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三章 彈劾(2 / 2)

嬌術 須彌普普 2238 字 2020-06-10

崔用臣連忙上前接了,行到張瑚身旁。

「你且看看罷。」

太皇太後提點道。

她說了這話,也不干等著,復又低頭看起其余奏章來。

倒是崔用臣站在一旁,候著張瑚翻看那一份折子,眼見著其人面色變化的整個過程。

張瑚開始還不知道此為何物,看到開頭時,神情正常,還慢慢點頭,可越往後看,臉色越沉,眉頭越皺,還未看到最後,已是抬頭道:「聖人,此乃一派胡言!」

又斥道:「這鄭時修,簡直是亂噴一氣!此事與我何干,與都水監何干?!明明是祥符縣縣衙懈怠職事,京都府衙行事疏漏,為何要扯到我身上?!這是見我好欺負嗎?難道宗室皇親,就合該被人隨意臧否!?」

已是給氣得接連不再稱臣。

太皇太後道:「此事不是聽得你我所言便罷,那鄭時修雖然胡亂攀咬,其人倒也有幾分狡猾,都水監總查汴河深淺,視水量大小而行事,汴河河水暴漲如此,都水監卻是最後得知,還要提刑司提點才知道,乃是你之疏漏,是也不是?」

張瑚無奈點頭道:「是臣之疏漏。」

這責任當真避無可避。

太皇太後道:「我也知道,你這一陣子忙著這通渠清淤之事,有什么看顧不到的地方,也是正常,你乃是頭次親為差遣,又是管事的主簿公事,然而到得地方,究竟要先把自己職司弄得清楚,免得捅了婁子,還不自知,我這一處倒是不怕,只外頭人鬧得厲害了,究竟你面上不好看。」

這與張瑚而言,已經是很重的話。

他雖是有些難堪,還是點頭道:「多謝聖人教誨。」

太皇太後又道:「都水監要行浚川杷,已是滿城盡知,卻不曾知會京都府衙,人群甚眾,須臾不能草率,此乃你之疏漏,是也不是?」

張瑚只得點頭。

「聽得京都府衙報奏,今次揚州門外死了八人,還有沿河被水沖毀的農田,另有幾個漁人不見蹤影,下游雖是有了防范,究竟太晚,眼下還不知是個什么結果。」

聽得太皇太後這般說,張瑚便有些不自在,一雙手搭在膝上,頭微微偏轉了一下。

太皇太後見得他這樣子,實在忍不住再多做責備,微微嘆了口氣,轉了話題問道:「這汴河暴漲,究竟是什么緣故,都水監中可是查清了?」

張瑚有些尷尬,道:「范參政那一處正在查,臣便沒有細問。」

「我只給你看了一份奏章,可我這一處,彈劾你的,卻遠不止那一份,雖是有心做事,便不憚為人彈劾,只是今次到底是你有錯在先,你知也不知?」

太皇太後還是給了留了張瑚面子。

其實桌子上那厚厚的一疊,幾乎都是彈劾都水監的奏章,除卻彈劾范堯臣,便是彈劾張瑚、楊義府。

范堯臣雖是初來乍到,又早早就擺明了態度,不願用那浚川杷,然而他到底有主持之名,又是楊義府的岳丈,自然被活該挨罵。

而張瑚乃是主事之人,又是太皇太後的堂弟,此乃他一力主辦,不罵他卻又罵誰?

要知道,御史台最喜歡罵的,就是宗室皇親。

單單勾結中外、提攜裙帶這兩樁,已經能給他們不帶重復地寫上七八十本折子。

送走了張瑚,太皇太後一人坐在桌前,提著筆,半日沒有動彈。

崔用臣輕聲問道:「聖人,要不要擦把臉?」

太皇太後微不可查地頷了一下首。

水盆很快被捧了上來,溫熱又柔軟的濕巾蓋在面上,卻沒有給她帶來任何的舒適感。

她的鼻子有些發堵,嗓子也有點癢,只得用力地咳了兩聲。

崔用臣問道:「臣去請謝醫官過來?」

太皇太後搖了搖頭,道:「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哪有那么見效的。他昨晚才開了葯,吃了也不見得多好,等晚間再叫來瞧瞧罷。」

崔用臣到底有些不放心,道:「方才還好好的,怎的一下子好像就堵了鼻子?」

又道:「早知道午間吃了葯,聖人當要好好休息一回才好,說不定能舒服些。」

他心中暗想:莫不是給那張家的大公子氣的?

打又不能打,罵又不能罵,又心疼,又不中用,除了自己心里默默生氣,還能怎么著?

民間都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此話誠然不假,便是太皇太後這樣的,已經稱得上天下至尊,比天子還要位高權重一籌,依舊還有這樣多不如意的事情。

太皇太後沒有理他,手中捏著帕子,盯著面前厚厚的一垛奏章,出了一會神。

趙芮這個皇帝,實在是太無用了……

好好一個御史台,怎么會被他養成這幅德行!實在同他爹一個脾氣,軟得可憐!

這樣的皇帝,不欺負你,欺負誰?

當年自己垂簾之時,將御史台打點得何等漂亮?給他這些年皇帝坐下來,從前的好處無一得剩,現在那些個年輕御史,全同鴉鵲一般,哪里有腐肉,便往哪里鑽。

尤其那個鄭時修,仗著自己會寫幾個字,說話作文,全然不顧體面,罔顧事實。

這樣的人,聽那朱保石說,從前竟是很得天子重用。

二哥這是什么眼神?!

先頭是自己忙得厲害,沒工夫去管,等到這一回病好了,過幾日騰出手來,把他牙齒折了,看還有沒有這許多力氣來撕來咬!

「聖人?」

太皇太後回過神來,見得崔用臣親手捧著銅盆站在一旁,便把手擦了擦,將那帕子扔回了盆中。

一旁自有小黃門把那盆子接走了。

「留中了罷。」

指著那幾摞奏章,太皇太後輕聲道。

崔用臣躬身應是,對著一旁的小黃門招了招手,等到對方提了個竹筐過來,隨手便將那許多奏章扔進了竹筐里頭,又揮了揮手,叫那黃門自帶著竹筐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