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主公,爭風吃醋(一)(2 / 2)

他臨走時的那一句話好似包含一層深意,只是陳白起卻一時參不透。

等姒四離開後,姒姜才神色寥寥地從旁邊的圍牆腳下走了出來。

陳白起看到他時怔了一下,等明白過來後,便皺眉道:「既然你早來了,為何要躲起來?」

姒姜嘴角翹起,只是苦笑道:「如今這般,能遠遠這樣見他一面,知道他是平安便是好的,若當真面對面,只怕又會令他心生魔障。」

陳白起看他這樣,雖心生不忍,但有些話她還是要講的:「姒姜,你的這種毫無底限的疼愛是不能令他幡然醒悟的,相反,他會感到更為絕望,你到現在都甚至不能明白他到底恨你什么,又如何能夠令他接納你呢。」

姒姜聞言一震,然後茫然不解地看向陳白起:「他、他不是覺得是因為我被父王送楚為質,將他害成這樣……」

陳白起略感無力地打斷了他:「這不是根本的原因,要說這件事情最根本的決定權不在於你,而是在你們的父王身上,他對你不過是遷怒罷了。」

姒姜靠在牆上,頹廢道:「我不懂,他小時候非常粘我,我以為他是喜歡與我在一起的……」

陳白起道:「在疼愛的弟弟面前,並不是一定非得只展現光鮮與榮耀的一面,既是親人,你的脆弱你的痛苦你的失敗,這些屬於你的,組成完整的人的部分,你也需要令他看懂。」

她的這些話令姒姜似懂非懂,陳白起繼續道:「說到底,自小你在姒三眼中便太過完美無缺了,他想靠近你,但這樣的你卻太過遙遠了,那令人觸不可及的完美就像你身上偽裝的一層殼,將自覺卑微膽怯的他與你遠遠隔離開了。」

姒姜瞠大眼睛,胸膛起伏不定,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所以,在他面前你不妨撕開一切,哪怕底下鮮血淋漓,哪怕內里腐爛不堪,只要讓他看到真實的你,一個與他一般同是凡人的你,我相信其效果遠比你此時表現的任打任罵、任勞任怨的聖人模樣更令他觸動。」

說完,陳白起便拍了拍他的肩,留他自己一人好生想一想,便步出了長生苑。

很多時間,愛與恨只隔一線。

看不明白這一點的人,只會永遠錯過。

她希望,無論是姒姜還是姒三都不要錯過。

——

十日後,一騎探馬入宮入城稟報,齊國孟嘗君帶領一千衛隊並隨從大臣、門客到達了咸陽城。

贏稷得知,若接以往兩方的情形他便是隨便打發個朝臣相迎,但眼下他既與孟嘗君達成協議,理應親自去迎接,更何況即便不看僧面亦要看佛面,於是他便攜帶一眾大臣於宮門相迎,並當夜在宮中設宴款待。

陳白起亦第一時隨贏稷、稽嬰等人一同出宮迎接了孟嘗君,再見孟嘗君他依舊風采菲然,他頭戴金冠,一襲暗紅紫紋的風騷寬袍穿在他身上,卻不顯艷俗風流,反而與他的紫氳雙眸相得益彰,美態有風儀。

待兩主客套和談幾句完畢後,她方上前行禮,孟嘗君卻滿面笑意地攔住了她,他意味深長地盯著她,道:「煥仙,你完成得比本君想象的要更好。」

陳白起得了他的大力稱贊亦沒有露出什么格外興奮利功的模樣,她榮辱不驚般姿態道:「為主公效力自是應當。」

「三老在薛國甚是念你,你若有空便書信一封差人送回田府,省得他們常嘮叨。」孟嘗君笑怪道。

陳白起忙應喏。

孟嘗君又道:「這段日子你在秦國,這府中的人辦起事來總歸不如你,似缺了些什么,你啊,還是速速歸回本君身邊,本君啊難離你矣。」

陳白起依舊應喏。

應完後,她卻有些莫名抬眼看了孟嘗君一眼,發現他此時此刻講話的語氣尤其「溫和」跟「親呢」,就像她跟他的關系遠比表現的還要君臣和睦、親密無間。

這許久不見,孟嘗君神不楞地,這是……又開始作妖了?

贏稷在旁,聽著孟嘗君「親昵」地與陳白起家長里短,似要將他們這些「外人」隔絕在外。

他如何不知孟嘗君這人的心思。

他便是擔心「陳煥仙」在秦數月間,被人撬走了。

不過孟嘗君的擔心也並非毫無道理,贏稷陰搓搓地的確動過這個心思。

對於「陳煥仙」,贏稷覺得她若是落在別人手中變成厲劍神兵,著實既可惜又可怕。

因此,他對她早有打算。

雖然眼下看來孟嘗君這個前主子對她的確親厚有加,可那有如何,他相信只要鋤頭揮得好,沒有牆角挖不倒。

稽嬰倒不似贏稷那冰塊臉沉得住氣,他上前行上一禮道:「兩位敘舊倒是一時不急,天色也不早了,孟嘗君只怕這一路上風餐露宿甚為勞苦,不如入宮讓我主公一盡地主之宜,替你洗洗風塵。」

孟嘗君將視線移向稽嬰,回了一禮,很給面子,他拱了拱手,對贏稷道:「那便謝過秦王的款待了。」

這時,稽嬰轉過頭,對陳白起很是隨意道:「煥仙啊,孟嘗君便由我來接待,聽聞沛南山長也在車隊中,你與他們許久不見,盡可去好生聚聚。」

陳白起聞言一時也沒有察覺到什么不妥,她回以笑道:「如此倒是麻煩丞相了。」

稽嬰當即便不高興了,他故意板著臉道:「憑你與我的關系又何需講這樣見外的話。」

聽他這樣「不見外」的一講,陳白起不知為何忽覺全身都不對勁起來。

她發現,這些人一個個的,怎么都突然怪腔怪調地講話了,這難不成都撞邪了?

陳白起是沒看出這古怪的氛圍是為哪般,可一旁的孟嘗君卻實實地看懂了,他呵笑一聲。

他方才剛使了一出,他們便這么快地還了他一出。

這下要說他們對「陳煥仙」沒什么想法,打死他都不相信!

好一群惦記別人東西的老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