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主公,糾纏(三)(1 / 2)

謝郢衣望了望一牆之隔的後頭,巫族的人都仰頭焦目地在等著他傳遞的消息,虹池中所泡著的人於巫族而言,存在的意義非同小可,絕不可出絲毫差錯。

他流鶯盤珠的眸子如翅撲棱了一下,落下輕輕一片冶羽而盪漾的漣漪,糾結掙扎了一下,口卻不受心控制地喊道:「聖主無礙。」

……無礙吧?

他的話自然得到了巫族人的信任,並且他們也沒再聽見什么動靜,便松了一口氣不再朝內探注神識,只詢問謝郢衣方才虹池內發生巨響,可是發生了什么事情。

謝郢衣此刻滿心亂糟糟的,他也不知方才為何要神使鬼差地替「白馬子芮」隱瞞,他朝虹池中望了一眼,一咬牙,只道了句「我再前去探探」打發了巫族人的問話,便撩袍跳躍下池畔。

他躍下時池氳的暖風揚起他的兜帽鼓起落下,鴉發片羽,落櫻片片如雪,旋轉地落下,他俊容如雕如琢,深袍頡雅,深淺紅顏宛如另一副絕美風景。

而掉落水中的陳白起猝不及防,臉先著水時便被嗆了好幾口,好在有白馬子啻的真氣護著周身,減緩了高壓沖力倒是沒有受傷,當她從水中鳧出時,還沒來得及抹一把臉上的水,就聽到前邊傳來吵噪靠近的陌生聲音,她一哆嗦,緊張地眨動睫毛,瞳仁僵直,那翩纖的水珠便順著臉頰的弧度滑落。

而這一幕,恰好落入了謝郢衣的眼中,他心跳倏地亂了節拍,仿佛隨著那一顆水珠而墜落下來。

待水濛被眨干,視線清晰了許多後,陳白起正好看到了她對面泡著一個人……一個閉上了眼睛、並且對於她的意外莽撞到來無動於衷的女子。

她身子幾近整個泡在水中,虹池的水乍看清澈見底,但實則池底幽暗而混沌,什么都瞧不清的,而她露在外的身子骨十分纖妖,素骨傲雪,她戴著半張燙金雕鏤古朴花卉面具,閉著眼睛,紅唇如塗朱,神態安穩而平靜。

比起自己一身衣裙整齊囫圇泡灌,對方不著片縷、素發披肩才是泡池的正確打開方式吧。

陳白起思想跑偏了一瞬又回過神來,她挺直背脊,像小獸一般警覺起來。

她一開始還在擔心對方會喊叫或者動手,但這樣僵峙緊張地等了一會兒,卻見對面的人始終沒有睜眼,她像矗立在水中央的美人雕塑,有著最精致風華的面貌,卻又無生無息。

陳白起扒拉著水,有些看呆了。

當然,看慣了自己的臉與白馬子啻那種程度美貌,陳白起倒不至於連這點美色都扛不住,何況對方還連全臉都沒有露出來。她只是奇怪了,對面的那個姑子為何好生生地,但聽到這樣大的動靜卻始終一動不動,難道她是泡睡著了?!

這邊還沒等她弄明白,她便發現岸邊挾風走來一人,他並沒有遮掩容貌,只在靠近時一把扯落身上的寬大衣袍率先罩在了那閉眸浸水的少女身上,他摟著對方在懷,隔著水池看著她,目光又壓又深,他低聲道:「你在這里做什么?」

陳白起看到他時,好像受驚一般蹬水退了一步,有些慌張道:「謝、謝……」

謝謝?

謝郢衣本該嚴肅的臉都快被她這個反應給逗笑了,她根本都不知道他剛才為她做了什么,此謝非彼謝,他收拾起情緒,故意道:「不必謝,但你必須立即走!」

走?

她第一時間鼓起腮幫子:「我不能走!」

謝郢衣氣結:「你想死嗎?你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他嚴厲地瞪著她。

陳白起哪見過一向表情淺淡的他露出這樣凶言厲色的樣子,心底不免有些發怵,她縮了下脖子,但還是堅持道:「我不想死,我、我也知道這是什么地方。」

他被氣笑了,一臉意外地看著她道:「很好,知道什么地方你還敢來,我當真是小瞧了你的膽子了!」

陳白起又朝後退了退,生怕他會沖過來,她抿了抿唇,桃花眼蓄了一層水光,小臉皺巴巴地暗下打量一圈,心急道:阿兄怎么還沒有來?

不行,她得拖延些時間才行。

「你、你不是謝氏族人嗎?為何與巫族人在一起?」她明知故問道。

但她這種小把戲在謝郢衣眼中如同透明,他算看出來了,這小妮子瞧著膽子像兔子,但眼底深處的無畏卻如虎如狼,如他兄長那般有著欺世的天然狡詐。

「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便越活得長,趁著現在還沒有人發現,你趕緊離開,虹池池底連通三十三池,而三十三池水洞可通迷陣,你既有辦法入,便用相同辦法離開。」他語重心長道。

陳白起的確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小狼兔,她聽他這樣好聲好氣地勸,心底雖不明白他也是巫族的人,為何不與他們同仇敵愾,反而要對她好,卻也是感恩。

她想了一下,深吸了口氣,側過身拉下自己的衣襟,露出半邊圓潤白嫩又小巧可愛的肩膀,而謝郢衣睜大眼,表情徹底傻懵了,等反應過來後,眼睛便被強光刺了一下,有些手腳慌亂地瞥開了眼。

他耳根漲紅:「你、你在做什么?」

「你看到了嗎?」她天真無邪地問道。

他看到什么?

謝郢衣羞惱交加,但愣了一下,他又有些遲疑地轉過頭,有些閃躲地看向她的肩窩處,只見那里有一個已經腐爛烏黑腫膿的傷口,只一眼他便認出這是巫族的巫毒之術。

「若不泡虹池,我就會死的。」她指著傷口委屈地向他指責道。

謝郢衣這時臉上的紅慢慢褪去,他緘默了一下,才轉開臉道:「我不知你是從何處得知虹池可解巫毒之術,但虹池的一切神奇之力卻只對巫族的人有效,於外族人而言……它只不過是一池普通的溫療池子罷了。」

陳白起聞言怔了一下,一時之間腦中好像空白了一下,但她也沒多想,只暗自幸慶她這具身體就是巫族的人。

她抬起下巴:」可我的傷口已經好了許多。「

謝郢衣聞言卻只覺她不過只是在自欺欺人,他正想開口,卻感覺臂彎處的人好像有了動靜,他心一跳,臉色沉凝迅速地對陳白起道:」快走,若被巫族的人發現你在這里,你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