明槍暗箭。他記不清自己敲了多少次門,挨了多少次傷,青哥兒原本能救活的,他只需要一個經驗嫻熟的大夫,但那日,醫館關門,葯店關門,沒有人對他們伸出援手,一個都沒有。

他的母族勢弱,為求自保,逐他出門外,更別說那些各自站隊的權貴大臣,一個個磨了刀發了狠要宰了他。

青哥兒哭著求他走,後來嗓子啞了,說不出聲,他漸漸就在他的背上睡著了,死前輕聲說了兩句話。

——弟弟,哥祝你四海升平,八方寧靖。

——還有,幫哥一個忙,告訴那傻姑娘,別等了。

青哥兒的身上揣了兩塊糕,是為那姑娘買的,涼透了。

靠著這兩塊糕,燕弱衣混進了乞丐堆里,活了下來,然後一步一步往上爬。

他忘不了青哥兒的死,忘不了那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滋味兒。

但儈子手是善忘的,世家也是善忘的。

等燕弱衣重整旗鼓,衣著光鮮地出現在他們面前,大家忘記了那天流滿京城街道的血,忘記了他們趕盡殺絕的狠毒,所以他們把女人一個個往他的宮里送,踩著他兄弟的屍骨,享著他兄弟的榮華。

燕弱衣知道自己心狠手辣,跟他們也是半斤八兩,他站在道德高點去指責他們,是很沒道理的。但他不會無緣無故去殺人,更不會為了利益出賣兄弟。但凡,但凡那一天,有一個人,有一戶人家,沒有袖手旁觀,沒有高高掛起,青哥兒不會死,很多人不會死。

這射日計劃,整個京城三分之一的人都參與進來。

那些世家小姐也是其中之一。

她們早早選擇了皇子,站了隊,想盡辦法要把他拉下太子之位。誰知道燕弱衣爆了冷門,登了帝位,她們便忙不迭棄了舊主,改投新人。

她們要進宮,要當他的女人,要安富尊榮,可以,他允許。

但除此之外,什么都沒了。

他從她們的身上,從她們家族的身上,學會了弱肉強食、不擇手段、寡恩薄情、虛以委蛇,還要他怎樣呢?還要他像佛祖一樣,割肉喂鷹,不計前嫌,以大海般的胸懷接納她們,愛護她們嗎?

別瞎扯淡了。

都是出來混的,利益交換扯什么公平,要公平進什么宮?老老實實嫁人生子不好?錦衣衛基本都探查過了,沒幾個是強迫的,都是自願進宮要來搏出一個錦綉前程,野心大得很呢。

只是她們沒想到,君王富有四海,就是沒有良心這玩意兒。

因此這一次的突襲,燕弱衣基本沒有把後妃們考慮在內。

能躲得過一劫,那是命大。

不能躲的,就像她們那日旁觀青哥那樣,被拖死,活生生咽了氣。

燕弱衣冷笑著翻開軍事布防圖,他要不惜一切代價,將小皇叔永遠留在京城。其他兄弟都被他拔了牙,再也蹦躂不起了,唯有這小皇叔目中無人,無法無天,手里又有著先帝的免死金牌。這回他自己作死,撞到他手上,斷然沒有不除掉的道理。

他的視線又移到一邊,椅子上掛著一件黑貂披風。

燕弱衣的眉眼柔和下來。

也不知道那家伙在那邊怎么樣了?還吃得那么多嗎?帽帽有沒有哄她開心?她有沒有……一點點想著他呢?

「報!」

探子氣喘吁吁地跑到營帳內。

燕弱衣收斂神色,冷冰冰地問,「何事?」

探子咽了口唾沫,「陛下,是西廠那邊的情報,皇後娘娘——」

「皇後娘娘?皇後娘娘怎么了?」

天子主帥的眉峰陡然鋒利起來,氣勢迫人。

「皇後娘娘回了宮……」

探子把頭埋得更深。

「是跟著反賊一起回來的……皇後娘娘在金鑾殿上,和反賊,共坐龍椅……」

「有錦衣衛混在公公里,看到,皇後娘娘好像是自願的……」

「嘭!」

椅子四分五裂。

黑貂披風也被男人踩在了腳下。

天子眼睛發紅,語氣冰冷。

「讓神機營停止突襲。」

「傳令西廠,仔細徹查,皇後所為。」

八響過後,空中彌漫著滾滾濃煙,又突兀安靜了下來。

「神機營……撤退了?」

眾臣面面相覷,不敢置信。

這不像是陛下的作風啊。

陛下講究一擊必中,永絕後患,常常打得人措手不及。像今日這般畏手畏腳,虎頭蛇尾的,倒是破天荒的頭一回,讓臣子們很是匪夷所思,思考起更深層次的戰略。

燕恨水扶著般弱的腰。

這個祖安小暴躁竟然罕見露出了一個似笑非笑這種高等級的表情。

「我那愚蠢小侄兒,對你倒是一往情深。」

般弱感覺腰間的力度越來越緊,當即使出妖後技能,嬌滴滴撫著他的胸膛,指尖畫著小圈圈,「可妾身被您的風姿所傾倒,再也裝不下任何人了。」

小皇叔一下子被她惡心的語氣打回原形,抖了抖雞皮疙瘩,瞪她,「好好說話!別發騷!」

般弱從善如流。

見她乖了,漂亮小皇叔心滿意足了,決定給她點牌面,跟他的女人,不作天作地怎么行?「你看看,這里有誰得罪過你的,我砍了她的腦袋給你消消氣。」

般弱頓時成了全場矚目的焦點。

好多人的腳開始抖。

比起陛下的喜怒無常,他們更害怕這個一言不合就殺人的小皇叔啊,對方被稱作血觀音的稱號不是空穴來風的,那些戎狄人看見他就聞風喪膽,沒有再戰之意。更別說他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連跑也跑不了多遠。

般弱還沒說話,她的前任婆婆就哭了。

在太後的心目中,這個兒媳婦心胸狹窄,第一個干掉的絕對是她這個惡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