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它人聞言,殿內一下靜了下來,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感到有些窒悶。
百里沛南看了他一眼,眼底便像殿外那昏沉的天氣一樣,天時清,時渾,時濁,時陰。
「又何必執著呢,能留下的,自然能留下,那些留不住的……便是注定再也找不回來了。」
他那一句沁了雨水濕潤的話讓相伯先生心底有些異樣,即使現在想起仍舊有些不太舒服。
他覺得他的心病又加重了。
「不知先生可曾聽過——幽冥?」
有些飄神的相伯先生被魏王的聲音拉了回來,他怔了一下。
幽冥?
若說先前聽到他提起「七轉曲回陣」時覺得還有些熟悉的話,那么將它與「幽冥」聯系到了一起時,他便瞬間想起了些什么。
因為這些都與鬼谷一則禁秘往事有些牽扯。
他緘默了好一會兒,不知在想些什么,而魏王倒也是耐心地等著他。
「你是說幽冥在北漠?」
「准確的說,是在死地。」
相伯先生語氣平常道:「難怪……你一開始找上秦便是為了我?來的不是我,你也會將消息傳到我耳中,為了秦的人我也自會出手。」
紫皇發現相伯先生有時候情緒很明顯,尤其是他不願談某件事的時候,無賴得令人能覺得他都不要臉了,但當他想正經時卻是能做到滴水不露,令人完全看不出他的想法。
所以,對於他的做法,他是生氣了,還是沒有?
還真是沒看出來。
「若非此事與鬼谷干系太深,孤倒也不想勞煩先生。」紫皇也有些無奈道。
他嘴角輕抿,下頜綳緊,眼神有著力度:「查了這么些許年,魏家先輩方找到周國消失的幽冥,是與不是,孤都要親自來這一趟。」
相伯先生似疑惑道:「魏向來與趙一衣帶水,為何不直接找後卿,他比我更適合。」
「這事說起來倒是後卿牽的頭,只是他手上確有對他而言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孤無法,只能來拜托先生了。」
這話是真是假不好確鑿,但紫皇對他有所求倒是真的。
「你當真知道幽冥是何物?」
紫皇猶豫了一下,才道:「無論是何物,都與魏先祖的關系匪淺,孤也想知道它究竟是何物。」
聽聞此言,相伯先生睫纖翳翳而下,風撫過有種揚翼而起的錯覺。
「既是魏王所願,相伯自當助你入死地,只是希望魏王亦能遵守信函所言。」
最終,相伯先生應下了。
紫皇瞥了一眼季悠,唇畔帶笑:「先生一言九鼎,孤眼下倒是放心了,作為誠信的回報,季大掌櫃便是孤的誠意。」
他回過瞥過一眼,便有人將季悠提起,她臉色不太好,嘴唇干起皮,這時相伯先生才發現她身上那干涸的黑色塊是血漬,看起來受了不少折磨。
紫皇見他的視線落在季悠的身上,雖不知兩人的關系親熟,卻也解釋了一句:「她身上的傷是趙國公子玅所為,你的這位大掌櫃不問自取拿了他的一份重要信函,這不就得罪上上,被人一路追著。」
雖說傷不是他造成的,他也不屑於拿手段去折騰一個女子,但置之不理卻是真的。
相伯先生收回視線,並沒有問是什么信函,只對著放過來的季悠說了一句:「帶她去收拾一下吧。」
這話不是對她說的。
搖晃踉蹌的季悠一僵,原本囁嚅在唇邊的聲音一下便火被撲熄滅了。
她垂下眼,態度恭謹又卑微。
「喏。」
身後的蔚成風臉色不變,他並不識季悠,更不談什么同情憐惜了,他喚了人便將已暈暈沉沉的季悠帶了下去。
相伯先生與紫皇並排走在一起,其它人走在後面隔了一段距離,兩方各守著自家重要的人。
「何時出發?」相伯先生問。
「不急,先生一路勞累了,不妨歇息一夜,明日卯時再出發。」紫皇體貼道。
相伯看了看遠處,黃色的沙,碧藍的天,唯二的顏色落入眼中。
他道:「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