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次日早晨,我趁母親與衛寶峰還未起床的時候,出門離家。
昨夜,看完第四個貼子,我就沒再看下去。
仔細地清理掉登錄過他帳號的痕跡後,我便躺在床上,在混亂,兼之彷徨的心態下,熬了很久才迷迷糊糊地睡著。
至於他倆什幺時候回到家中,我一無所知。
只是在早上離家之時,才從門口鞋櫃內擺放的鞋子以及主卧跟側卧緊閉的房門得出判斷。
此刻的我開著車,漫無目的在大街上行駛。
時值季夏,霞光邁著輕快的腳步到來了東方的天際,藍黑色的綢布漸漸被金色照亮。
幾朵棉柔的白雲,被霞光抹上了迷人的橘紅色,鑲上了金邊。
迎著朝陽,城市漸起一派生機。
人們沐浴在晨光中,有的孩子,蹦蹦跳跳的追趕著廣場公園草地上的鳥兒,那些健壯的大人健步如飛的跑著步;有老人在那兒打著太極,顯得十分悠閑,輕松。
在優美的音樂下,許多熱愛舞蹈的人都伴隨著音樂跳起歡快的舞蹈。
可這美好的一切,都無法使我的心情樂觀起來。
無所適從在我心里悄悄地落了根,看著車外的人或事物,感覺陌生,甚至格格不入。
昨日幾番鼓起的信心,現在早已如被吹醒的夢想一般,鴻飛冥冥。
「嗯?」正當我沉浸與晦暗心思中無法自拔之時,從車外傳來了一陣少女啜泣聲將我喚醒。
稍稍偏頭一瞧,只見一個女孩單腿跪倒在一垃圾箱旁,左手捂著右手食指,哭泣著。
其身邊掉落著一個大號蛇皮袋,袋口已開,從里頭散落出幾個塑料空瓶和易拉罐。
見此,我立即在可以停車的地方泊好車。
然後走上前去問道:「小妹妹,你怎幺了?」這女孩看上去,大概十歲上下,身形瘦小,梳著兩根小辮子,面容有點泛白,右耳上還垂吊著口罩,大眼睛,鼻子俏麗高挺,模樣乖巧,穿著俐落,只是衣服上粘了些灰塵wū垢。
她此時瞪大了眼睛,望著我,神情微有些驚慌,淚水不停地流淌下來。
我抽出口袋里的一包紙巾,遞到她的面前。
同時看了被她捂住的手指,那上面已經是鮮血淋漓。
遂煦聲道:「被什幺東西割破了吧?走,大哥哥送你到醫院去。
」「不——不用了。
」有些失措的她趕緊站了起來,回話的時候身子還象後縮了縮。
「別怕。
」我盡量擺出和氣的表情,取出自己的身份證以及學員證給她看,還指著她的傷口道:「大哥哥不是壞人。
你看,你這傷口不是隨便用創口貼就能止血的,不去醫院的話問題就大了。
醫葯費的問題你也不用擔心,既然大哥哥見到了,就絕對不會坐視不理的。
」說完,我還蹲下身,將地上散落的塑料空瓶和易拉罐一一撿進蛇皮袋。
然後提著袋子,伸手指著車道:「你瞧,大哥哥有車。
去醫院的話很快的。
」女孩終於還是被我說動了,她小心翼翼地坐上了車,身子傴僂蜷縮著。
好像生怕把車弄臟一樣。
正把蛇皮袋放在車後座的我見了,隨即微笑道:「沒關系,放心大膽的坐。
來,大哥哥先給你處理一下傷口。
」女孩很堅強。
我的動作雖然很輕,但十指連心,那應該是被碎酒瓶劃出的傷口還殘存著幾顆細小的渣子,嵌在肌體內怎能不痛?但就是這樣,在我用紙巾將其依次去除的時候,雖然其雙眼里的淚珠不斷滾落,但她還是強忍著一聲不吭。
我猜測,大概是因為我是陌生人的緣故吧。
清掉細渣,用紙巾裹住傷口後,我就發動車子,向離此地最近的醫院開去。
這一路上,女孩有些沉默,但對我的問題還是有問必答的。
我也以此知道了她叫洪麗莉,十一歲,在高新區雙林小學讀四年級。
不過下面她所講得信息則讓我皺起了眉頭。
她的父母,都是高新區正安機械廠的職工。
父親在機械廠職工家屬鬧事後的隔天就被警方帶走,至今還未返家。
而本來在街上擺攤維持生計的母親去年被查出了大病,由於自家太拮據,機械廠又負擔不起醫療費用,所以在醫院待了一段「不是沒抓人,還把受傷的送醫院了嗎?」「大病?家里養著?那不就等於等死?」在把女孩送進醫院的診室後,我獨自站在走廊里,內心這幺嘀咕著,頗為難受。
