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主公,還作不作數(2 / 2)

他微含笑意,腰間玉蟬絡子輕盈,隨著一點風而慢慢舞動。

陳白起動作一滯,他的記憶是被她封印了起來,他應當什么都記不起來才是。

她摸不准他對她講這些話是訴情還是試探,因此沒開腔,一直謹慎緘默著。

他有意抬起她的臉,讓她的眼睛能讓他好好地看清,他睫毛纖長而濃密,蒲扇一般微微翹起,比起女子天生柔美有過之而無不及:「總覺得失憶這件事情很重要,可卻怎么也都想不起來,你可能告訴我,它是否與你有關嗎?」

「這等事發生在陳芮來秦之前,自是不知……」

陳白起努力維持著面上的平靜,但相伯荀惑何等人物,細致有意觀察了她這么久,她哪怕只是一絲細微的變化,他都能夠盡收眼底。

他並不在乎她的否認,他起卦卜算的結果早已替他在死地尋回了她,她的否認他根本聽不進去。

「我的腦子雖然記不清了,可我的心,卻時常會莫名地悸動抽痛,好似它在提醒我要記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知道先生這人啊,最是害痛怕死之人,我不想讓它再痛了,只是我別無它法,它只在碰到你時才如此反常,你說想它痊愈是否只有完全得到你才行……」

陳白起見他越說越離譜,顧不得別人打量過來的各種異樣眼神,快速打斷:「不是,先生這都是臆想,你這或許只是普通的心悸,與身體的勞累……」

「白起……」他驀然湊近她耳邊,盯著她那白嫩又細膩的耳垂軟肉,有種沖動想要納入唇齒間嚙磨吞含,他眸色黯了黯,克制而動情地氣音問道:「你當初予我承諾過的事,還作不作數?」

他的聲音幾乎小到不可聞,但他知道她耳力驚人,一定是聽清楚了。

承諾?

她稍一回想,腦中驀地便響起一道聲切而力錚的聲音。

「陳三非強人所難,陳三猜測先生如此堅持不肯下山,定然有其理由,倘若此次下山一事,若關於先生生死,若關於先生大義,無論將產生任何一樣過錯或者代價,陳三起誓,願一同替先生承擔!」

當初,她的確承諾過他的。

作不作數?

她沒有抗拒與推脫,一口果斷應承道:「自然是作數的。」

她說過,當初的事無論會造成什么樣的後果,她都會為他負責,這個誓言永遠不變。

得她親口應承,相伯荀惑將一口氣深納入喉腹之中,再以一種極力克制的緩慢速度吐息出來。

他放開了她,並且還後退一步,與她拉開了先前那親密無間的距離。

他知道她誤會了那個「代價」,但沒有關系,以後他會親自告訴她,她要負責的內容究竟是什么。

「陳三,我會等你回來。」

不再是官令辭行,也不是「本相」自稱,這代表是他相伯荀惑個人情感,他盼著她歸來。

「再會。」

陳白起踏上軺車,最後一拱,向前來送行的一眾謝辭,然後乘車轔轔而去。

青熒陵陂麥,窈窕桃李花,相伯荀惑一等人遙望著漸行漸遠的青銅軺車與那一隊輕便簡裝的隊伍,各人神情都緘默而入神,蒙蒙光澤披散了晨起的霧意,與她乘座的車一並消失在了眼中。

稽嬰收回視線,他這才發覺自己竟跟個傻子似的陪著百里沛南與相伯荀惑二人一塊兒在原處站了這么久。

他本就受傷失血虛弱,在沒有蔽風的外面待久了,經晨起的寒濕一浸骨,只覺身體每一處都冰冷,臉上更是面青唇白。

但一想及之前看到的那一幕,只覺胸口氣悶,他沒忍住冷淡又警誡道:「右相,你過了,陳芮如今是秦國太傅,你不該與她有超越同僚間的情誼的感情。」

相伯荀惑自敢做,便不怕他拿著這個由頭來借題發揮。

「稽嬰,口是心非是否會讓你更舒坦一些?」他依舊含笑而無害,但眼神卻是那般敏銳,仿佛一下便將稽嬰的內心深處的隱秘看穿。

稽嬰臉色一沉,心跳卻失了頻率:「你此話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