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主公,欺人太甚諸氏一族(2 / 2)

陳父聞言一震,櫻桃小唇咬緊,攥緊衣角吱吱唔唔。

陳白起便替他答道:「退婚?以何名目?」

陳父見她已知悉微訝一下,卻仍舊糾結猶豫地不願意說,只是如今紙估計也包不住火了,他最終低下頭,苦悶喃喃道:「他、他黎主薄說我私下販賣籍下田地並末前往縣衙辦置相關手續,可平陵縣衙前主事已遷,後主事尚末派任而至,我……我哪知會如此麻煩,他說若末除籍,一切田稅仍舊照常交納,六月底全國將要開始新一輪征收稅糧,可陳家堡剛遭了難,哪有余糧交納稅糧……」

「方才褚氏承諾,若吾等願意退婚,他們便替陳家堡交了這一年的稅收,並且馬上替我們補辦田地買賣籍遷的官衙手續。」

春秋戰國期間,褚侯國紛紛推效各國變法和新的君主集權制,其中楚國正在施行一種叫「履畝而稅」的初稅畝,已逐步廢除井田制。

所謂初稅畝,就是以往本來該交總收入的十分之一,如今廢除公田私田之分,而是在每畝中收成中抽取十分之一的收成。

換而言之,他賣掉的那部分地沒跟國家登記,國家就仍舊默認從屬他的田,哪怕他跟別人私下簽定了過契,該交的稅仍是他這一頭承擔。

當然,要說既然國家不承認,這買賣田土的契約是否可耍賴當不作數呢?

這是行不通的,因為一般簽署重要契文時雙方必定會邀請一位有一定地位言論權的人物在場見證,若你收了對方契定一事板上釘釘,若想不作數亦可,那你就將契定如數還給別人。

可契定早在陳家堡暴動那一夜被洗劫一空,讓陳父拿什么賠付給別人,如今簡直是兩頭難。

陳白起蹙眉:「你賣私田之事亦不過幾日,如何會傳入遠在千里之外的北溏褚氏耳中,賣田之事本屬你與買家的私隱之事……」

陳父一聽這話,更是心虛地壓低頭:「其實你之前問我沒說……當初賣地之人便是褚氏在中牽線,他們便是見證人……」

陳白起面容一滯,如今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沉寂著漆黑的眉眼,纖纖玉指漫不經心於葦席紋路上劃動——只覺一切頭緒終於連成一條線了。

嫵娘勸賣,易契,暴動,北溏找上門,退婚。

這褚氏便是設了好大一個局在等著他們。

陳父被陳白起一直不喜不悲的沉默態度而弄得精神緊張,一頭汗濕如雨下,卻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良久,陳白起看向陳父,嘆息一聲:「父親,我們退婚吧。」

陳父激動地抬頭:「不行!此婚一退,你名聲必定大損,在這窮盡僻壤的平陵縣,莫說門閥士族,連寒門庶士亦……亦……」

陳白起很理智地給他分析:「父親,俗話說先禮後兵,此趟他們便是先禮,倘若我們拒絕,他們一出門便將此事一番宣揚而去,僅憑賣田、暴亂兩項,陳家堡便已聲名狼藉,嬌娘照樣有理由被退婚,褚氏設下一計不成必又施一計,這對他們不難,但陳家堡卻已賭不起了,與其如此折騰,倒不如犧牲一樁男恨女怨的婚事,平息干戈。」

陳父聽了她這一番明智之話,卻已掩面泣不成聲:「可你要怎么辦啊?你馬上便要及笄了,為父、為父對不住你,為父糊塗啊……」

陳白起眸似漆般幽黑,她僅輕笑一聲,便轉身離去,在一步跨出側門之際,門梁投射的陰影罩住她面容,那平靜的面容倏然布滿森冷——

褚氏,她曾說過,暴動一事單純便罷,若另有隱情……無論是誰,他血洗她陳家堡,陳家堡必定眥誅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