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四章 羨慕(1 / 2)

嬌術 須彌普普 2164 字 2020-06-10

校場建在玉津園的東北角處,地勢偏低,南熏門外的百姓站在高處看進去,雖是離了三四百步遠,眼睛最利的也不過見得縮成一小團黑影的戰象與騎兵,卻並不妨礙他們看到禁軍被打,個個捂眼睛扭過頭,看到騎兵追著戰象打,個個歡呼喝彩。

等到神臂弓並發,戰象轟然倒地的時候,外頭街上、酒樓的廂房里均是呼聲遍天。

玉津園中人象對戰的戰情不到半天就傳遍了京城的街頭巷尾。

這一時,正好碰上季清菱算著時間,早早從柳府回家。

自柳府往金梁橋街走,要路過西大街,一行人便撞得許多小販自南熏門回內城,把那拐角堵了。

季清菱坐在馬車里頭等前頭人走過,正正聽得外頭有人在閑話。

「委實沒想到,禁軍這樣不堪用,本以為保安、廣信二軍並不是最得力的,誰料到,比起禁軍,竟是厲害這樣多!」

「也不能這般說,有心算無心,南邊來的那一支,也不曉得在邕州同交趾打了多長時日,都說一回生二回熟,自然知道怎的打……」

「啊呸!你裝什么理中客!禁軍里頭那一個的是你表外甥,又不是你兒子,一表三千里,這有什么好護著的!自太宗皇帝到如今,禁軍都有大幾十年未曾見得血,一年最辛苦的時日,便是兩回演武給天家看,再了不得,也不過是清明時節水戲,端午時賽龍舟,這般養得幾十年下來,便是只老虎,也給養成病貓了!廢成這副德行,莫說是交趾戰象,怕是玉津園中養來給人喂茭草的軟腳象都打不贏,還好意思在這一處吹,依我說,今日這一場,正該叫天子曉得下頭究竟養了怎的一群廢物!不整治整治,將來必是要不得的……」

季清菱聽到此處,忍不住揭開馬車的窗簾子往外看,卻見得幾個站在路邊的小販一面躲在幾步開外的樹蔭下,一面拿著手頭的草帽往臉上打扇扇風,個個唾沫橫飛。

沒等多久,前頭人便松散了開來,車夫復又打馬往前走,那許多人的聲音才漸漸遠去。

秋爽挨著車窗往外望,笑嘻嘻地回過頭來與車廂里頭諸人道:「這一時我才覺得當真回了京。」

秋露便笑著問她道:「這話又是怎的說?」

秋爽道:「你在贛州也好,在邕州也罷,可有見過外頭小販這般說話?不是才去看清楚他身上穿的衣裳是什么模樣,我還以為那是哪一位禁軍教頭,或是樞密院中的官人!」

車廂里人人都跟著笑了起來。

季清菱笑過之後,卻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坐到窗邊,復又把那車簾挑起,回頭看了看後頭那一群邊走邊說笑的小販,這才坐回原位,心中想著事情想了半晌。

一行人回到府中,剛才到了申時,季清菱想了想,先行打發人去廚房特點了幾個大菜,又著人去仁和酒樓外來托賣要了炙雞、燠鴨、點羊頭,因惦記著天時熱,必要配些涼菜,又叫了姜蝦、酒蟹、鹿脯並各色海鮮時果,著人把飯廳收拾出來,先在屏風後頭擺了半人高的一塊冰山,又騰了靠後巷的偏廂,叫人把床被准備妥當。

她照著顧延章的身量,叫人從里到外准備了幾身簇新衣裳,還喊廚房燒了熱水,預著時間把廂房里頭的浴桶裝滿了,又有一大桶涼水,再配了兩個慣熟的小廝在里頭候著。

果然這一應准備完畢,外頭天都有些黑了,還不見得人回來。

季清菱也不著急,自己先吃了些東西,因日間出了門,實在一身的汗,便回隔間洗浴一回,想著來人也不是什么生客外人,便也懶得認真拾綴,只簡單穿了身家常衣裳,隨意簪了根木簪子,便算了了一事。

這一處剛打理好,提筆還未來得及回兩張帖子,外頭已是進來一個小丫頭,稟道:「夫人,官人回來了,帶了客人,請您去外頭說話。」

季清菱便放了筆,自往廳中去了。

她才進得會客廳,里頭坐在客座上的那一個人便站得起來,十分勤快地迎了過來,叫道:「季妹妹!」

那人一張臉偏瘦,膚色偏黑,正因臉黑,越發顯得一口牙齒白,此時口中叫得歡,「季妹妹」不過三個字,竟被他喊得又是親近,又是清爽。

他身上還穿著灰色騎裝,胸前衣裳盡濕,全是汗漬,臉上脖子上的汗雖是擦干了,頭發卻依舊是濕漉漉的,即便如此,面上依舊洋溢著一股子高興的情緒。

季清菱不由自主地跟著笑了起來,上前行禮道:「張大哥!」

顧延章早站了起來,卻是慢了一步,眼睜睜見著這一位客人比自己迎得還快,同自己妻子說過兩句話,竟是還不忘轉過頭問自己道:「延章,上回我給季妹妹送回來的東西,你可是幫我給了?」

顧延章口中應了,心中忍了半日,還是忍不住腹誹:兩只胖鳥,居然還惦記得這樣清楚。

又走得近了,一面伸手去拉季清菱的袖子,一面轉頭問張定崖道:「你今日才到的京中,去過中書交帖不成?」

張定崖滿不在乎地道:「一到城外便被天使召去了玉津園,腳都沒來得及踩在地上,哪里有那閑工夫去什么中書!」

顧延章便道:「而今待要住在哪一處?」

張定崖先看了一眼顧延章,道:「入京時陳節度叫我住去他府上,說他家中自有家人照應,叫我只管出一個人進去,旁的都不用顧,免得去那驛站、客棧里頭住,不得人打點,不甚方便。」

他說完這一句,見顧延章皺著眉頭,十分不以為然,眼見張嘴就要訓話,想著從前在邕州被揪著錯處的下場,再不敢頑笑,嚇得連忙接著往後道:「你猜我怎的同他說?」

又道:「我說我京中自有房舍,卻是勞煩節度操心了!」

說著又追問道:「我今晚住哪一處?先說好,我要睡硬板床!」

一面說,一面還偷偷沖著季清菱眨了眨眼,裝作一副十分害怕的模樣,笑道:「季妹妹,你家這一個好生凶惡,話也不肯同我說軟兩句,若是他夜間把我趕出來了,你可要做主騰間草屋子給我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