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楚王後事(二)(2 / 2)

「吾兒——」

「吾兒——嬌娘啊——嗚嗚——」

他一眼便認出棺內的屍體,他伏於棺櫞上,止不住的血與淚便這樣滴入棺中之人的面頰之上,他聲聲泣哭凄厲,肝腸寸斷,慘烈絕望。

相伯先生並沒有靠近,他一看陳孛如此表現,便知棺內之人乃陳白起無疑了。

他整個人似被狠狠地撞了一下,身形不穩地搖晃了一下身子,若非小童眼尖趕緊攙扶著,怕是人早已摔倒在地。

「先生……」小童平日里雖與陳白起不對付,常常斗嘴別扭,但見這樣一個生生的人便這樣沒了,他癟著嘴,眼眶紅了一圈,心中亦是一陣難過。

「遲了……終究還是來遲了……」他顫抖著漆黑睫毛,巍巍地闔上了眼。

此時,一直站在棺木旁,面色如同白幡一樣顏色的公子滄月,聽到陳孛那慘烈的陣陣哭聲,方似被人從陰間拉回了魂魄,他只覺一股腥甜之意直沖喉間,卻被他硬生生地給咽了回去。

他那一雙呆木渙散的目光漸漸有了神,但卻是幽森冰魄。

他緊緊地攥著手心那一串蜜蠟佛珠。

這串佛珠是他當初離開平陵縣時贈送給陳白起的,她一直戴在手上,如今她死了,便又回到了他手中。

這幾日,他一直站在她的靈堂前,他不斷地想,不住地想,反復地想,究竟是誰殺了她?

可哪怕他想得腦袋都快爆了,快瘋了,他都想不到凶手是誰。

但他卻猜得到,如陳白起這樣一個小地方出來初出茅廬的小姑子,她哪里會得罪什么人,狠得下心如此歹毒地謀殺了她,除非是因為……他的關系。

終究,是他害了她啊。

「白起,寡人會替她報仇的。無論是誰,無論需要多長的時間,寡人都會將他或者他們找出來,挫、骨、揚、灰!」

整整三日未曾說話,也未飲過一滴水,他的聲音干涸得語不成聲,似杜鵑啼血,他嘶啞仇恨地吐出這句話時,如同在向已死的陳白起起誓一般,深深震撼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孫鞅站在所有人身後,他面色一下便慘白成灰。

——

天灰蒙蒙的,寒風夾著小雪,一輛不惹人注意的馬車悄然來到淅水,淅水東邊有一片天然翡翠湖泊,清澈見底的湖水寧靜悠長,湖泊邊有一片泛黃的白樺林,馬車悄然停在白樺林一處隱匿的位置後,便從車上下來一披著褐色斗篷的人,他低頭疾步,掩耳盜目深入白樺林。

直到,他看到白樺林前方早已等候的二道被樹干陽光模糊了的身影,他方停下,立即行禮。

這兩道身影,一位是背對著此人,一位卻是正面對著他。

那正面對著他之人,此刻目光冷然,面含熅怒,甚至帶著幾分譴責。

來者掀開帽檐,露出一張瘦長的溫和面容,摸約中年,赫然是孫鞅,孫鞅見面對著他之人如此,眸光閃爍了一下,卻不明所以然。

「孫鞅,你為何要殺那陳氏?」

孫鞅一聽這話頓時怔然不已。

「稽大人……」

稽嬰走至孫鞅面前,一張時常掛笑的親善面容此刻布滿陰霾:「孫鞅,你何以要殺死陳氏?」

孫鞅趕緊低頭,但余光卻瞄了一眼不遠處那始終背對著他之人,他一時不辨那位的心意,但見稽嬰如何發作,心中惴惴,便覺自己莫不是辦錯了事?

他立即作揖惶恐解釋:「大人,這陳氏本不過一草階之女,小人曾派人調查過,她生平不學無術,不過一尋常刁蠻無理小丫頭,但卻與如今的她大相徑庭,她不僅手段詭譎且行事可疑,甚至她多次幫助楚滄月危難下脫困,此次若非是她從中干預,楚滄月定不會如此順利成為楚王,況且此女與楚滄月並系匪淺,楚滄月亦對她信任有加,小人預料,此女留著多半是一個禍害,與其將來成長為一個心頭大患,何不趁早鏟除方為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