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三章 堂審(2 / 2)

嬌術 須彌普普 2205 字 2020-06-10

車子一掠而過,停在了衙門口外幾丈遠,接連從上頭下來了不少人。

老唐指著當中的一個道:「瞧見那個穿羊皮襖的不曾?」

幾人連忙探頭去看。

「那便是張大夫。」

眾人還未來得及回話,又聽得後頭一陣馬蹄聲,這一回倒是人人都認了出來。

「是陳員外家的!」

「兩家竟是在門口撞上了!」

「怕不是要打起來?」

「衙門口,誰敢打?莫說咱們還在此處站著,里頭一堆的水火棍等著呢!」

「殺父之仇,不打難道就這樣干看不成?」

這一廂幾個雜役爭得熱鬧,那一廂兩家人早進了門。

正主到了沒一會,路上的行人漸漸就多了起來,三三兩兩都是往衙門走的。

大冬天,又下了這許多日的雪,祥符縣中少有消遣,難得遇上場官司,除卻與兩家人有些相干的,不少閑漢都跑來湊哄。

升堂鼓響了沒多久,人都涌到了大門外。

雪日日都能掃,哪里比得上看熱鬧要緊。雜役們紛紛收拾了東西,也跟了進去。

大堂早已開始審案。

姜知縣高坐在上,對著下頭問道:「陳四渠後頸長針究竟有何內情,你莫要欺瞞,從實招來!」

張大夫皮面已皺,發須皆白,不過面色紅潤,看著倒是挺精神。他顫巍巍行了一禮,稟道:「好叫官人知曉,小人當日雖是給那陳四渠看過病,也施過針,可並未扎針頸後……」

他說了一通醫案,最後才道:「小人雖稱不上什么名醫,可這許多年行醫謹小慎微,無論用針、用葯,全數按著醫理而來,風府穴乃是腦後大穴,那陳四渠腦中並無疾病,人雖昏迷,更多卻是疾在肺腑,眼下尋不出從前醫案作為明證,可問診之時卻有陳家不少人陪在一旁,斷無不知之理。」

***

秋爽挽著秋露的手,也不嫌方才磕到的膝蓋疼,正津津有味地夾站在人群中聽閑話。

「當年那陳四渠一死,張大夫就帶著家小逃去了臨縣,依我看,全因心里有鬼,不然他行得正坐得端,如何要躲著?」

「放屁!陳家早把張家大門都砸了,十幾個好漢日日在外頭堵著,他不躲開,不要命了?」

「誰說不是,如同張大夫這樣的,當年雖說不夠老成,已是不容易得,你聽過春平巷的蘇家不成?」

很快有人接道:「可是種黃牡丹那一家。」

「正是了,如今是發了家,從前也窮得很,他家大兒子,同原配生的那個,原不過在京城給門園子做短雇,後來得了怪病,在京城里頭沒能治好,只能接回來,看了不知多少個大夫,全不中用,後來請得張大夫去——其實不過死馬當活馬醫,誰料開了葯下了針,一二月後,人居然能吃能睡,慢慢好了起來。自此一回,傳得開了,許多遇得疑難症,就願意請張大夫看診,倒也治好了不少人……」

「那他作甚要拿針殺陳老員外?」

旁人回道:「當年陳四渠被捉進牢中關了那許久,又是大冬日的,早去了半條命,況且無人看著,出得牢房,多幾根骨頭、少幾塊肉都是常事。他出來時眼睛都是閉的,也沒機會與人說話,鬼曉得是怎的一回事。」

又有人道:「便不是在牢里的事情,死後給陳家補了一針也難說……能作證的都是陳家人,張大夫如何說得清。」

「可陳家何苦要給那陳四渠扎死後針?也說不通啊!」

堂內還在審案,外頭看熱鬧的閑雜百姓進不去內堂,只好圍在一處大談特談,唯恐旁人不知道自家懂得多。

姜知縣問完,復又轉向陳家長子道:「陳四渠已死多年,爾等當初為何不去上訴,卻到今日才來?」

陳守道:「小人父親向來身體康健,當日不過在牢中住了十數日,如何會才出獄便一病不起?況且他死前口吐白沫,又手腳抽搐,從前小人年幼不知事,去詢張大夫不得答復,便不再追究,而今過了這許多年,再往回想,只覺十分不對,復才起意開棺驗屍……」

堂上一問一答,無論陳守也好,張大夫也罷,俱是各執一詞。

張大夫辯白道:「我與那陳四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殺他於我有何好處?」

「咸平二年你還在天元堂里蹲著坐館,賃了個太廣路上的一進陋屋搭棚子睡覺,等到咸平三年搬去臨縣,立時就能買屋置,是哪里變出來的銀錢?」陳守罵道,「姓張的,我敬你是個老的,不要給臉不要臉!」

張大夫遽然變色,氣道:「老夫行醫數十年,憑著醫德醫術立足,世間不全是狼心狗肺之徒,總有知恩圖報之輩,難道攢了銀錢買個屋舍也不行嗎?!」

陳守冷笑道:「你家還沒那個祖墳!」

他轉頭對著堂上姜成德道:「好叫官人知曉,這姓張的原與人串通好了,做出個醫術高明的模樣,卻是個鑽進錢眼里的,他收得旁人的好處,一雙手又毒又辣,拿著針不救人,竟是害了我爹性命!」

張大夫怒道:「公堂之上,你竟發如此誑語,你說我害你爹性命,可有證據?!」

「那斷針難道不是證據?!當年除你之外,我爹那一處哪里還有他人近身?!」

張大夫到底年紀大了,陳守仗著自己音高聲壯,連著幾輪逼得對方話還沒來得及說囫圇,又給壓了下去。

堂上一時全是陳守的大聲控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