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主公,幕後之人(二)(2 / 2)

陳白起有些失神,她覺得他可能察覺到了些什么,也或許只是她多心了。

她不再傳音,而是用本來的聲音回他:「你不會丟了我,我會將禾真上人給你帶回來的,殞命的毒會解,你的眼睛也會好的。」

他聽了這話嘴角勉強地揚了一下,倒是沒有什么特別的情緒,他仰首,一頭失了光華的灰黯銀華垂於背後,風吹起他的衣角與發:「以往曾有一人與我說過,有些強取之事,得之吾幸,失之吾命。那時候我不懂,但後來懂了這句話時,才發現一個人能拿得起,放得下,如此灑脫地活著是一件太難、太難的事了。」

他語調明明很平靜,甚至是平淡,但陳白起卻從中聽到了深深的、無力的悲撼。

「忘得了的。」陳白起小聲,卻堅定地回道:「你看看天空,看看地下,它們還是與原來一樣的,世上唯一會變的是心,只要你想忘,便能放得下了。」

楚滄月聞言,極緩地「看」向了她,有種被火已燒成了灰燼,只等風一吹便會散了的脆弱病質感:「所以……你放下了?」

陳白起心尖一顫,偏這時一排排飛箭從夜空中「咻咻」地射出,她避開了他的眼,轉看向已經發動攻擊的方向。

死地族正在祭祀,土司穿著那鮮艷的祭祀服,站在高高的台架上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詞地投入著,而底下是族人們狂熱又虔誠地祭拜著,他們四周擺著許多火盆,那綿綿如幽湖河燈一般將整個族地照耀得十分明亮光彩。

而正在這種最不設防的時刻,那些綁有硝石包的長箭卻齊射而發,但它們不是對准人身,而是朝著那些燒得正旺的火盆射去。

當箭頭撞落火盆,發出鏜的一聲時,火盆的火轟地一下爆開,火星四射,星火彈上死地族中無處不在的彩帶上,那火一直躥起像一條騰飛的火龍在嘶吼,底下一時尖叫慌亂聲響起。

不過片刻,下方已是火海一片,刺目的光映照在死地族人他們呆滯、慌亂、驚嚇的臉上,他們盲目張望著四周,欲逃難逃,老少抱頭驚惶尖叫,如她曾經預知的夢境中一模一樣。

她看到了急功近利的公子玅帶著人已先一步沖殺過去,魏王紫皇則仗著武功高強,直奔上了祭台,將土司擒拿住了。

那從後山奔涌而下的三國兵力像洪石泥一樣一下席卷到了死地族人面前,眼前的一切十分混亂而吵嘈,而她卻十分冷靜,她挨次一一看過去,卻根本沒在人群中找到禾真上人。

明明所有族人都在這里祭春,偏偏她為何不見了?

還有預知夢之中,那個暗算了所有人的黑衣人如今又會藏在哪里窺視時機?

「巫蝶,帶我去找謝郢衣。」

巫蝶對主人是有求必應,它朝著一個方向如暗夜流光劃過,陳白起化身步鬼緊隨其後,而這時被人重重守衛的相伯先生卻若有所感,朝後方這邊看了一眼,他見到了只剩一人披月孤寒的楚滄月,他身邊少了一人。

他頓了一下,然後默默地收回了視線,像什么事都沒有發生一樣,繼續看著下方已算懸殊無爭議的戰局。

——

來到一間破落的茅草房,偏隅的一角,陳白起落地,目如電光巡視一番,便推開了門,卻不意外在里面沒找到謝郢衣。

她沉下臉,眼神深晦似海,波瀾不驚。

人不在。

禾真上人也不在,她將人帶去哪里了?

整個村子四面八方都被魏王紫皇的軍隊監視、包圍住了,她孤身一人,又能帶著人去哪里?

陳白起一轉身,窗欞縫隙穿過的光都映射不到她身上,一霎那間,她便於原地處不見了。

她腳程如同鬼魅不可測,短短的時辰幾乎就將整個死地族都尋遍了一次,可是仍舊沒有找到她要找的人。

另一頭,軍隊突、奇、碾壓式進攻,飛快地便控制住整個死地族的人,公子玅站在祭台下,光影將他的身形拉長得陰瘦如骨,他目光像看著一群不足道惜的螻蟻一般看了一眼底下一群人。

死地族人被壓跪在地上,他們有些人受了傷倒在地上,苟延殘喘,有些人抱著頭縮成一團哭成一片,周圍圍了一圈高大冷酷的軍隊,他們甲胄在身,寒刃冰冷在手,像隨時會動手收割頭顱的冷血傀儡。

公子玅走到在場唯一還算鎮定的土司面前,用腳尖嫌棄地踢了踢他的腹部:「說,君授冊在哪?」

土司被反綁跪在地上,他抬頭看了公子玅一眼,像觸電一般畏縮地又低下頭,悶聲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公子玅聞言笑了一下,他抬眼朝身後方的人使了一個眼神,他的屬下得令,劍起劍落,血潑一地,便殺了他的家人。

土司瞪大眼,淚順著臉滾落,他恨恨地瞪向公子玅,崩潰地喊道:「啊啊——你殺了我吧。」

公子玅似訝道:「殺你做甚?本君只要君授冊。」

土司聲音喊得嘶啞,他便以頭搶地,打算自殺身亡,卻被人給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