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否,還在執著地怨恨著他?
這句埋藏在心底的話,他竟害怕到不敢問出口。
陳白起雖此時沒有恢復巫力,但楚滄月也不見得比她好多上,她一個巧勁推開了他,連退後幾步,與他拉開了適當的距離。
她低下頭,風吹起她的帽檐蓋在了頭頂,她的大半張臉都掩於下片黑暗之中,她身形在夜色中十分單薄。
「楚王,如果陳芮做過什么事令你誤會,那我與你道歉,但……陳芮與旁的女子不同,絕不會成為某人後宮姬妾之一,陳芮心眼小,護獨食,性甚善妒,且霸道,絕非良配之選。」
她一番話快速地說完,便不待他回應,直接躍身而下。
楚滄月站在高處朝下山之路看著,她身似一只神秘又絕美的蝴蝶落入夜色,與黑夜逐漸融為一體。
「不會有別人……一直都只有你。」
風中他低語的話也不甚清晰了,就像砸落在地面的水滴,零碎無蹤。
他像一座黑色雕塑站在山崖上許久,爾後他轉過身,臉上所有的情緒已消失得一干二凈,他對暗處淡淡道:「鼬,今夜好好招待一下相伯旬惑。」
暗處一道聲音不存任何異議,應道:「喏。」
——
夜里,里面突然傳出一聲驚恐的叫聲:「啊……鼠、鼠禍啊——」
門邊的守衛相互對視一眼,也有些毛毛的感覺,但想到之前的教訓,便硬著頭皮沒有理會。
只希望刺客盟的這位城主能夠動靜小些,別殃及無辜就好。
——
翌日,一大早醒來的相伯先生的確如陳白起所言,沒有宿醉頭痛難受的感覺,但睡了一夜,他精神依舊萎靡不振,只因一個整個晚上都睡不安眠,耳邊總有人時不時尖叫哭喊著鬧騰不休,還有「吱吱吱」齟木的聲音在響,甚至睡夢中有一大片黑壓壓的老鼠爬到了他的身上。
他患著濃重的黑眼圈起身,心情極度不佳,尤其從南燭口中得知,他昨夜經歷過的恐怖場景,眼神更是陰沉沉的。
不用猜,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誰,他已知曉。
緊接著,他又就被人看守著研究葯方,否則便不提供早飯。
「欺人太甚了!」同樣兩只黑眼圈、甚至眼還腫著的南燭氣不可竭道。
但相伯先生倒是沉得住氣,沒有發脾氣,甚至還十分配合。
這毒葯方配設十分精妙,但對於知道其詳細內容的相伯先生而言,著實沒有太大的難度,只是反推出解葯倒是需要費些精神,這就跟你知道一個人中了蛇毒,卻不知道是哪一種蛇,需要一一對比毒性來鎖定,他要干的就是這種煩瑣而重復的工作。
相伯先生本打算慢吞吞地來進行,但經過昨日的事,他倒是不打算繼續與楚滄月綿時間了。
一旦他認真起來,倒是效力十足。
再加上死地內的葯物充足,很快他便煉制出第一爐解葯。
勛翟謹慎,他並不十分信任相伯先生,覺得貿然服下解葯不能楚王親自上陣,萬一有害,即便是殺了始作俑者亦無濟於事。
「你並無中毒,服下這解葯,只怕反而有害。」相伯先生道。
「先生這解葯有毒?」勛翟反問。
相伯先生當著眾人的面,坦誠道:「殞命之毒,著實是一種奇特,不知你們可曾聽說過,以毒攻毒一說?」
以毒攻毒?
他們一愣,不少人的確聽過一些,但誰也沒有見過,也沒有證實過是否真的可行,這種只是傳聞的東西一下變成他們需要面對,事關重大,誰能放心?
七健將中有人遲疑:「可若是你別有用心……」
「你們不信任我,又何必讓我來替你們主動煉制解葯呢。」相伯先生嘆息道。
這時楚滄月卻打破僵局,他淡聲道:「將解葯取來。」
勛翟有些錯愕地看向他:「主公——」
「若不服用,如何得知真假?」楚滄月漠然道。
「可這種真假……是拿您的命來試?」勛翟咬牙不贊同道。
但楚滄月卻很平靜:「這本就是性命攸關之事,拿命一試又何妨?」
「楚王豁達。」相伯先生眼眸一亮,像是「真心誠意」地稱贊一聲。
其它人頓時都恨恨地瞪向他。
真是明目張膽地在旁看熱鬧不嫌事大!
可惡,甚為可惡!
相伯先生被他們這么多人仇視著也不慌,他搖頭道:「無畏生死為勇,看破生死為透,你們遠不如楚王啊。」
要說相伯先生這人看著跟個天仙一樣好脾氣,但實則一旦不高興了,便向來樂於折騰別人,以別人強烈難受的情緒為食,這種惡趣味此刻倒是展現得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