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趟宮叫人膽戰心驚,務必得時時刻刻將人看緊了才行。
如今她是徹底看透了,勸是勸不了的,只能硬看著,待看到那越培死了便萬事大吉了。
她每日都在盼著那廢物男人趕緊死了干凈——
娘娘近日每晚都會去一趟小佛堂,不必想也可知是給那廢物男人求平安。
她也會去,且早晚各一次。
除此外,她好幾日也沒沾半點葷腥了。
論誠意,娘娘不是她的對手。
榮貴妃對此一無所知,眼下正將那一直藏在袖中的東西取出。
那是一只月白色瓷瓶,瓶身精巧玲瓏。
榮貴妃將那瓶塞拔出,首先看到的便是一團卷起豎放著的信紙。
她將信紙拿出展開,其上密密麻麻的字跡映入眼中。
「……」
榮貴妃的眼神劇烈地起伏著,縱然房中人等已被悉數屏退,卻仍舊緊張地仔細環視了一番,甚至連房梁上都沒放過。
她的一舉一動仿佛都在他人的掌控之中……!
夏廷貞料到了她一定會因母親的事情出宮,也知她母親沒幾日好活了,故而安排了方才那位柳夫人登門……
而想來縱然沒有今日她出宮之事,對方定也有旁的法子將東西交給她。
對方也果真知道她的秘密……
當初並不是她多疑!
榮貴妃來不及去細思對方究竟為何會知曉這等隱秘之事,自己是何時漏下了蛛絲馬跡叫對方看在了眼中——
她尚且為那信紙上的內容而心驚肉跳著,她想過許多法子,卻從未敢有過此等念頭!
她也想過夏廷貞會設法解眼前之困局,卻也同樣沒想過對方敢動這樣的念頭……
她將那信紙匆匆收起,想要就此燒去,然初秋時節並無炭盆,也尚未至掌燈之時,輕飄飄地紙片藏進袖中又怕不慎掉落,恐懼之下唯有重新卷起塞回瓷瓶內。
也是此時,她看到了瓷瓶中的確另有著其它東西在……
榮貴妃額上已泛起細密汗光,她緊緊抓著那瓷瓶,久久無法平復心中翻涌。
她不知自己這樣渾身緊綳著坐了多久,直到叩門聲響起。
這道聲音落在耳中如同自天外傳來,叫她瞬間清醒,猛地抬起眼睛,才見屋內不知何時已經暗了下來。
「娘娘,咱們該回宮了。」
嬤嬤推門而入,輕聲提醒道。
回宮……
榮貴妃的眼神明滅不定,點頭道:「是該回去了……」
言罷,便手撐著椅側起了身。
嬤嬤伸手去扶她,接觸間,感受到她掌心里竟盡是冷汗,再看臉上亦無血色,連唇也是泛白的,眼底俱是叫人辨不清的情緒——
「娘娘……您可是哪里不舒服?」嬤嬤試探著問。
若是這祖奶奶此時真能大病上一場,倒也不失為一件天賜好事。
「……本宮無礙,只是舍不得母親。」
有些事,只能她自己知曉。
榮貴妃回到宮中後,永福宮很快擺了晚膳。
看著她坐在那里也不動筷,嬤嬤正要開口勸兩句時,忽聽得殿外傳來宮女內監們行禮的聲音——
「奴參見皇上……」
「娘娘,陛下來了。」嬤嬤輕輕推了推丟了魂兒一樣的榮貴妃。
皇上來了?
榮貴妃心中一顫,連忙起身。
慶明帝很快走了進來。
「陛下聖駕來此,怎也不叫人通傳一聲呢?臣妾動作遲鈍未能及時相迎,還望陛下恕罪……」
「是朕沒叫他們打攪愛妃。」慶明帝微嘆口氣:「朕都已經聽說了……故而特來看一看愛妃。」
說話間,掃了一眼桌上擺著的飯菜,見幾乎未動,語氣里多了分心疼:「多少該用些的,身體要緊。」
他很快就能穩住局面,這種想法叫他多了幾分耐心——而面對尚有用處的人,他向來不缺耐心。
他還需要貴妃來替他多添幾個皇子。
「臣妾沒什么胃口,實在吃不下……」榮貴妃勉強扯出一個苦笑,她知道自己此時渾身上下處處都是異樣,但有母親離世之事在,皇帝應也不會起疑。
「若當真吃不下,那便叫人燉些補品。」慶明帝語氣寵溺縱容,說話間握了她的手,要拉著她去榻中坐下。
手被皇帝握起的一瞬,身體的反應更快於思緒,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將手抽離。
想到越郎此時的處境,她便愈發難以忍受同皇帝有任何接觸。
慶明帝眼神微閃,看向她,似有些不解。
對上那雙眼睛,榮貴妃心口狂跳,忙道:「臣妾想去替陛下沏壺茶來……」
慶明帝這才笑了笑:「這等小事交給下面的人即可,愛妃應當好好歇著。」
又重新握了她的手。
榮貴妃這次未再敢掙脫。
也是此時,她漸漸冷靜了下來。
方才有一瞬,她的確起了想替皇帝「沏茶」的念頭。
現下想想,卻是太過沖動了。
且不說能否得手,縱是得了手,皇帝出了事,但在她永福宮出的事,事後必會有人懷疑到她頭上來……
她不怕死,但也不能白白替夏廷貞做嫁衣!
她要越郎活著,她自然也要活著。
所以,必須要選一個盡量周全不留後患的時機……
「……愛妃切記要好好養著身體,三日後朕還要愛妃陪著一同前去太廟祭祀。」
慶明帝的聲音傳入耳中,榮貴妃眼神微動。
是了,每逢四孟都要祭太廟……
現下正當孟秋之月。
祭祀當日,不單是後宮嬪妃會隨同前往,還有宗室及禮部官員與三品以上的大臣……
到時人多混雜,而她貼身跟隨皇帝左右,不怕找不到機會!
夏廷貞既有此安排,等不到她的動作之前必不會輕易認罪……區區數日,越郎也還是等得了的。
榮貴妃下定了決心,點點頭道:「陛下放心……」
三日之後……
她一定會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