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父尋子京城陰差陽錯(1)(1 / 2)

騙行天下 滄浪船夫 3594 字 2022-0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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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行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到了北京站。

尋著小喜子提供的地址,甄永信二人在東安菜市場北的老帽胡同,找到了那宗和家。據小喜子講,那宗和是世仁在北京結識的好朋友,平日世仁就住在他家。那宗和素常和幾個朋友,在京城干些碰瓷兒、調包一類小打小鬧的大路生意,他是在街上翻牌時,給「大師爸」相中的,收在門下,成了世仁的至交。

那宗和家住在一座四合院里。院里住有七戶人家,那家住在東廂房靠近正房的兩間。甄永信進了院,向一個正坐在門口揀菜的老太太打聽,那老太太就拉起京腔,沖著那家呦喝道,「和子!你家來客了。」

聽了喊聲,門里走出一個二十上下的青年人,揉了揉眼,問甄永信二人,「你倆找誰呀?打哪兒來的?」

甄永信上前道,「我們從奉天來的,找甄世仁。」

「甄世仁?他是誰?」青年人問。

甄永信立馬明白,自己剛才的話沒說明白,和那宗和對不上茬兒,趕忙糾正說,「就是那個叫甄懷寧的人。在奉天時,小喜子告訴我們,說甄懷寧就住你這兒。」

那宗和聽過,心里存了戒心,兩眼像受驚的小動物,來回在甄永信二人身上轉了幾個來回,問,「你們找他干嘛?」

「他是我兒子,我來找他的。」甄永信說。

「你兒子?」那宗和還有些狐疑,「那你是哪里人?」

「遼南金寧府的。」

這樣一說,那宗和消了疑心,側過身來,對二人說,「請進屋里吧,外面怪冷的。」

那家一共兩間房,父母和小兒子住在里間,那宗和住外屋,床和爐灶挨著,中間一個隔斷隔開。那宗和把二人領到自己的屋里,讓客人坐到床上,轉身到大屋取來茶壺,往壺里添了一把me莉花茶,續上水,開始和客人嘮了起來,問甄永信,「小喜子現在在奉天吃哪路飯?」

「在一個一慣道的佛堂上幫忙,平日里外出開荒。」甄永信說。

那宗和聽過,笑了笑,說,「他那人還能成佛?」

甄永信聽出,那宗和話外有音,順口問道,「他怎么不跟『大師爸』了?」

「心里太亂,」那宗和一邊起身給客人倒茶,一邊說,「兩次了。一次是做完局後,他黑下一筆錢,『大師爸』是何等人物?一眼就看穿了,他見躲不過,謊稱他媽有病,家里急等著用錢。『大師爸』見他是初犯,沒和他計較;第二次是做完局後,他黑下一只金手鐲,送給相好的。他早先是玩仙人跳的,那相好的,原是他的搭當。這回『大師爸』就不聽他哀求了,趕了出門。北京呆不下了,只好回奉天。」

見那宗和閉口不談世仁,甄永信心里著急,見一個話頭撂下,趁機問,「我兒子現在在哪兒?」

「你們來得不巧,懷寧上個月,隨『大師爸』南下了,去了上海。『大師爸』的老巢在上海。」

甄永信聽後,心里一陣發涼,覺得這是造化弄人,處處和他過不去,把世仁幻化成大漠中的蜃樓,讓他看得見,卻總也追不上。「他現在在上海什么地方?」甄永信問。

「說不好。」那宗和說,「您老知道,我們這一行,最怕人家端了底,平日『大師爸』的底兒,是不讓人摸的。不過您老也別急,我遲早會有懷寧的消息的,我倆老鐵了,他走之前,就住我這兒,臨走時告訴我,這次跟『大師爸』去南方,再學一段,就打算跑單幫,一當有了定處,就捎信給我。您老要是有耐性,就在這里待著,一有懷寧的消息,我就告訴您。」

眼下沒有別的辦法,只能聽那宗和的安排。那宗和為人倒挺熱情,讓甄永信二人就住在他家。甄永信往炕上掃了一眼,推說在北京還有些別的事要辦,還是住旅店方便。那宗和也不強留,朝窗外看了一眼,說,「您二位還沒吃早飯吧,走,咱們一塊出去吃點兒。」說完,起身往外走。