一個原本應該在家享受著幸福溫暖的少女,現在卻因這樣那樣的緣故,不得不在假期獨自出門,忍受著路人異樣的目光拾荒,補貼家用。
看看這個名叫洪麗莉的女孩,再想想自己以及衛寶峰。
我那滿腹的郁結之氣頓時便化為一聲嘆息————﹡﹡﹡﹡﹡﹡﹡﹡﹡﹡﹡﹡﹡﹡﹡﹡﹡﹡﹡﹡﹡﹡﹡﹡半個小時後,醫院附近的一家連鎖快餐店內。
「慢點吃,小心噎著——」已經吃完自己那份早餐的我微笑著對正大口吃喝著肉包、豆漿的她說道。
她點著腦袋,算作回答。
但嘴里卻一刻不停,吞咽著食物。
「麗莉。
」把被其吃光的盤子挪到一邊的我問她「等會兒大哥哥把你送回家,順便看看你媽媽。
行不行?」嘴里塞滿食物的她聽了,先是點頭,然後又搖頭。
沒等我發問,她就咽下了吃的,對我小聲道:「黃膺哥哥,你能不能先讓我去一趟回收站?那兒離我家很近,不會很麻煩你的。
」「好的。
」我怔忪了一下,隨即回道。
「是——是這樣。
」她好像看出了我的不解,低下頭,嚅囁道:「我媽媽下午還要打止痛針。
錢——錢還差一點。
所以——所以——」聽到這兒,我的鼻子不由地發酸。
心里十分明白,她已經得到了我的幫助,自覺如果再向我要錢的話肯定不妥。
可自己的媽媽需要治療,沒有足夠的錢是沒法子辦到的。
所以在這幺矛盾的心理下才講出了難處。
「麗莉,別擔心了。
」我語氣和熙、堅定地說道:「你媽媽的病,大哥哥一定會讓人來管的。
」她得到了如此的回答,頓時就抬頭,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問我道:「真的嗎?黃膺哥哥?」我非常認真地對其點頭,然後道:「現在大哥哥就去打電話,讓人來管。
」她的臉上立刻就泛出了笑容,嘴里更是連聲感謝。
隨後,我問清她的家庭住址,便和她打了招呼,接著便起身,到快餐店內的衛生間打電話。
當然,這電話是打給我母親的。
先不管母親和衛寶峰、項莆清以及其它的那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爛事。
我想,既然碰到了她轄區內生活甚為困難的群眾,總得知會她這個父母官一聲吧!不然我自己的良心會過意不去的。
「膺兒,大清早的你跑什幺地方去了?」電話很快通了,母親在我還未出聲就這幺問道。
隨意地找了個借口,搪塞過去後,我便把這里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講給她聽。
「嗯,我知道了。
」母親在聽完我的講述後,沉默了一會兒,才出聲。
然後繼續講道:「待會你先送小姑娘回家。
我大概還得過幾分鍾才到單位,那幺半小時吧!半小時後我就帶人去小姑娘家里處理。
」「那他的爸爸呢?」我繼續問著她。
「人不是我們高新區ga抓的,是市局。
而且證據確鑿,程序合法,我們管委會也不好置啄。
」我還想說話,卻被其搶先道:「你把小姑娘送到家里後就別管了。
去和以前的同學聚一聚,聯絡聯絡感情。
還有,膺兒,記住媽媽的話,不要去妄圖背負超越你自己能力的責任!」隨同此話一起傳入我耳中的,還有那頭不時喊出的「趙主任早、趙主任好」之類的問候語。
很明顯,她已到達單位。
「好吧!」我低沉地應了一聲,掛掉電話後緩慢地踱出了衛生間,回到餐桌旁。
見到洪麗莉一副翹首企盼的模樣,我便隨之換回剛面對她時的溫和表情。
嘴里說道:「好了,等會兒就有人去你家接你媽媽去醫院。
現在大哥哥帶你回家。
」「嗯。
」笑容布滿臉頰的她甜甜地回應,然後和我一起走出快餐店。
「黃膺哥哥,你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