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主公,破繭成蝶(一)(2 / 2)

巨也沉聲道:「巨不會再回族中去了。女郎,此生你在何處巨便在何處!」

看著他們,陳白起的視線像凝滯的筆墨一般一一劃過他們的臉,細細地將他們留畫於心上,眼睛漸漸地紅了起來。

她笑了起來,眼底卻全是苦澀:「原來……當初若我不曾這樣便死了,若我被救了好好地活下來,或許便會擁有這樣美好的未來……」

「可是……」她緩緩地閉上了眼,將眼底的濕潤狠狠地逼退了回去,雙唇輕顫地呢喃道:「可是,人死是不能復生的,再美好的未來,卻已不再屬於我了。」

陳白起冷冷地一拂手,那鋪陣在她面前的一切景與物都如鏡花水月被擊破,盡數龜裂開來化成了碎片彌散於天地之間。

這時遙遠的天際國度仿佛又傳來了那悲涼、蒼茫的吟唱:「黃泉路奈何橋上道奈何,是非不渡忘川河。三生石前無對錯,望鄉台邊會孟婆,遺忘吧,逝去吧,醒來吧……」

陳白起驀地睜開了眼,她又回到了墨台。

她此番已郎心如鐵,頭亦不回地繼續朝上登梯,五百階、六百階、七百階、八百階……

她再次停了下來。

這時,風中嗚嗚送來一道哀怨凄厲的歌聲:「彼岸花開開彼岸,獨泣幽冥,花艷人不還,塵世忍離誰再念,不及黃泉,無相見也……」

這一次陳白起已經有了預感,她一「睜眼」時,便發現自己又入了陣。

先前是「生」情陣,這一次便是「死」情陣。

她此時此刻被捆於一座石碑之上,四肢與頸都被粗鐵鏈子緊緊地捆綁住了,動彈不得,她好像處於一片混沌而灰暗的天地之中,天空烏雲密布雷光電閃,而她的面前站了一個被黑霧包裹住的施刑人,他(她)手持著一條赤紅色的荊棘長鞭。

在陳白起「睜眼」的一瞬間,他(她)便舉起長鞭啪了一下甩在了她的身上。

陳白起本以為在這個幻陣中被施刑是不會真的有感覺的,畢竟這並不是真實的,但她想錯了,這痛卻是實打實的。

嘶——md,痛死人了!

這一鞭痛得她臉一下便白了,並且如論如何說服自己這不過是一場幻覺都不能。

一鞭後,又是一鞭,陳白起掙扎不能,逃脫不能,便被這個施刑人一直鞭笞著。

「啊——」

痛意在不斷地重復著,簡直令人痛不欲生。

不知年歲不知日月日復一日,陳白起已被鞭笞得遍體鱗傷,她血已流盡,聲音也喊沙啞了,就像一塊破爛的布一樣掛在石碑上,此時的她神智已被摧殘得所剩無幾,她耷拉著腦袋,任臉上的血不住地朝下滴落。

「陳三,白起,醒醒……快與孤走!」

「陳三,別睡,別睡了,醒來,快醒來啊。」

耳邊,一道熟悉又悲愴的喊音一直在陳白起的耳旁響起,她虛弱無力地抬了抬眼皮,視野里的一切先是模糊不清,漸漸地,她定了定焦,方看了一張俊美如天神的面容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你怎么樣了?」

陳白起眨了眨眼睛,恍惚地扭了一下腦袋,然後嘴角浮起一絲虛弱蒼白的笑容。

「怎么又是你啊。」

這一聲感嘆頗有些無奈。

這時,另一道男聲亦響起:「陳煥仙,本君來救你了,快與我走!」

陳白起偏頭望去,卻見一身玄光鎧甲的孟嘗君威風凜凜地出現了,他上下打量她一番,目含擔憂與痛心。

「陳氏,與孤走!」

贏稷一身銹龍黑袍從天而降,剛毅雄偉的身震撼天地,他一只手欲拽過陳白起,卻被一人擋前。

「放開她!」楚滄月勃然大怒,蟠龍劍疾刺而去。

「放開?你以為她會跟你走?」贏稷面色陰沉,如同深淵般的雙眸迸射出寒光。

「她的主公乃是我,你們休想搶走她!」孟嘗君面盛熾怒,沖入兩人之間搶人。

「說出你心中的答案,你欲與誰走?」

這時,之前那個一直鞭笞著陳白起的施刑人再度出現,他(她)的聲音男女莫辨,如同沒有感情的機械,他猛地一甩手中長鞭,道:「說出你心中的答案,你欲與誰走?若答錯,鞭刑將再次降臨。」

一看到他(她)手中那條長鞭,陳白起臉色本能地一白,她抿緊雙唇,隱了隱眸色,然後轉向前方看著正在打斗的三人。

「心中的答案……若答錯了,便得繼續之前的生不如死。」

「可是在這樣連死都是一種奢侈的極度痛苦的地步,我究竟想要不顧一切地與誰走?」

陳白起不由得捫心自問。

隨心,隨心……不固執己見,不懷挾偏見……擯棄一切的顧慮……

不及黃泉,不相見也……

她驀然一怔,忽然明白了。

她望著前方那三個人,出聲道:「彼岸花開開彼岸,彼岸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我想我的確一開始是屬意你,如果能夠拋開一切,我想我會跟你走……」

三人之中的楚滄月倏地停下了打斗,僵硬又難過地轉過頭,他看著她,狹長的雙眸有著琴弦破碎的孤鳴。

「只是這世上最強悍不過命運,我從一開始並非單純陳家堡的陳嬌娘,我的世界也並非那樣單純便可以決定,你要的是那個與你一路艱難相助的陳嬌娘,可我卻已經變成了別人,就算我站在你的面前,你能認出我來嗎?楚滄月,我們最終,終究只能是……不及黃泉,不相見也。」

嘩啦……隨著陳白起這一句話說出,她面前的景與人全都一並粉碎了,而之前一直束捆於她四肢、頭頸,令她不能動彈、不能前進、不能離開的鎖鏈也一並盡數粉碎掉了。

那一刻,她覺得她好像一下便從心而自由了。

她想她有些懂了,她之前所經歷的「死」陣代表著什么。

那鎖住她四肢頭顱的高台石碑其實便是她一直以來的躲避,而那對她毫不留情施刑之人則是她內心的遲疑與猶疑,而那三個人便是她心中的決擇,而最後她的選擇,則是對她目前最真實的審判。

而最後她坦誠了一切,也看清楚了一切,因此,她已能夠接受自己曾經的失敗與傷痛了。

她緊緊地閉上眼睛,等再睜開眼睛之時,她又重新回到了墨台之上。

她仰頭,望著剩下的一千階墨梯,她倒是挺好奇,她的「悲」與「喜」,又會是這樣的。

------題外話------

真*楚滄月問陳白起:不及黃泉,不相見也是什么意思?

陳白起道:就是我已經掛了,你只有到黃泉才能見到我(陳嬌娘)的意思。

真*楚滄月道:可你已經重生了。

陳白起:我不是重生,我是新生。

真*楚滄月:你騙人,不管你是重生還是新生,黃泉不都沒有你嗎?

陳白起:哦,剛才我講錯了,我重新解釋一下,就是我掛了,我們將來估計再見便是在敵我軍隊的修羅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