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主公,一個徹底改變的人(1 / 2)

漕城的城南門口,三方人馬像三條經緯分明的縱橫線,暗明難辨,四周鴉雀無聲,而傾撒落地面流淌著如黑水一般的陰影,仿佛與這鳧烏寒驚的空氣一並都凝固住了。

直到……萬簇金箭似的霞光,從雲層中逐漸迸射了出來,它們一點一點地侵吞掉地底滲出的「黑水」,城門之下,於朦朧震霧中那群巍巍峻挺、卻森嚴磅礴的黑甲騎兵像是一下吸飽了霞光,只見馬渡寒磧,朝陽照霜堡,一切不再只是黑與白,而在眨眼間便都有了鮮色。

那神秘而攥人心驚的陰影被陽暉盡數掃去,像揭開了一層面紗,露出了這支軍隊的真實面貌。

振武威荒服,揚文肅遠墟,騎兵蕭蕭而立,承載著黎明的光輝,卻又沖擊著黑暗,光照下,只見漆光金甲覆身如天兵曜神武,萬丈摩天已尋常,風揚旌旆遠,雨洗甲兵初,免胄三方外,銜刀萬里余。

與完全被震嚇住了的北外巷子敗兵不同,馮諼渾身一顫,忙勒住踢慌旋轉的座騎,瞳仁一緊一縮,急令眾軍後撤。

若言這支黑騎軍有著一種一眼便氣勢剛硬,氣吞山河之猛,那么,他們的那名領頭者便更是以驕橫的氣勢碾壓眾人。

他一人,一馬,一劍,便是一方天地。

其它人都被這突出其來的境況扼住了咽喉,短暫失去了反應,而被後卿挾持在暗處「觀賞」這一切的陳白起在看到他時卻如遭雷殛。

光影流轉於她漆黑的眸,一半暗,一半亮,像泛起波瀾的黑海忽然一下靜止住了。

只因,那兵,那人,雖然此刻看來恍然隔世,但曾經深入骨髓的熟悉感,卻沒有那么容易被磨滅掉。

風聲起,而他揮臂止住騎兵,獨自騎馬朝前。

踢踏,踢踏,清脆的馬蹄聲叩響地清晨的石板路上,顯得異常刺耳,早上的朔雲遇驕風虜走,遺落一片金光,慢慢地渡上他一身陡峭料寒,亦渡上他手中輕轉把玩著的一串紫檀蜜蠟佛珠。

光與影以最暢直的線條進行分隔,金黃與黛青都純凈得毫無斑駁,他緩緩睜開纖長若翎之睫毛,光渡於面,輪廓分明,玉鑄面容,眉心一道泣血誅紅,便如從天而降的披甲天神一般。

時光好像特別優待他,同樣在風餐露宿,他沒肌瘦面黃,同樣在征戰廝殺,他沒狼狽污瘠,同樣在嚴寒酷暑,他依舊普天壤其無儷,曠千載而特生,得天獨厚。

只是,面貌長駐,但人卻變了,一雙瀲瀲仁幽之眸,像冰封的雪川一般,只雨萬里苦寒,他身上的血氣與幽寒太重,太濃,他身上的每一筆勾勒,每一抹痕跡,似乎都承載著百年的荒寂與清冷。

——

後卿將昏迷後的陳白起帶到了一個離南門口不遠卻十分隱匿的廢棄碉樓上,從這個位置窗口看去,正好能將南門位置的環境監視得一清二楚。

此時,陳白起雖然已經醒來,但全身依舊無法蓄力,她整個人軟綿綿地靠在後卿的胸前,他支撐著她站立著,與他一塊兒看著南城門的情勢發展,他們身後婆娑與婭則靠牆而立。

「楚……」

楚滄月……

陳白起穿過那薄透塵飛的光線,看著南城門口那醒目而震撼的身影,感覺因睜得太過久忘了眨眼的的眼角泛起了酸漲感,估計是已經紅了。

她猜想過許多人,卻沒有想過,全是這個人親自前來。

這一面,還真是打得她猝不及防。

系統:檢測到你周圍有能夠引發麒麟血脈蘇醒的上品主公人選,麒麟血脈上升3%、4%、6%……25%。

系統:「宿主軀體、靈魂掃描。」

系統:「掃描完成,身軀強化15%已達成,麒麟眼已可開啟。」

系統:「掃描完成,身軀強化25%已達成,麒麟臂已可開啟。」

陳白起白皙的皮膚爬起一片紅色,只覺久違的「冰火兩重山」再度刺激著她的身軀,一遍遍地伐骨洗髓,她壓抑著喉中差點溢出的呻吟,在心中忿忿不懣:里系統,我不是已經綁定了新的候選主公了嗎?為什么還會被他影響?

系統過了一會兒,才幽幽地回應了她:你體內的麒麟血脈還認得他……

陳白起一愣,那一刻,有些說不清涌上心底的是一種什么滋味兒。

有時候「第一次」真是一個操蛋的詞兒,因為哪怕你將它丟棄了,擁有了第二次第三次,可它依舊在你的身上留下了它獨屬的印記。

她忽然想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情。

那時的她意氣風發,一心認定了他為今後的主公,為為抒心中雄志便慫恿著他不帶任何部曲隨從,一塊兒下莫高窟「神秘的黑角寨」副本。

這個副本遠比她想象中更危險,種種歷險她與他都差點兒栽在里面,他為救她而瀕臨傷危,所幸最後她覺醒了麒麟血脈力量,戰局才反敗為勝。

事後的她,曾自責地向受重傷的他致歉。

可他卻對她講:「你認為誰這般相求我便會應?你且記住,無論我下的任何決定,皆為我願意而矣,並非是其它人的緣故。」

他的話,就像頂山立地的英雄一樣,不受世累不怨已苦,如此高大凜然不磷不淄,令她一度很慶幸自己並沒有跟錯人。

「果然像公子這樣的主公,陳三是萬不敢相棄。」

萬不敢相棄……

陳白起想起自己曾經那鑿鑿於耳的話,唇畔溢出一絲微笑,只是那笑就像冰雪飄然,轉瞬便融化於陽光下,那么縹緲,那樣岑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