昨天在奉天,辛麗蘭只送給甄永信二人二十塊大洋做盤纏,買了車票,所剩無幾。眼下又沒有營生,二人只好精打細算。見那宗和說要請二人吃早點,也不推辭,跟著就走。

到了街上,找了家小吃店,要了三碗豆腐腦,一盤油條一碟芹菜涼拌花生米,三塊王致和豆腐乳,三人簡單吃了飯,那宗和又幫甄永信二人,就近找了家旅店住下。甄永信二人要了一個二人房間,管房的就帶著三人去開門。這是一家在四合院里辦的小旅店,房間都不大,光線也不好。好在住店的不多,清靜。

三人一同進了房間,挨著床坐下。甄永信往管房的要了壺茶。一會兒功夫,管房的就提著把銅壺進來。琪友接過壺,給每人倒了一杯。三人喝著茶,嘮起閑話。

「你怎么沒跟著『大師爸』去上海?」甄永信問那宗和。

「哪里不想去呢?那『大師爸』屬實厲害,真想跟著去學些東西,只是放心不下家母,才留了下來。」那宗和說。

「怎么?令堂身體欠安?」甄永信問。

「那倒不是,」那宗和垂下頭,嘆口氣道,「說來話長了,我本來姓和,三歲那年,父親就走了,母親拉扯我不容易,就又走了一家,就是我現在這個家。我成了拖油瓶的跟腳兒。我媽在那家,又生了我弟弟。我繼父姓那,是滿人,八旗子弟,一身的毛病,對我母子二人,說打就打,說罵就罵,受了他十幾年的氣。十六歲那年,我開始在街上混了,一天家里爐子冒煙,他就找茬兒,說我沒把爐子生好,上來就是一個嘴巴。我再也忍不住了,順手掄起菜刀,就要砍他,他那八旗子弟的本性就露了出來,見硬的就怕,兩腿一軟,給我跪下,我媽也嚇傻了,順勢跪下求我,我弟弟也哭著求我。看在我媽和我弟的份兒上,我饒了他。這些年,我媽為了我,吃了不少苦,我不想讓她再吃苦頭了,日子窮富不打緊,關鍵是不能再讓人欺負著。上個月,『大師爸』要帶我去上海時,思量再三,我還是留下了。」

聽那宗和說話義氣,甄永信心里敬畏起來,喝了一會兒茶,又問,「那你現在做些什么?」

「從『大師爸』那兒學了一點,現在和幾個朋友做些『阿寶』一類的生意。」

甄永信早先在奉天時,聽說過做『阿寶』的局兒,卻不得要領,一直想得到做『阿寶的門道,總也得不到真傳,後來在奉天遇見了江南來的老先生,本想向老先生求教,不想那老先生卻又不辭而別,悄然離去了。現在聽那宗和提起,便脫口問道,「這『阿寶』是怎么做的?」

那宗和愣了一下,笑了笑說,「您老笑話我不是?聽懷寧說,您老也是道上高人,怎么倒問起我來?」

甄永信知道,自己問得太急,臉熱了一下,「別聽那孩子信口胡說,我只是略通些『班目』、『叩經』一類的小把戲而已,做大局,還真不在行。平日里聽人提起過『扎飛』、『阿寶』之類的說法,卻從沒弄清個中究竟。」

見甄永信言辭誠懇,那宗和也就不猜疑,說出了實情,「其實也沒什么,只不過是江湖上『種金』、『種銀』一類的把戲。只要把握住分寸,別犯規就行。」

「都有哪些規矩?」甄永信問。

「主要有三點,最要緊的是,博觀而約取。所謂博觀,就是做局前,要摸清局中人的身家底細,看他是什么身份。家底厚不厚實,吃局後會不會報官;再者是摸清他的家財來路,有無不義之財,浮財大致有多少,如是不義之財,吃局後,一般不會出人命,只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如是血汗錢,就不一樣了,吃局後定不善罷甘休,要報官不說,還會死追窮究,這樣一來,就容易敗露,破了局;最後,還要摸清他的親友中,有無江湖中人,一旦有,你就別去碰他,碰了,就要光棍遇上沒皮的,賠了夫人雙折兵,即使成局了,最終也要唚出。這些叫博觀。至於約取,就是要你做局時,不要太貪,吃得太狠,而且最好只吃浮財。要是你吃得他傾家盪產,他狗急跳牆,必不會饒你,就容易壞事。」

「『大師爸』領你們做過阿寶了嗎?」甄永信問。

「做過,」那宗和說,「吃的是財政部總務司司長的大兒子,是個公子哥。那公子哥嗜賭好色。徽商會館里有『大師爸』的眼線,盯上他後,告訴了『大師爸』,『大師爸』就派徒弟單車炮和別馬腿去沾他。」