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五章 山崩(1 / 2)

嬌術 須彌普普 1440 字 2020-06-10

張太後瞳孔一縮,扶著交椅倏地就站了起來,一把甩開欲要上前扶著的趙顒,往床前行去。

床榻之上,趙芮已經被御醫放平,正悄無聲息地躺著。

張太後坐在床沿上,兀自發了一會怔,半晌方才伸出手去,一手搭在兒子的脈搏上,一手則是去探試鼻息。

楊皇後哆嗦著扶著床柱,盯著丈夫的臉。

顧延章遠遠站著,只能看見趙芮身上蓋著的薄被,一時有些恍惚。

仿佛過了許久許久,方才慢慢從床邊傳來低低的抽泣聲,很快,一個接著一個,宮人、內侍、朝臣、宗室,人人都跟著悲號起來。

外頭風雨飄搖,風聲、雨聲之中,夾著福寧宮中的一片哭聲,讓人聞之心傷。

宮中人上下一同嚎哭了一陣,漸漸的,哭聲越小,殿內彌漫開來一種難以描述的氛圍。兩府重臣、皇室宗親哭幾聲,抬一會頭,或彼此對視,或偷偷去看坐在床沿上的張太後,或是去看不遠處的濟王趙顒、魏王趙鐸,卻無一人說話。

一切發生得實在太過突然,沒有人能想象得到,片刻前還能發聲追問的趙芮,會這樣快就歸了西。

按著他原本的旨意,皇位當要傳給魏王趙鐸,可吳益恰才那樣一番指控,趙鐸又全無辯駁之力,人證、物證俱在,雖然未必能稱得上證據確鑿,板上釘釘,可若說其中一點都不作數,實在無人會去相信。

趙慣來仁厚,他對兩個弟弟、一個庶兄都寬容得很,錢、物上也十分大方。他那長兄因是宮人所出,又有腿疾,一向服順得很,從來不曾惹事,可兩個弟弟,尤其是行三的濟王趙顒,因得張太後偏愛,行事即便稱不上囂張跋扈,卻也十分任意而為。

若說濟王、魏王私下里偷偷在監冶之中取用冶礦也好,同北蠻私行買賣也罷,面上不說,私下拿出來討論,朝中實在無人不信。

一一這並不是什么罕見之事。

能在此時站在福寧宮中的,沒有誰不外放為官過,自然知道越是天高皇帝遠的地方,譬如延州、廣南、河間、秦州,越容易出這樣的事情。若說延州城中有官員與藩王同流合污,共同在夏州榷場買賣通商,謀取私利,無人會覺得稀奇。

既如此,如若魏王趙鐸果真做下了如此荒謬之舉,如何還能擔當大任?

魏王不能繼位,皇位空懸,天子無後,又能傳位給誰?

不需要人指點,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人心中起了思量。

一一最好出身正統、資質合宜、年歲合適,最最要緊的是,要子嗣興旺。

這樣一個新皇,只要繼位,甚至不需要後宮垂簾,便能直接親政。

想要朝堂安穩,皇位自然是變數越少越好。

隨著殿中越發安靜,過了不知多久,在極小的抽泣聲中,終於有人開口道:「太後,陛下大行,不知誰人繼位?」

隨著這人的一句話,原本各有思量的人,仿佛得了號令一般,不約而同地抬起頭,小心地朝著立在張太後身旁的那一個人看去。

不遠處,一人身著錦袍,頭戴玉冠,正一臉悲傷,只自顧自地擦著臉上的淚,似乎什么都沒有察覺到,也什么都沒有聽到。

一一正是方才著力為兒子拒絕過繼的濟王趙顒。

***

丑時一刻。

隨著街巷中打更人手中更鼓的敲響,相國寺外的一處屋舍之中很快開始有了動靜。

不多時,廂房里有一人推開門,自里頭走了出來,往西邊的廚房行去。

他才走出沒幾步,屋中就傳來一名老婦的聲音,她隔著窗戶叫道:「老頭子,外頭雨大不大的?」

被稱作老頭子的人約莫六十上下,背部已經佝僂,仿佛背著一個不大的鐵鍋一般,外頭天雖然黑,可他卻並未點燈,也沒有燃火把,只憑著記憶摸黑繼續走著,邊走邊回道:「雨大得很!你帶張油紙擋一擋!」

和著他的回話聲,外頭的雨勢果然雨大,大滴大滴的雨點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