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二章 前情(2 / 2)

嬌術 須彌普普 2228 字 2020-06-10

季清菱問道:「杜三哥可是有什么要事?五哥去了衙門,怕是要晚間才能回來,若是事急,我叫人去尋他?」

杜檀之略略猶豫了一下,道:「的確是件麻煩事,也有些著急……」

他一面說著,一面站起身來,道:「若是在提刑司的衙門里頭,我便自去尋他罷。」

問得明白了,居然連茶都不喝,徑直告辭而去。

一時秋露進得來,小聲同季清菱道:「我聽杜官人身邊親隨說,這一位在外頭連著辦差一個多月了,今次連家也不曾回,是先來咱們府上的。」

***

季清菱很快知道了杜檀之匆匆而去的原因。

自衙門里謄抄出來的宗卷就擺在桌上,上頭的字跡潦草,幸好只有薄薄的十幾張紙,她只花了一點時間,便全數翻完了。

案子並不復雜,狀告者乃是李程韋,被告者姓陳,喚作陳四渠,原是祥符縣中一間布庄的大掌櫃,被訴盜賣鋪中布匹、偷盜銀錢。

祥符縣衙收了狀紙,便有衙役上門搜查,果然在其家中尋出銀錢若干、上好的蜀錦數十匹。

因那陳掌櫃抵死不認,偏偏狀告者人證、物證俱全,便被縣衙收押入監,擬等上奏得復之後用刑審問。

其時乃是隆冬,陳掌櫃年事已高,入獄不過十余日即得了重病。正巧此時人證忽然翻供,陳掌櫃家又尋到了證據,說那些個被衙門搜出贓物俱是旁人寄放。

陳家在祥符縣有些年頭,幾個耄老出面作保,將人從監牢中接了出來。誰料得這一頭祥符縣衙還在查案,那一頭陳掌櫃才出了牢門,就得了寒痢,不過一二日功夫,人便沒了。

被告者既已不在,李程韋也撤了告訴,陳家後來大鬧過幾回,不知怎的,最後不了了之了。

這案子看起來並沒有什么問題,且不說陳掌櫃是出獄之後才得病身故,便是在獄中沒了,也不過被報一個瘐死而已。

季清菱越看越覺得奇怪,問道:「這樣久遠的案子,不是已經結了,怎的忽然又翻了出來?」

「杜兄巡察到得祥符縣,陳家人自找上的門,說是疑心從前李家收買大夫,將那陳掌櫃給葯死了。」顧延章解釋道。

季清菱一下子就反應過來,問道:「是李程韋被抓的事情傳過去了罷?」

李程韋敢在祥符縣發起狀告,自是有所憑借。陳掌櫃本來還要靠著李家吃飯的,無論財、勢,俱是無法匹敵,陳家即便當時覺得受了冤屈,可想要去同李家作對,何異於以卵擊石。

此案發生時大李氏尚在,後來她人也沒了,陳家眼見李程韋越發勢大,又被敲打了這一番,如何還敢妄動,自然老老實實。

然則今時卻不同往日。

一來李程韋被陳篤才指認,又給拉去墳前開棺,眾目睽睽之下,雖說本人抵死不認,可他被京都府衙收押入監,京師中人聽聞其身上背了殺母殺妻的大案,自然別有想法。

二來當年主審陳掌櫃一案的祥符知縣早已離任,現如今在工部任職,雖稱不上官運亨通,卻也一直順順當當。

俗話說得好,官官相護,陳家不敢找現任的知縣,畢竟讓新官去翻原任的案子,原主還是朝官,不僅討不了好,又會得罪人。

但范堯臣新政之後,大理寺中靠著翻查舊案扶搖直上的,一只手都數不過來,比起祥符縣的官員,杜檀之這樣急欲升官的新進,顯然更有理由去找從前知縣的茬。

陳家也許在京城尋不到什么大靠山,卻能分辨出當日是顧延章逼得李程韋墳前開棺,有柳伯山這一重關系在,前來巡查的杜檀之對李程韋想來也不會有什么好印象。

「……說人死得蹊蹺,認定是當日的大夫下了毒,勢要開棺驗屍。」顧延章道,「祥符縣接了狀子,起墳開棺,骸骨並無中毒痕跡,正好杜檀之聽了那陳掌櫃死前症狀,實在有些耳熟,他指點仵作驗看,果然在屍首頸後……」

季清菱忍不住坐直了身體,脫口道:「大李氏……」

顧延章的聲音微冷,應道:「俱是長針刺入後頸而亡……」

「給陳四渠問診的大夫姓張,原在祥符縣也算得上小有名氣,不知怎的,多年前遷去了外地,而今的祥符知縣喚作姜成德,從前轉過三任州官,他聽得仵作說了死因,著人審問張大夫的故舊——幸而其人沒有走得太遠,尚在酸棗縣——便急遣了衙役去捉人。」

季清菱屏住了呼吸。

顧延章只頓了頓,便繼續道:「衙役到得酸棗縣,尋得張大夫,其人全在喊冤,直說陳掌櫃之死同他並無半點瓜葛。」

「此案涉及人命,檀之已然提了勘異,他今次入京,擬同大理寺副卿稟報之後,便要回祥符縣復審。」

***

剛過小寒,祥符縣中就又開始下起了鵝毛大雪,足足六七日沒有停歇。這日一早,還未到點卯,衙門口幾個人便拖著鐵鏟清起了外頭的積雪。

時辰早,天氣又冷,路上自然空空盪盪。

一名雜役眯著眼睛往遠處瞅了瞅,見得路盡頭忽然來了幾個黑點,隨口道:「陳家的來得這樣早?」

旁邊有人跟著望了過去,接道:「等了這許多年,好容易得了機會,能不著急嗎?」

「到底是殺父之仇。」

聽得兩人閑話,一旁的老頭笑著插道:「倒也未必,姓陳的那一家幾時好相與過,你二人生得晚,怕是不曾得見,問老唐就曉得了。」

「唐叔!」兩個雜役不約而同地轉過了頭。

一人將手中鐵鏟隨手往地上一放,湊過來道:「唐叔,陳家雖是吃得咸了點,也未見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啊。」

被稱作老唐的也是個雜役,瞧著約莫五六十歲,他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冷笑道:「沒甚出奇?當年李家在縣里頭足有十五六個布庄子,都是陳老斧一人打理,管了幾十年,管到後頭兩家鬧上衙門的時候只剩四五間,這哪里只是『吃得咸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