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主公,抓住我的手(四)(2 / 2)

陳白起聽到這里,手上正好忙完,她看著他的手,聲音徒然有幾分沙啞道:「山長沒錯,是煥仙的錯。」

錯在她太自以為是了。

她該知道的,她若不來,山長便是會在前頭一直等著她歸來。

也怪她沒有給他足夠的信心,讓他知道,她陳白起說到便能做到!

「其實山長並不了解我。」陳白起看著他,白皙俊秀的面容笑得與世無爭,但眼神卻一點一點變得幽暗深沉。

「其實我並不善良,所有我認為該做的一切都是以自我為中心,我亦並不仁義,為了能達成我需要的目的,我並不在乎背叛誰,我甚至無法正直,因為我的心……是偏的。」

話音剛落,她沒顧及沛南山長與衛溪等人瞠愣的目光,便看向巨身旁的銀狼,目光冰冷至極。

那樣一雙珍貴又溫柔的手,卻因為這畜牲的一口便毀於一旦,她如何能夠風輕風淡。

而銀狼在她的眼神下,一點一點地匍匐趴下,雙耳下垂,渾身顫抖不已,似害怕極了。

「你、你是什么人?」雖然那撕裂的眼神不是對著他,但陳季仍舊心寒了一下,因為在他看來,銀狼便是一頭龐然大物,他所不能及,但眼下他仰望的凶物被人一眼便嚇趴下了,他如何能夠平靜。

他自覺此人古怪,他不再猶豫,對地上的楚軍怒喊道:「還趴著干上去,上去殺了他們!」

衛溪聞言回過神來,立即回道:「你敢!」

傷殘的楚軍剛爬起來,便被衛溪一力踢翻倒地。

陳白起這才看向陳季,盯著那張臉,他身形足夠高大挺拔,穿上鎧甲亦算英挺威武,但一看其面容,杏眼濃眉,膚白唇紅,卻是典型的陳氏偏陰柔長相,她不由得問道:「陳季,陳孛是你何人?」

陳季一愣,在她的目光中,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要說,先前沛南山長跟衛溪這對樾麓師徒傲得很,一直不拿正眼瞧他,這另一個弟子卻打聽起他的來歷,頓讓陳季突感有一種榮幸的荒謬之感。

畢竟這個人,還是能令高傲如鳳凰的沛南山長當眾認錯的人。

不自不覺,受她的眼神牽引,陳季張口道:「陳孛是我堂叔。」

堂叔?

這樣說來,他的父親便是陳父的親兄弟了,難怪長得這樣像。

陳白頭,表示知道了。

「好,我記住了。」出於同族、或者是曾經的同族親戚,她不會殺了他,可也不會輕易放過他。

這些人,聚在一起,逼得山長只得以自殘保全同伴離去,這只手欠下的債……就讓她這個當弟子的來討回吧。

反正這世道不講理,你有本事你便來。

陳季看著她那張平靜的臉,頓時氣結:「記住又如何,就憑你們?」

一個殘、一個傷,還有一個……弱?

他當真認為他們這樣一群文弱書生出門會沒有一點依仗?

「煥仙……」沛南山長顰眉看向陳白起,語音意猶未盡。

但陳白起卻先一步松開了他的手,她走前幾步,看向衛溪:「師兄,山長暫時交由你照顧。」

衛溪掃橫了一眼舉劍相擋的楚軍,然後回到她身邊,問道:「你要做什么?」

陳白起聞言,涼涼地垂下眼,道:「山長的手,難愈。」

她的聲音很小,似怕被身後的沛南山長聽見,但衛溪一直專注著聽她講話,自然一字不落地聽入耳中。

他先是怔呆,但隨即神色便當場猙獰扭曲了起來,他上下牙咬得死緊,肩骨抖悚,像一只擇人而噬的野獸,一身的寒戾之氣抑都抑不住。

他深深地明白一雙手於一個握筆縱橫的士人意謂著什么,他無法想象,永遠拿不起筆來的沛南山長,還會是沛南山長嗎?

陳白起伸手死死地按住他,不讓他將這股憤恨之情發泄出來。

「山長尚不知。」她抑著嗓子道。

衛溪聞言,眼睛一下便紅了。

她目光看向銀狼,面上的笑一點一點漾開,但眼神卻墜入零點,細軟的水逐漸凝結成冰。

「總歸是要算的,你護著他,由我來。」

巨一下便擋在了低嗚後退的銀狼身前,若平時有人敢這樣挑釁銀狼,只怕不用他出手,它便早已將人撕碎嚼吞入腹中了。

但現在……它是真的害怕了,雖然不知道它在害怕什么,但巨想,若那人要動手,阿大只怕什么都做不了。

「汝,何人?」巨問道。

陳白起沒有看他,既怕心軟,亦怕遷怒。

她冷淡道:「陳煥仙。」

巨邁步跨前一步,沉聲道:「巨。」

聽到他的名字這一刻,陳白起發現她真的無法再對他無動於衷了。

她抬眸看向他,哪怕不用言語闡述,但那神色與眼神都是與看著別人的不同。

巨一對上她的那雙眼睛,便著實怔忡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